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共和先锋卢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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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结识龙头大哥(1)

1、家与国的衰落

天有不测风云。卢性正在龙洲书院就读不到一年,家里却发生了重大变故。卢性正的父亲在这一年的夏天,在家中突发疾病去世,这对卢性正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在匆忙告知夏寿华之后,卢性正便急忙回家奔丧了。

一路行走,卢性正难抑悲痛,回忆这些年来,自己顽劣实多,但骨子里对事公正,对人真诚,对天敬畏的特性还是深深受到父亲的影响。几十年来,都是让父母操心担事,到如今自己一事无成,还未及回报父母养育之恩,尽享天伦之乐,便阴阳两隔了,这对尚未经历过人生挫折打击的卢性正来说,无疑是狠狠一击。这些年来,他的家道已经衰落,大哥牺牲疆场,二哥分了家,两个姐姐出了嫁,四弟也早年夭折了。父母为养育一家7个孩子,已费尽心血。家里经济状况已很不妙,此时的卢性正,虽是家中最小的兄弟,但也依然感到千头万绪的事情,刹那间便如千斤重担压过来。

碑矶村卢家大屋门前,此刻已搭起了一个灵堂,卢家的亲朋好友此刻早已围聚在大屋前披麻戴孝,吊唁守灵了。

一口漆黑的棺材,摆在灵堂正中。六十多岁的卢老族长,寿终后就静静躺在了这棺材内。

中国人的传统,历来重视丧事,所谓死生事大,死尚且还排在生的前面,对于死者来说,丧事的周到与否,决定着他们死后是否在另一个世界过的是否安顺,是否不再会受苦。而对生者来说,这是对哀思的一种寄托,也是对孝道的最重要的表现。丧事料理是否周到得体,直接影响着人们对其家族的评价。明朝时期,便已对丧事极为重视,若家中父母有丧,即使是当朝宰相都须辞官回家丁忧,且这一丁忧就是好几年,若未按时丁忧,便会引来道义上的狠狠攻击。而到了清朝,丧事大办更是蔚然成风,愈是小地方就愈加铺张。益阳当地的风俗是,父母至亲去世之后必须请道士来做道场,做三天道场的叫做三斗秋,做七天的叫做七斗秋。家里有钱的,为显孝心,一般都选择做七斗秋。七天下来,家里的男丁得一直陪伺在棺材旁边,答礼还礼,一场丧事办下来,整个人也筋疲力尽,如脱了一层皮一般。

卢性正家中虽然此时已处中落之时,但依然还未失大家族的风范,做了七天的道场,来吊者皆供酒食。卢性正赶回家后就一直在棺木前守着,整整七天,凡来人吊唁,他便也向来者磕头还礼,这个孝顺的儿子,陪着父亲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场。待棺木入土,亲友散尽后,卢性正便撑不住大病了一场。

与卢性正一样黯然的,还有当时清朝的最高统治者慈禧。卢性正父亲去世的这一年,正值清朝的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的六十大寿,清政府拨出三千万两银子的专款,为慈禧太后举办盛大的庆寿典礼。整个大清朝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像发了疯似的,想尽法子去捞钱,以便给慈禧太后送上一份厚礼,博取这位女皇的欢心。

不料,正当庆典筹备紧锣密鼓进行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1894年7月,日本舰队在黄海挑起甲午战争。整场战争历时不到半年,曾被李鸿章在向朝廷报告的奏折中夸耀的“技艺纯熟”、“行阵整齐”、“台坞等工一律坚固”的北洋水师在战争中屡战屡败,溃不成军。众所周知,当时为了给慈禧太后办好六十大寿,本来给北洋水师的海军经费都被挪用了,全都被用来修建颐和园。结果仗打成这样,本来就压抑不住的群情民愤一下爆发了,各地****不断,时局突然变得十分紧张。事已至此,本来对这种生寿极为重视的慈禧太后,也无颜再大事铺张,不得不在9月25日这天下旨,下令取消在颐和园的庆典及沿途的“点景”工程。1894年11月7日(即阴历十月初十),慈禧在宁寿宫中黯然度过了她的六十大寿。

随着北洋水师的全军覆没,清朝走到了亡国的边缘,彻底丧失了在东亚近代政治游戏中的发言权。

家与国的衰落似乎是当时多数人家所正遭受的苦难。从迁入湖南益阳开始到乾隆年间,卢氏一脉在碑记村已有了八百多户人家,是当时最大的一个家族。但从卢性正出生后的这二十几年里,人口却急剧地下降了,全村包括其他姓氏的人家总共不到两百户,许多人家的房子都是荒废着无人居住,摆在众多老百姓面前最现实也是最急迫的问题就是——生活将如何继续。

