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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意外的结局 (1)

想得到的结局,张珏把他干女儿送回来,真够朋友。

“她倒路上了,我从杨浦以最快速度赶过来。”

“我刚想,咱好不容易开放到一个可以滥交的时代,又赶上艾滋病泛滥,是不是很讽刺?”

“你帮我把票子报下。”

“两千八?”

“我特意买台电动车,这样以后方便些,你也省些线。”

“你他妈怎么不买台宝马!”

“你要是亏的话,我可以把那枪送你。”

“买单!我去拿点纸,”我说,“你吃洋桃吧。”

“这个袋好环保,用鱼线编的。”

“听说当地渔民上吊都用这个,很结实。”

“你说,”她拉着网袋问,“人窒息而亡的时候,舌头是伸出来的吗?”她把线拉脖子上示范给我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我笑了:“我们一会儿找个倒霉鬼试试。”

两个警员把尸体抬出来,警官把白布掀开,问我是否认识。

“认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叫他黄毛,我常去他家吃面。我走前把钥匙给了他,他说如果约到网友就过来用房子。”我说,“他怎么死的?”

“煤气中毒,死一个星期了,上午房东发现的。”

没错,TATA,除了那些人,黄毛也是我的命。

从派出所回来两天我没合过眼,白天我躺床上翻手稿,晚上站阳台上看远方的一片夜色。北方以北竖着我的墓碑,那背面依然刻有我爱的名字。

警察应该在附近盯梢,也许对面有狙击手一直在向我瞄准。我摸摸眉心,红外线会落在这里吗?我分外想念你,tata,算上这一节我写了一百五十封信给你,我相信你全都读到了。我说了那么多伤心的话,我那么渴望见到你,在亲吻中诉说,但这些你都不会相信。你明白你不能来,不能让我找到你,你知道我不会放过你。

确实,所有人里只有你我没能解决掉,你看出我要杀你,拼了命地从我手里逃脱。先不说这些了,我问你,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最后一句是什么吗?我最近在搜集这个。郑婷婷我记得很深,我说,走的时候闭上眼睛好吗?点点那边我说的是,你先走,我赶下一班。陈静馨我有点忘了,我杀她那一刻没说话,我得往前想,好像是她穿衣服的时候我说了一句十二点叫我起床。好像是,然后我翻过身,看她打开房门,走到卧室,不一会儿拿了纸和笔出现在卫生间的镜子里。如果她在写分手信时稍微留意一下那面镜子,如果她炒菜时留意一下脚步声,她会觉察到我在盯着她,她会看见我手里握着水果刀。

我和点点最好的那段时间我曾经把黄毛的事情对她讲过,那是在她提议的一个游戏里,她规定我俩都要坦白一个爆炸性的秘密。她先来,她说十五岁夏天有洗澡脱衣服,她对着镜子突发奇想,将丝袜套在头上扮演劫匪。我摇摇头,早知道这样我不陪你玩了。她拉着我连忙补充,在喊了几声打劫之后她也感觉不过瘾,接着她冲我做出诱人的表情,她那天把丝袜卷啊卷,出于好奇塞到了那里。

“哪里?”仿佛有架机器拍我似的,我握拳遮住嘴,蛮夸张地表示惊讶。我说:“不可能吧?”

她眨了眨眼,说:“不信一会儿你找找,现在还在那里。”

轮到我了,就着她的风格我讲了几个扯的,比如小学三年级的暑假被绑架到了哈美克星一趟,比如高二下学期发现自己怀孕,跑到医院偷偷打掉。她叫我严肃点,像她的丝袜一样严肃?

我就干咳几声,一板一眼地吐出四个字——我杀过人。她很兴奋,骑到我肚子上让我细细道来。我说几个月前我试图写凶杀故事,写了好几个都不满意,有天下午很焦虑,知道黄毛还住我的地下室,我有那的钥匙。我要向自己证明杀人并不难,写应该更容易,按照其中一个谋杀方案,我买了十个创可贴粘每个指头上,挑黄毛睡觉的时间开门进去,把煤气阀转个九十度,OK了,结束了。

她俯下身直视我的眼睛,问我真的假的。我说都这个姿势了,你怎么还没有乳沟。她双手拍着我的两颊,似乎也在扮演角色,舔了一下我的鼻子,狠狠地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等等。”

我找来上周的报纸,社会版有条简讯,那是我吃早餐时买的,警察结案时宣布黄毛是自杀。这确实震惊了她,游戏的效果起到了,她读的时候表情凝重,眉头紧锁,忽然掐着我的喉咙,指着那版另一条凶杀新闻对我说:“其实,这个人是我杀的。”

