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恋爱宝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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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还是温床 (1)

到了三亚我发现,原来我并非是唯一一个过来充数当添头的作家。十强中还有一个水货,我见到了姚远,并且在我们拥抱问候过后他告知我又一个好消息,还有第三个水货,张珏此时正在琼州海峡的高空上,一个小时以后将入住这家酒店。这样的消息对我意味着,如果十强作家要排一个座次的话,我起码可以排到第八名,可以让我对他俩表现出充分的同情。也许姚远也这样想,也许他也认为他比我出名一些。我们每次见面都会为对方流露出怜悯的目光,我们俩都佩服对方才质平庸却执意走上文学之路的勇气。文人相轻,那位主持人说得没错。不改行之前我凭什么承认我前面有人?

我和姚远在大厅碰到时拥抱了一下,彼此寒暄几句,我说一路很辛苦吧,先休息一下吧。他没听着,戴着MP3晃呀晃。我说你摘下来,我又讲了一遍客套话。他说,靠,你也是,歇一下先,接着又戴上了。接着我们都装作旅途疲顿的样子各回房间。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仅有的一丝矜持了。换别人我们不会这么假,但我俩不一样。长期以来我和姚远有种微妙的关系。我们太想念太喜欢对方了,若是不加控制,很有可能我们在大厅重逢的那一刻就如饿虎扑食一样地二十四小时跟定你。我们太久没见了,两年或三年,我们都想证明这几百天的分离让我们都长大了,是个成熟的男人。你是我的好友,但不是我的全部,我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没有你我过得很好。你看,至少我没当场崩溃。

回到房间我也无心休息,手握遥控器像技术员一般麻木地调换频道。境外电视网络可以落地大陆的五星酒店,我换一圈检查一下这边的成人频道怎么样,好看就先享用着,要是广告太多,就打110举报它。不用我操心,根本没有,这很令人沮丧。我最终锁定NHK。一点点小虚荣,你知道的,TATA,咱俩一起的时候他们找我做过中国青年一代作家生活的纪录片。日方翻译一嘴沈阳味,我几次跟你说,丫不是二战遗孤吧。录了几天,他们告诉我什么时候播了,可是我那天都快把电视敲碎了也没收着NHK。这次我都头回看日本台,一句话听不懂,画面有樱花,茶道,皇太子,我在猜是什么节目。姚远说得好,所有非药物催眠的方法,最有效就是听一门外语,耳朵在五官中很特别,你可以闭眼闭嘴闭住呼吸,就是不能闭听,那么你将潜意识地选择睡眠来屏蔽温和噪音,姚远对睡眠有很深的研究。我在一曲和歌中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是傍晚,电视不停播放广告,这些我认识,SONY,Toshiba,toyok。床头柜多了一份纸袋,不知道谁在我梦中时放置此处。我打开翻翻,关于这次活动的介绍,共五天行程,颁奖就一上午,其他时间是留作家们吃好玩好。头一页讲奖金每人十万,而且是税后,激动,鸡冻啊。往后翻一页,组委员已经替作家们将奖金全部捐给文学爱心基金。我猜应该是这种事,可是既然一分拿不着,喊一百万嘛,以后说出去还有面子,别看我穷,一捐就是七位数。

后面是关于笔记本电脑的介绍,有点眼熟,上面感谢本次每位获奖者的日前在各地大学的巡讲。我知道了,我开始找,在最后一页,组委员名单里,我找到了她的名字——王淇。

颁奖典礼举办得隆重盛大,还有红地毯可走。整个礼堂铺得都是红地毯,桌椅下面都有,想不走都难。先是笔记本的总裁讲话,他说文学上他是局外人,不过文字是我们共有的财富,人人都有能力写作,他鼓励平时生活应该多感悟多观察,把人生过得更明白,拥有一台笔记本,你随时可以记录你的心情,他开始说正题了。他介绍这款笔记本专门为写作设计,不同的字体,不同的颜色,不同的页面,无论你身处于夏日午后的草地上,还是秋雨绵绵的咖啡馆,它都是你释放情感的最佳选择。

全场鼓掌,轮到每个获奖者演说自己巡讲时的讲稿。不出所料,张珏的演讲题目是《台式机与笔记本不同文学风格》,郑重其事地分析由于笔记本是放在膝上,那么写作时双腿感受到的温度及重量会刺激大脑皮层的什么组织,笔记本更适合写短篇。

“因为,”他总结道,“你一定急着在小腿麻掉之前结束工作。”

全场一片掌声,真的是非常激烈的掌声。作为新产品的研发,主办方只请了一些作家,却没能请科学家从理论分析来支持,因为请科学家很贵,而张珏满足了他们在这方面的需求,公司的人都报以感激的掌声。

姚远讲话的时候我很担心场下会一片酣声,结果也确实如此。没关系,这就是姚远的Style。睡得人数和他的才华成正比。后来是我,我念歌德那篇,下面的人依然没醒,祝你们好梦。