2、身处江湖

卢性正家中底子原本还算比较殷实,家中男丁众多,农忙之余还能靠山吃山地从事一些木材生意,因而这么些年来,时局一年比一年差,但也都熬了过来,只是随着大哥的牺牲,四弟的夭折,父亲的年事渐高直至突然病逝,家道的衰落便无可避免了。因而在家中休养了一段时间后,卢性正便再也坐不住了。

母亲先是劝他继续去读书,卢性正却不愿意,因父亲去世,他知道家里积蓄已空,生活难以为继,求学这条路暂时是走不通了。家中原本是做木材生意,靠着益阳当地盛产的楸树和便利的资江水运条件,也能多少改善一些家境,但如今偌大个中国,烽烟四起,长江的一些主要航道都为外国势力所把持,再加上匪患兵灾,继续做这一行的风险又十分的大。他左思右想,也都没个好去处。

正在这左右为难之时,昔日好友陈浩武、熊梅香以及谭某等一干人等到家中来拜访,这些个以前的朋友寻思着卢性正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便再也未去找过他们,担心他在家把身体给闷坏了,于是便约好了一起来探望他。梅香一进门,眼见昔日豪爽利落的好友,如今家境惨淡至此,便忍不住心里一阵凄哀,开口道:“伯母、淑雍,我们来看你啦。”

卢性正的母亲很喜欢梅香,走过去连忙拉住梅香的手,招呼众人道:“请进请进,劳烦你们这大老远的还亲自跑来,我们家性正有你们这帮朋友真是好福气,快,请家里坐,我呀,这就让性正给你们倒茶。”

卢性正自从父亲去世之后,话也极少说,门也极少出,这若不是昔日这些朋友登门来看望自己,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与人交往了,这朋友一来,整个家中便显得有生气多了,整个人的心理状态也就好多了。将朋友都招呼进门后,便赶紧给几位朋友端上了当地最好的擂茶。

众人喝着茶,聊着天,卢性正的母亲拉着梅香唠叨,就像是母女俩在聊天一样,家中传出了久不曾听见的笑声。卢性正则和另外两位朋友互诉着近些年各自的经历。

陈浩武在进门之时,已经觉察到昔日的好友家境已是大不如前了,有意要帮卢性正,但他知道卢性正这个人的脾气,是受不了他人施舍,最怕欠人人情的,便想了个法子对卢性正说,“不知道有个忙淑雍兄弟可否帮帮我这个做哥哥的。”

卢性正问道:“陈兄说笑了,卢某我身无长物,又无家世,不知道何事还能帮上陈兄,若有能效力的,自然义不容辞。”

陈浩武心里偷乐,这卢性正果然是吃软不吃硬,便慢慢道来:“是这样,我家堂叔新赴县城上任,他已聘我当了县衙的捕快。如今,县衙还缺一文才好的书吏,贤弟你可别小看这职位,既要是信得过的心腹,又还得是才德兼备之人。故而上任逾月尚未找到合适之人,每日处理各类繁杂文案是叫苦不迭,今日贤弟若肯答应帮忙,我定当极力推荐。”

梅香在一旁听了,也附和道:“是啊,卢大哥你就去给浩武大哥帮帮忙嘛,以后我们几个便又可以常在一起啦。”

卢性正说:“若单纯只是文书一类,在下应付起来倒是容易,只是这官场世故,恐怕……”

陈浩武道:“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贤弟若是怀着这苍生,又何必在此独善其身,而不敢身处江湖一搏呢?”

卢性正的母亲也帮衬道:“是啊,性正,你这些个朋友,可都真好,你呀,以后不管自己走到哪里,都要记得人家,多感谢人家呢!”

在众人的纷纷劝说之下,卢性正推辞不过,便答应一试。

由于陈浩武的力荐,卢性正很快得到了其堂叔的欣赏认同,未过三日,便被催促赶紧到县衙来帮忙。

这益阳县城的衙门,位于县城中心,就像其他许多衙门一样,建筑布局非常有讲究,东有文庙、训导署,西有元帝宫、三宫殿等。衙门前的大街上,南面是个照壁,对面就是衙门的头门,进去是仪门。仪门的东侧是土地祠和典史署,西侧则是监狱和仓库。再往里走是一座牌楼,两侧便是卢性正这样的胥吏幕僚办公的科房,科房正对的,便是县令处理政事之地。

县令上任之初一般都会先立威立德以服众人,陈浩武的堂叔陈士光也不例外,虽然是本埠人家,家族势力也比较雄厚,但无威不立,个人的威严却总是要靠一些手段才能竖立起来。陈士光找来卢性正寻求意见,卢性正前些年也是曾与这县城里三教九流之人打过交道的,知道这些人最怕的无非是规矩二字,便建议道:“治县者,如调弦也,当政者若能不曲如弦,民自畏之。”

陈士光又问道:“如何调法?”

