第 98 章
“这里是永安镇的驿馆！”丫鬟嘴唇动了动，还不待开口一个冷涩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我的心瞬间沉到底，永安镇离郁林小镇只有几十里，是帝都通往边塞的必经之路，我震惊并不是因为自己会在这里，而是因为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
冷寒。
如果他在这里，这是不是意味着司徒康——
我不敢再想，抑制住呼吸，僵硬的慢慢回转身，冷寒正抱着他的剑从门外走了进来，神情冷漠。
“属下给娘娘请安！”他走到离我两步远的地方象征性的俯身行了一礼，我却被他震得一个踉跄微微后退了一小步。
“你们——”事到如今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可是已经没有第二个理由能解释冷寒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冷寒起身，面上依旧染一层霜，“既然娘娘无恙，属下这便去回复王爷，也好让王爷安心！”说罢，转身往外走。
“冷寒！”我猛地回过神来，上前一步，伸手挡在他面前，“带我去见司徒康！”
我看着他，直视他毫无感情的双眸，语调决绝。
冷寒看了我一会儿，却是摇头。
“你——”我愤愤的看他，想来他是因为我带走清河的事怀恨在心了。
冷寒嘴角微微一勾，“不是属下有意为难娘娘，而是王爷的意思！”
我一怔，“他说不肯见我？”
“不是不见，是没到相见的时候！”冷寒无所谓道，“娘娘大病初愈，请安心静养几日。”
不到相见的时候？何时才是该相见的时候？等到他们前后夹击灭了司徒睿的守军之后吗？
司徒康，想必他是已经料准了我的来意也是铁了心的不肯见我了！
看来现在想见司徒康就必须先过冷寒这一关，我强压住心底的焦躁，平心静气的跟他解释，“当年的事是你误会了，其实——”
“当年的事娘娘没有必要跟属下解释！”冷寒打断我的话，绕开我继续往外走，“属下的职责只是保护王爷的安全！”
冷寒的态度让我很无奈，他对司徒康母子的忠心不容置疑，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当年的事如此介意。
我正想着冷寒前脚已经跨进院子里。
“冷寒！”这一次我没有追他，只是平静的开口，“既然你对当年的事没有兴趣我也不勉强你，可是如果你不想司徒康将来悔恨痛苦的话就带我见他！”
熟悉的音符，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味道，眼前这一切的一切都带着曾经熟悉的记忆在脑海中铺散开来，仿似一个由昨天带来的梦。
我站在门外看着门内近在咫尺的白色身影，听婉转的琴音萦绕耳际，感受时光休止了般的静谧，心中却一直在告诉自己，让这样的光阴再延长一点，哪怕只是一点。
上一次决然离开，这一次又带着这样的消息来与他重逢，对他而言我是何其残忍，如果时光可以在此刻停止那么这一切就不用回归残忍的现实，可偏偏他的琴音止了，时间还在继续。
我抬头，嘴角扯出来的都是凄苦，张了几次嘴都吐不出一个字。
“你竟然能说服冷寒！”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开口带一点自嘲的味道，紧接着便是一声绵长的叹息。
他的这一声叹息还是让我正欲出口的一声问候卡在喉头，敛了敛心神，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跨出一步走进门内，“为何不肯见我？”
“你我之间结局已定，还有再相见的必要吗？”他回头，嘴角的笑意依旧温暖，暖到让我眼底一热，几乎就要涌出泪来。
结局已定，是啊，很久以前我跟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无法回头。
“对不起！”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也不是我想见的结局，可是无能为力，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我抬头，“司徒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司徒康打断我的话，由鼻间哼出一声冷笑，“可是我真的不想听到由你来对我说这些话！”
“我不是为司徒睿！”我辩解，“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这么多年来我等的无非是这一天！”司徒康的唇边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这个笑意却让我觉得心寒，这个误会已经让他对司徒睿的恨深入骨髓，这一刻我突然就很害怕说出真相，因为怕他承受不起。
可是不跟他说明真相他是不是不会回头的，与其让他将来悔恨还不如现在痛苦，我咬咬牙，背转身不与他对视，“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其实是恨错了人！”
“恨错人？”司徒康愣了半晌才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语气中却都是不确定，“这话什么意思？”
我听出他的恐惧，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母妃不是司徒睿害死的，她——是自杀！”
屋子里恢复了短暂的静谧，我放轻了呼吸生怕有什么会在这轻微的响动中炸裂。
“哈——”司徒康突然不可思议的笑了一声，紧接着后退两步，“为了他，你居然可以编出这样的谎话！”
“我没有！”我说，有些无力的睁开眼，回头，他那失望跟恐惧交杂的眼神让我的心一阵抽痛，“他是你大哥，他是怎样的人你该比我清楚，锦妃她是为了保住曦裕的江山才甘心赴死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赫连蓬。当年——”
“你不要再说了！”司徒康突然一声咆哮震得整个屋子都动荡不安，眸子里充斥着绝望的猩红。
“王爷——”冷寒被他的声音惊动了，奔上来看着我跟司徒康有些拿不定主意。
“司徒康——”我上前一步，想要挽救他的绝望他却突然避开我的手后退了一步闪到门边，再回头脸上就展开惨烈的笑容，那张温暖的面孔渲染的面目全非，“来的路上我还在犹豫，现在看来全是多余，既然你那么相信他现在就犯不着来找我！”
