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他家那条件,他长那样,上哪儿找咱妹子这样的主儿啊,他后悔去吧。不就是去当了几天兵吗,他可烧得不认人了,又不是去当官,那要是真做官了,还不上天了,咱香秀闭上眼找一个也比他强,咱还想退呢,正好,这样也不用费口舌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外人不知里呀,人家只知道咱妹子是让人家给退婚了,是人家不要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那名声可不好听啊。”
“是啊,这香秀要是知道了,她那么要强,不知会咋气呢,唉,你说这大过节的。”
“咱别在这说了,赶紧去找她吧,这万一要是她知道了,会不会寻了短啊?”
“不会吧,我倒是怕她去找到他们家去。”两个嫂子说着话又用手挡着外边的光,趴在窗户上往里瞧了好一会儿,好像没看到什么,就走了。
两个嫂嫂说的话,使她明白了家里为什么会是那样的气氛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就来退婚了呢?
她没再想下去,锁了门,直奔松奇家。这就是她的脾气,她一定要去问个清楚,她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要弄个清楚。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摸黑来到松奇家的大门外,想都没想上去就拍门,那动作是她内心积压的力量所做,她看来正常,可在旁人听来太不正常了。松奇家的狗狂叫起来,院里听到她这急促的拍门声,有人边应着边跑着来开门。
来开门的是松奇的弟弟松朋,猛然看到门外站着的香秀,愣在那里不知该说啥了。香秀看到门里的人,也突然觉得无法张口问话了。二人愣了片刻,松朋连忙说:“秀姐,你咋来啦?”
香秀也不知道咋回答,脸红的呀,幸亏是晚上。
松朋看她不好说话,赶紧让进家门。
跟着松朋来到他家的上房,她看到坐了一屋子的人,屋里的人看到她,也都愣了。
香秀虽说是个姑娘家,可她什么场合也没扭捏过。不过,今天晚上这场面毕竟与往常不一样,在农村是没有哪个姑娘敢深更半夜这个阵势跑到未过门的婆家的。
好在,屋里的人都是松奇自家的人,香秀也都认得的,虽说不太熟悉。她定了定神,想找一个能与其说话的,她想这事还是问他母亲比较合适。还没等她张口,里间一挑布帘走出一个人,使她那半张的嘴定型了一样,一时间傻愣了。
那个人就是她天天盼着的松奇,看到她,松奇也吃惊不小。这时香秀反应过来了:“你怎么在家?你啥时候回来的?”
“走走,咱出去说话。”松奇没一点好脸色的说。
还没走出院外,香秀把刚才问的话又问了一遍。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与你无关,你来我们家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我我我……你你说我来做什么?我想来问问为什么?”香秀一时没有转过来弯,她还沉浸在看到松奇的那种喜悦当中。松奇冷冷的话语使她有所醒过来一点儿,可大脑还是有点空白,就有点语无伦次了。
“什么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太让人想不到了吧,更让人看不透了,我服你,你是个超级好演员,国际巨星也不如你,你走吧,我不能再多看你一眼,不然,我都不原谅我这双眼,简直就是有眼无珠。”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请你说明白点。”香秀也不示弱,看到松奇时的那种快乐,马上被松奇那刀子一样的话语给割掉了。
“不明白?哼,别再装了,不明白就回去想吧,别再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别人也不会永远的傻下去的。走吧走吧,你别脏了我们家的地盘。
“我要是想明白了,就不会到这里来受你数落,我不是来求你的,我想问问退婚的原因?”
“问什么问,你只有问你自己,我什么也不想说,别以为我不在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要想想我们两家住的这么近,别人都知道了的事我能不知道?就算我不知道,我家人还能不知道?本来我费心费力的才搞到了这次探亲,没想到啊,我真是没想到,等我的却是让我这样难堪的消息。你太了不起了,你走吧,以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你想怎么着都与我无关。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更配不上你们家,我知道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个比我强的,我也不想再误了你的幸福。”
听松奇说了这么一大堆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香秀更生气了:“你把话说清楚,这都哪儿跟哪儿呀,退婚就退婚,但我一定要知道是为什么,请你直说,你说了这么多,我知道你话里有话,可就是没明白你所说的什么事让你难堪了?”
“好,你要还是装糊涂,那我就给你明说了吧,你和杨三是怎么回事?”
“哪个杨三?”
“哪个杨三,你不会说你连那个外号叫杨孬的杨三都不知道吧,他可是咱这十里八庄都没人不晓的‘名人’啊?再说了我记得他还是你的小学同学啊。”
“你说他呀,我和他没怎么呀,怎么了?”
“你和他没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当初那么死皮赖脸的找到你们家,你就可以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啊,是,我是很喜欢你,虽说我人长得也不怎么样,家里条件也没人家好,可是,我是个干干净净的人,虽说我爱打抱不平,可我不无赖,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吧?我更容不得我将来的妻子是个水性杨花随随便便的女人!”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香秀听到了水性杨花四个字,可她不相信这是松奇说她的四个字。
“我没说你,我只是说我将来的妻子。”
香秀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愤怒了,她抬起手就搧了松奇一个嘴巴子。
香秀的这一举动也让松奇没想到,他本已气得不知道想打谁呢,自己却先被打了一巴掌。要是换个男人他会还毫不犹豫地还回去。可这是香秀,而且是自己那么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多恼他也抬不了手。但他的个性还是让他惯性地推了香秀一下,香秀本来打他就用了全身的力气,还没站稳就被松奇推了一下,她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看香秀被自己推倒了,松奇本能地伸手想拉她起来,可是动作做了一半就又收了回来,他从心里不想碰她,其实他的心是疼的。
本想着松奇会心疼地扶她起来,可他没有,而是连看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这一下香秀真是伤到了骨子里,她也不想再多问什么原因了,站起来抟身就走,她那委屈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夜里,深秋的夜里已有了些许寒意,可这远比不上香秀内心的冰冷。从不明白到伤心,从委屈到恼恨。恨,这个字已扎在她的心里。
香秀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坐在离村子不远的河边的一棵柿子树下,对着树哭诉着:为什么。她要在这里把心里的泪水流净。
月亮静静的挂在无云的空中,又圆又大,很快地上到了树的枝叶当中,这些枝叶仿佛一面有破口的黑幕,左遮遮,右露露,月亮最后又挂到了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的一片晶莹,放慢脚步,朝河面洒下一个圆点子,变成万千星宿。这银光好似一条无头蛇,遍体明鳞,盘来盘去,一直盘到河底,又好似一枝其大无比的蜡烛台,点点滴滴,流下不可胜计的金钢石颗粒。
香秀看着那点点滴滴,又好似自己的泪水,那点点滴滴被小小的微风刚一吹动水面,就稀里哗啦的破碎了。
回到家里时,香秀看到每个房里的灯都还亮着,这在往常可是不会的,因为点灯用的煤油是凭票买来的,哪个月都是省了又省才勉强接上。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没有回来。
“我回来了。”
她大声地说着,她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她回来了。
她来到上房先到奶奶的那间,对奶奶说:“奶奶睡吧,天不早了。”
“你吃饭了没有啊,在灶台上给你留得有饭,这会儿还不会太凉,去吃了吧。我就睡,你也吃了早点睡去吧。”“奶,我吃过了。”
又来到了爹娘的那间,没进去只是用手挑起布帘说:“我去红梅家玩了,我困了,你们也睡吧。”
还没等二老说话,她已走出上房。
回到自己的屋里,她只脱了鞋,就把自己包进了被子里。
院里不一会儿就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