卢性正道:“对内要严控胥吏,使其不敢乱政,对外要严肃形象,毋使三教九流聚于衙前,如此,县衙之地清净肃穆,大人的威严也就树立起来了。”

陈士光按照卢性正的建议,对内革掉了三分之一的站班、跟随、快手、书吏,对外严禁县衙之前有地痞无赖、算命买卖等闲杂人等逗留。果然,新政施行不到一个月,县衙的冷静严肃,为前所未有,每天只是升堂收状纸,事情很快就处理完毕。

自此,陈士光对卢性正另眼相待,逐渐交与其处理其更多机密的事务,将其视为心腹看待。而卢性正在处理这些这些事务当中,接触到了更多的民生疾苦和人情世故,对社会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只是苦于自身人微言轻,对于能帮助的穷苦人家,也只能做到能帮就帮而已,这些经历,都是他之前在书本里所读不到的。

3、情定梅香

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梅香常常去卢性正家中探望,这让两个人有个更多接触的机会。卢性正觉得,有时候感觉只要跟梅香说上几句话,心情便会好上很多,梅香的那种大方、开朗、不扭扭捏捏都是其他女性所不具有的,是与生俱来的,能自然而然地就把自身的愉悦和温暖带给周围的人。因而在县城当差之后,卢性正便常常有事没事往梅香那里走动,有时是和几个朋友去喝酒,有时又是一个人单独去吃个饭,捎个东西什么的。总之,与梅香相处的时候,他才会觉得不那么的浮躁与不安,虽然梅香也总喜欢听他说话聊天,但他又不敢确定,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就是命中注定。

母亲这时最关心的却是儿子的婚事。丧事过后,她就希望借给儿子找对象的机会,也给家里冲冲喜。

“你该找个媳妇了,成个家吧!”母亲不断唠叨着。

卢性正此时虽然心有所属,口头上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抵触着结婚这件事。但知子莫若母,母亲每天看在心里,知道卢性正的心思,便顺着他的意,装着不经意地提起熊梅香,“我看那个熊妹子挺不错,年纪是小点,但没关系呀,会娶的娶娃,不会娶的娶家嘛。她年龄小点,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等合适时再结婚嘛。”

卢性正心中暗喜,但也顾虑着梅香年纪尚小,便说这事儿全凭母亲拿主意便是。

于是卢性正的母亲便托了本乡一个远房亲戚周氏夫人做媒,这周氏夫人四十多岁,为人能说会道,村人都信服她“三寸舌头一嘴油,哄得凤凰配斑鸠。”她接受委托后,即到熊氏家中说媒道:“熊大哥,大嫂,今天有个天大好事落到你们家了哩!”

熊店主道:“什么天大好事?”

“有贵人看上了你家闺女,让我来做媒。”

“你说是谁?”

“我告诉你,这贵人你认得的,就是碑矶村的那卢大秀才。”

“啊,你说的是他。别诓我吧?”

“怎么会诓你,我说的是真的,是卢秀才的母亲特来找我做媒哩!你看怎样?”

“这事嘛,我当然没说的,卢秀才这人是有才华,有本事。”

“是吧,你看他12岁就考上了秀才,乡里人都称他是神童,他家的根盘又好,你到哪里找这样的好亲家啊!”

熊店主的夫人道:“这卢秀才人是不错,不过,我们还要问问女儿,看她自己满不满意。”

“当然,这事还要她自己答允就好,你们快问问她,我等着去回复。”

熊店主夫妇遂到里屋,叫来女儿,把媒婆的意思说了,接着要女儿表态。梅香不好意思地回道:“女儿愿听父母做主。”

熊店主便道:“那就答允吧!”

夫妇俩随即出来对媒婆道:“我女儿也愿意,这事可行,你去回复吧,可以定亲。”

周氏夫人随即高兴地回去,向卢家做了回复。

卢家立刻做准备,让卢性正送了定亲礼物到熊家,然后请人看了双方八字,选了一个良辰吉日,请来亲朋好友做见证,一起相聚卢家吃了一顿,这门亲事就算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