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仍然得按时起来，下了楼并没有见到莫浅歌，空荡荡的大厅光线昏暗，只有阿声一人在。
顾清欢慢慢走下楼梯，昨天睡得太晚，还有些困倦：“早啊，阿声。”
下来才看见，阿声面前摆着莫浅歌的琴，此时他微垂着眼眸，十分认真地低头摆弄那琴，很久才弹出一两个音符。
“早。”
阿声冲她笑了笑，随即又低下头，瘦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丈量一般地仔细摸索。
他的神色十分专注，难道也想献奏一曲？莫浅歌身边的琴童肯定有些本事，不过这时间真是有点儿早了……
顾清欢凑头看过去，那把琴应该是木制的，可色泽却玉石般幽深莹润，侧面看过去线条优美流畅，仿佛并非工具削凿而成，而是流水慢慢磨化，有种浑然天成的气度。这琴要是落在一位贵公子手里，配上江缳城的湖光山色，一定是高山流水，超凡出尘。
等了一会儿不见阿声有动作，顾清欢纳闷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昨夜公子弹奏时，我听着音已经不准了，就拿下来调一调。”
顾清欢点点头，乐器经常需要调音她知道，不过阿声这么小的年龄，竟然能为莫浅歌调琴，果然不是一般的琴童呢。
天仍然没有放晴，时间大概是早上七点，屋里光线微微偏暗，顾清欢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忽地灌进来一股带着水气的凉风。
屋子里面还是很暖和的，透透气也不错。顾清欢把窗户支好，这样让风吹一吹，困意也减轻了不少。
“清欢姐姐。”阿声还在调琴，空闲的片刻抬头看她一眼：“你去楼上看一下，看公子醒了没有。”
“好。”
顾清欢沿楼梯上到二楼，停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公子。”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动静，顾清欢小心地把门推开一条缝。
门一开，便觉得里面的空气凉飕飕的。往屋内看一眼，里面的卧房很大，一侧连着露台，门居然开着。
天这么冷还开着门睡觉，不怕冻病吗。顾清欢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门关上。屋子里静悄悄的，莫浅歌应该还睡着，顾清欢关好门回头一看，床上空荡荡的，竟然没人！？
顾清欢吓了一跳，赶紧四下张望，一扭头却看见窗边的座榻上，团着一团被子。
居然跑去那里睡觉……
虚惊一场，顾清欢瞪着榻上那少年，这种宽大又平坦的座榻，睡起来应该和床没太大差别，至少莫浅歌就睡得很好。
可是窗户，窗户竟然也敞开着……你到底是有多想生病才会这样睡啊！
这个年龄就是这样吧，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顾清欢想起自己上高中的时候，也曾经把空调开很凉睡觉，结果晚上降温，第二天就冻病了。
顾清欢轻手轻脚走过去，脱掉鞋爬上座榻，小心地绕过他，把窗户关上。回头一看，薄薄的被子里蜷缩着小少年，脸都埋得看不见，只有乌黑的发丝，柔柔软软地铺散在外面。
她凑头过去，仔细盯着他，犹豫着要不要叫他起来。
屋子里一时半会儿暖和不起来，他这样很容易着凉，可是睡成一团的少年那么安静弱小，让她把他吵起来，真有点儿不忍心。
想了想，还是给他多加一层被子好了。
抬头望了一圈，床上还有多余的被子。顾清欢小心翼翼地绕过莫浅歌，想爬下去去拿被子，没想到刚到榻边，身边的人忽然动了一下。顾清欢赶紧回头去看，他的脑袋偏了出来，手扯着被角，还在睡。
“露头出来喘气吗。”顾清欢低下头，仔细打量他。
早就知道莫浅歌是个魅惑级别的美少年，不过这么多天，她还真没机会仔细观察。
平日里他总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怒火中烧气急败坏的，再怎么好看顾清欢也不敢欣赏。这时候睡着，完完全全地安静下来，美色才终于能完好地展现。
墨一般的发丝衬着侧脸，每一个线条都精致到完美，睡梦中面容纯净带一丝稚气，漂亮得无可挑剔。
不过顾清欢可顾不上关心这些。
那小脸惨白惨白的，脸颊却有不寻常的红晕，该不会真是病了吧？顾清欢伸手过去，放在他的额头，试试温度。
手刚上去便感觉到一阵温暖，跟冰凉的屋子反差强烈。顾清欢暗暗叹气，可能烧得还不厉害，没有体温计她判断不准，是不是得叫大夫了。
正犹豫着，手掌下的脑袋忽然转了过来。莫浅歌稍稍仰起下颌，一双朦胧困惑的眼睛眨了一眨，然后忽然张大，盯住她。
离得很近，顾清欢几乎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是倒映在一汪清澈的水中，而莫浅歌的脸上却满是惊讶。怔了一下，顾清欢露出微笑：“你醒了？”
“……小玉？”
小玉？
顾清欢脑子有片刻的停滞，反应过来之后，脑门上立刻冒出了汗。
小玉，薛沁玉，这不是女皇的名字吗。见鬼了，他怎么叫的这么亲热？
“小玉！”
放在他额上的手被抓住，顾清欢赶紧缩手回来，站起身离开榻边：“我是顾清欢。”
莫浅歌支起身坐起来，漂亮的小脸上茫然之色仍未退去，手却紧紧扯住她的衣袖，不肯放开。
“睡迷糊了？”顾清欢按捺下心底的疑问，笑咪咪地晃了晃袖子：“放手啦。”
那双朦胧的眼睛慢慢变得清亮，睡意消去之后有一瞬间的错愕，之后立刻便布满怒意。
“……谁，谁叫你进来的！还爬到我床上来！……顾清欢！！”
恼羞成怒的小少年，触电般刷地丢开她的手，抱起枕头便砸了过去。顾清欢躲过，嘻嘻笑道：“你说胡话被我听到，不好意思了吧。”
“闭嘴！”
莫浅歌脸涨得通红，抱着枕头光脚便跳了下来：“不准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
“哎哈哈……呃，行，好，我什么也没听到。”
顾清欢拦住他，本来就病了，还这么只穿寝衣赤足乱跑，非得折腾得更严重不可。伸手抓住莫浅歌挥过来的胳膊，好声好气地哄他：“别乱跑，你发烧了，回去好好躺着。”
“……别碰我！”
把他重新安置回榻上，顾清欢抱过来一床被子，想给他加上。没想到莫浅歌却依旧气恼着，态度恶劣之极：“滚开，别在我这里晃来晃去。”
“那你自己盖上。”
被子放在榻边，莫浅歌立刻伸出一只脚，把它踢下去。
瞧这别扭的……
顾清欢正无奈着，后面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阿声听到响动，走上楼来查看。见到他顾清欢终于舒口气：“快来哄哄你家公子，他冻病了，还不肯盖被子。”
阿声接手照顾莫浅歌，顾清欢在旁边帮忙，等安置他睡下，二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去请大夫。
“出门往南，到第三个路口往东，走几步就能看到了。”
记好阿声给的地址，顾清欢匆匆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