套用《无间道》的台词,我头一次想做个好人都不给机会,反而给她提供了另一个永恒答案。头一个她常说的答案是,因为那是LaLa的,这个以后再讲,或者,没机会讲了。后一个是——因为你是杀人犯嘛。她常说这句话,注意,前两个字是因为,适合我对她的所有问句。好比我们刚走出饭店,我抱怨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难吃的食物,她抓着我的胳膊安慰我,因为你是杀人犯嘛;夏天陪她逛街,我说太热了,广东人都是怎么活过来的,她说,因为你是杀人犯嘛;我奉承她虽然胸小了点,但是KungFu了得,她说,因为你是杀人犯嘛。每到那时我都要笑,因为我是杀人犯,她是女朋友,我要宠着她,她觉得她说话有意思,我就得笑到让她看见我牙垠。

拿我朋友的书名形容,我们俩的恋爱就是——三层以上全是阳光。只是好景不长,你知道,不出几个月她就甩了我,跟一个什么宝的男孩好上了。她跟我打电话大秀幸福,她秀她给了他一些从来没给过我的好处。当她知道我将前往上海,她要来广州最后见我一面,这段我前面没写,TATA,因为我是杀人犯,因为她死在这一天。

我常常思考郑婷婷这个姑娘,她出身家庭并不富裕,从小地方考到上海。第一学期她尝试各种奇怪的行业来促使她加快进入上海的脚步。她参加女性或是女权俱乐部,她去应聘色情电话的工作,她每两个礼拜就要做次头发,书店里的挺身而出说明她内心超常的善良和勇敢,然而又不愿承认自己接受了城市英雄的荣誉,因为那是全国十三亿都赞赏的新闻联播里宣扬的公德,这不是上海所独有的摩登气质,而上海精神除了在外滩三号,淮海西路以及拆迁前的襄阳路能找到外,剩下的就是去一些小众书店及各种展会中慢慢品味。

有件事情我很佩服她,她是陕西人,方言是贾平凹的那种秦腔,但她上大学第二个月就基本掌握了上海话。我没跟她谈过,也许从很早她就有这样的情结,做一个都市摩登女郎的情结。我们去任何新奇繁华的街她都不会左顾右盼,她才不要上东方明珠,她知道这些都是外地人干的事情。交往的那几个月她一直想要我带她去吃三千块的情侣冰淇淋,我这才明白这在她的蜕变过程里会有一个里程碑式的意义。还有一件往事不能忽视,她十七岁那年就急于摆脱自己保持多年的处女状态,操之过急,结果被一个留着指甲的男孩用中指捅破了。

反过来讲,我们恋爱后她的另一面逐渐呈现出来,她成为了那个来自西北农村刚过十八岁的爱哭敏感单纯的小姑娘。二者结合会形成如此大的反差,一方面是对众爱的鄙夷,对性对自由的高声歌颂;另一方面又是对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强烈的依赖。我不想这样,我要一个正常的,不分裂的感情。我几次提出分手都是无疾而终。她总会有些办法令我心软。

最后一次摊牌是在宁波,我去一个大学做交流会,百十多个学生在台下,台上是我和一位电台主持,我们的谈话在当地电台同步播出。我做这种节目的经验是录影前几分钟我先过一下观众们都长什么样,找个最漂亮的女孩把她当成假想约会对象,这样下面一个小时我使出浑身解数展现我风趣幽默才华的优点,吸引她,当然节目就算成功一半了。

那天我也在瞄,人多的话我就挑剔些,三排左侧一个姑娘备选,六排那个更好看些,但是身边有男友。我仔细而认真,这时候郑婷婷在第八排出现了,我们对视了几秒钟,我明白了表面是送惊喜,实际是在上海不放心我,她需要陪我一起度过这个宁波之夜。

当晚在酒店里我又讲了分手,这是个天时地利的日子,我们在外地,你不用狼狈地离开我的房子,我们只需要平静地买两趟回上海火车的票重新生活就行了。这段我在失恋那章没讲过,太靠前讲不合适,会让你更加反感我。总之那个晚上她打过我、下跪过、哭过、喊叫过、爬过窗户、撞过墙,有一阵还发过疯。到了夜里她也哭累了。我觉得她可以接受这些了,我确定她不会再有自杀的想法后,告诉她我付了三天的房钱,你在这休息几天,退房时拿走一切你喜欢的物件,反正是用我身份证登记的。我开门告辞时被她拉住了。这回她没哭,也没喊别走,她跪了下来,去解我的腰带。我站着,她跪着,你想像此时她的头所在的位置,你想象一下她要干什么。明白为什么在前面我没讲这些了吗,tata?

别这样,我扶她到沙发上,我没走,也走不了。当然那夜我们还是有了看起来是重归于好的性爱。只是我坚定自己与她仅剩下两个选择——娶了她,或是,杀了她。

如果陈静馨那天写了分手信就直接离开,我想没有问题,她不会是我的第四条命。但是她偏偏完美收场般地要给我做最后一顿饭,那几盘难吃的菜。我没有机会跟她说句告别的话,我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很足,透过厨房的窗户把铁锅里的菜照得油汪汪的。好像炒菜的时候她还哼歌,一些伤感的我说不上名字的失恋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