说罢，不待我反应就闪身消失在门外。
傲来，行宫偏殿。
赫连蓬狠狠的将一份刚收到的密报揉成团甩了出去，深陷的眼窝里是两簇幽暗的鬼火。
“父皇息怒，反正司徒康已经答应与我们合作，有没有她对我们而言关系都不大！”赫连恒放下茶杯，漫不经心的劝道。
赫连蓬没有理会他，却是冷冷的盯着赫连烟若，一语不发，虽然跟司徒康的协议已经达成，可这件事却说明他的乖女儿没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足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震怒。
场面僵持，赫连恒才要为赫连烟若说情，外面却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个宫人，给三人依次行礼之后毫不避讳的上前在赫连蓬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赫连蓬突然脸色一沉，目光再次向堂下移来。
宫人说完话又退了出去，赫连蓬却慢慢起身，径直向坐在堂下的赫连恒跟赫连烟若走了过来，两人起身，看着赫连蓬一步步逼近最后在面前站定。
赫连恒的眼中都写着担忧二字，赫连烟若却一直平静如常仿似什么也不曾听到，什么也不曾看到。
赫连蓬的神色很阴郁，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的目光从赫连恒的脸上一带而过，最后在赫连烟若的面孔停驻。
赫连烟若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只是平静与他对视，两人都是一语不发。
赫连蓬看了她良久，赫连恒终于忍不住劝道，“烟若可能是一时大意，反正也没有什么大的关联，父皇就不要责怪于她了！”
赫连蓬看了他一眼，眼神晃了晃，就在赫连恒以为他要妥协的时候却突然扬手狠狠的给了赫连烟若一巴掌。
可能是赫连烟若没有防备，也可能是他这一巴掌用力过猛，赫连烟若直接栽到旁边的地面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烟若！”赫连恒一惊，赫连烟若慢慢抬起头，伸手用袖子拭了下嘴角的血渍爬起来，没有丝毫意外。
赫连恒快步过去，看了看赫连烟若红肿的脸颊，“没事吧？”
赫连烟若摇头，目光落在赫连蓬的脸上依旧不带半分情绪。
见她没什么大碍，赫连恒才回过神来有些不满，“父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何故如此？”
赫连蓬越过他，直接又向赫连烟若走过来，目光也一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他在她面前站定，狠狠的逼视她的面孔，那眼神好像恨不能将她撕碎。
赫连烟若还是毫不隐晦的与她对视，嘴角慢慢又有一点血丝渗出。
“孩子呢？”赫连蓬突然问，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强盛的怒火。
赫连烟若无所谓的看他，“儿臣不明白父皇在说什么！”
“你——”赫连蓬的手掌再次挥下却被赫连恒一把按了下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赫连蓬看了他一眼，脸色却不见缓和，依旧是逼视赫连烟若，“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孩子呢？”
赫连烟若也盯着赫连蓬，目光冰冷，“儿臣不知！”
“什么孩子？”赫连恒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这时才有所悟，一阵愕然，有些不可置信，“那个孩子不见了吗？”
赫连蓬还是没有理他，只是狠狠的盯着赫连烟若，“还是不说吗？”
“父皇！”赫连恒上前一步，虽然明白这事跟赫连烟若撇不清干系却还是强行为她辩护，“就算那孩子不见了也不见得是烟若做的，父皇不要因为一时气愤就冤枉了她。”
“哼！”赫连蓬冷笑一声，对于赫连烟若已经忍到极致，眼中杀意渐起，“来人！”
两队侍卫应声而入，赫连蓬道，“把兰苑里负责看守的奶娘、宫女、侍卫都给朕斩了，然后吩咐下去，全城戒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朕把那个孩子找出来！”
“是！”侍卫应声，刚要退出去，赫连烟若却突然开口，平静道，“孩子是我抱走的，父皇要杀就杀了我吧，跟那些奶娘侍卫没有关系！”
话音刚落，冷不防赫连蓬又一巴掌甩了过去，这次赫连烟若多少有些防备，只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扶着桌子站稳了。
赫连蓬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果然是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三番两次的背叛朕，值得吗？”
“我不知道！”赫连烟若迟疑片刻，嘴角一弯，再抬头眼中就只剩下冷漠，“可是就在父皇你利用我去杀了锦风的时候我才明白，如果我再为了您这样一份根本就不存在的亲情去亵渎我心中最神圣的爱情那就太不值得了。”
赫连蓬的目光持续收冷，嘴角抽搐，额上青筋暴起，就在他准备发作的时候门外就快步走来一个将军模样的人。
“臣启太上皇、皇上，大军已经在宫外集合完毕，只等皇上点兵出发！”
赫连蓬看了那人一眼，又重新回头看赫连烟若，“背叛了傲来你就不配做朕的女儿，你现在交出孩子朕还可以再原谅你一次！”
赫连烟若看着他，无所谓的冷笑，“孩子我送去给司徒睿了，天亮就开战，现在要追也来不及了！”
赫连蓬看着她，瞳孔慢慢收缩，半晌，才将信将疑的开口，“你想骗朕？”
“是吗？”赫连烟若挑眉，“那么你说孩子哪儿去了？”
“你是真的活腻了，你以为没有那个孩子朕就打不了这场仗吗？”赫连蓬咬牙切齿，终于忍到极致，愤愤的甩袖，回头往外走，“传令三军，出发！”
“是！”那将军应声，先一步退下，赫连蓬才要出门近侍李严终于忍不住发问，“陛下，四公主——要如何处置？”
赫连蓬止步，却没有回头，“先把她打入天牢，等朕凯旋再将这个通敌叛国的丫头拖出去砍了！”
“父皇——”赫连恒见状，上前一步想劝却被赫连蓬一个眼神封杀，“谁再求情一并治罪，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