午宴时我终于见到王淇了,她没吃饭,一直在忙着招呼各种客人。我几次看她都没见她看我。她知道我在,她应该清楚跟其他九位作家比,我跟她更特殊一些。但是她没理我,忙着安排各种嘉宾入席。我不敢过去搭话,比如端杯酒过去,哈,我们又见面了。我说不清楚,我想我们之前有种电波,那电波告诉我,还是私下会面比较合适。

我接着喝了半斤酒,坐椅子上静悄悄地望着她。虽然不赞成工作,此时却迷上了她工作的状态,轻舞飞扬,引这位嘉宾入座,带那位嘉宾离席,像只穿于林间的小鹿。

下午我和姚远踢了一会儿沙滩足球,就我们俩,一个射门一个守门,很没劲。我建议我们可以躺长椅上抽烟晒太阳,顺便看看有没有穿帮走光的女孩,如果有,我们就立即跑过去告诉她。他觉得很好,买了三个椰子,一人一个,多出的抠开做烟缸。

“三亚很好,很牛逼。”这是姚远的风格,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牛逼和傻逼两种状态,我是牛逼的,甘世纪是傻逼的;他结婚是傻逼的,但生个女儿是牛逼的。

“《恋爱宝典》很牛逼,”他说,“后面别写傻逼了。”

“嗯,”我仰头靠着,头顶一片天空,说,“你活得怎么样?”

“我又结婚了。”他说。

“你跟我说过。”

“很牛逼。你呢?”

“我也喜欢上一姑娘,没得逞。”

“牛逼吗?”

“非常漂亮,在那边玩水呢。”

他手指着海面缓慢移动,停下来,问:“那个?”

“也没那么漂亮。”

“那个?”

“那个太丑了。十点一刻,蓝色比基尼。”

“很牛逼。”

“没得逞。”

“现在过去呀。”

“不知道说什么,好几个月没见了。”我说,“我怎么说啊?我说,嘿,我刚中大乐透,一亿的大奖,要不然我说我狗屎运,当上市长了,这都挺好。但我都没碰上,我只能说,啊,几个月不见,我还是那个熊样,我还是喜欢你,你还是不喜欢我吧?”

“你过去就这么说,很牛逼。”

“真的?”我有点心动了,站起来。

“你不能去,”他拉我,“时机不对,你现在就穿泳裤,要是有六块腹肌就没问题,你这就一块。”

我坐下来,点起烟,不打算动了。

“跟任何女人,只有上床那天,才能让她知道你什么身材。”他停一下,想想完善他的语录,“后悔下次不做喽,反正已经把她上了。”

我没说话,看着王淇她们玩水球。

“牛逼吧?”他问。

“啊?”

“我刚才说的话。”

“牛逼。”

“二婚也很牛逼。”他说。

“别说了。”

我们沉默了一阵,表面上是享受阳光及海风,其实矜持再次来到我俩中间。潮涨潮落,人聚人散,我看到她们尽兴地离开了海滩。一个臃肿的身躬向我们走近。那是张珏,我以前说过他胖,再次见面他依然能震撼到我。以前我们说人胖都说长宽一样粗,可是他已经到了宽比长长的地步,就是说,如果他侧躺下来还能显得苗条一点儿。

“我结婚他给空红包。”姚远说。

“他饿呀。”

“你什么时候结婚呀,姚先生,我给你十万的红包。”

“为什么结婚?”他从桌上拽支烟,“为了离婚?”

“我的烟。”姚远说。

甘世纪没答,点上烟,找张椅子躺下来,指着海上的两个俄罗斯女人赞叹:“不错!真的假的?”

“你读到大几了?”姚远问。

他没说话,气氛差得就像寺庙里没水喝的三个和尚。太阳慢慢移动,每隔几分钟便转一下遮阳伞的角度。最后是甘世纪解了围,他起身拿姚远的烟,他需要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他说:“你们有谁跟白人干过?”

这两节略显沉闷,不过是这样的,TATA,我需要跟你解释一下姚远的出现对《恋爱宝典》对文学都意味着什么。我曾讲过张珏的文学理想,他善于创作一些偏门的,以科学研究为依据的文学作品。谁都有自己的文学理想,谁都得在理想与商业之间杀出一条血路。若是只坚持纯文学写作而放弃商业,那么在这么一个节约环保的年代,还是自杀算了。每本书都应有本身存在的意义,要么让读者悲伤,要么令读者欢笑,要么根据作家自身的特点找到吸引读者的风格,可是如果你写书的目的仅仅为了专家来做文学研究,真的,请你不要再浪费纸张树木森林。

要是你本来格调就不高,修养还不够,过度追求纯文学只会令人显得更烂。早年的姚远即是如此,不能再烂的小说。到什么程度呢?那个被我和姚远灌倒的评论家曾用五个字形容他的烂——烂就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