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晓晓干脆一扬发,自若地微笑起来,“朵拉。”她轻描淡写地看一眼薇姐,“是你朋友吗?劝劝她吧。有句俗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叫她别闹了,男人变心了十头牛也拉不回,求我也没用!”
她转身挽住李伟的胳膊,甜甜地说,“伟哥,我们走吧!”
“哦哟,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要脸!”“这都什么世道啊!”“呸呸呸!死狐狸精!臭婊子!”周围人群骚动起来。
朵拉震惊不已,但很快冷静下来,一把扯过薇姐,喝道,“起来!”
她声音里自有一番不容违抗的严厉,薇姐一愣神,便被她拉了起来。
车晓晓与李伟扬长而去。
人群渐散,丢下一地的同情与叹息。
薇姐瘫软在地,痛哭失声。
朵拉心下难过,她还记得薇姐说过,“……虽然我不敢对未来打包票,但是至少,我会永远懂得爱自己。我也不再害怕,被抛弃,被伤害。”
言犹在耳,却原来不过是理想化的泛泛之语,真正巨变降临,便即时崩溃。
朵拉微弯下身子,要搀扶她,“别这样,保重身体要紧……”
薇姐顺势把头倚在她臂弯,呜咽着道,“孩子没了……”
朵拉大吃一惊,“啊?”
事发确实偶然,薇姐前些天突然见红,腹痛如绞,等赶到医院,便被告知孩子已然胎死腹中,需要即时手术。
她给李伟打电话,他不问缘由匆匆说句,“在开会。”直接关掉了手机。
如果仅只这样,幸福的假相仍然可以维持与继续。但偏偏薇姐一扭头,便发现了他。他略显小心地搀扶一年轻女孩,自产科医生处出来,他看着她,眉眼温柔。
她如五雷轰顶,双耳顿时嗡嗡直响。仅呆滞那么一刹那,眼前二人已消失在医院长廊。
手术做的无痛,但她只觉五脏六腑都被利器狠狠搅拌,疼得嚎啕大哭。
手术结束,她虚弱地躺在临时病床上,听到小护士们在窃窃私语,“叫的那么难听。”不无嫌弃的。
她闭上眼,泪水长流。
她想原谅她们,她们尚还年轻,不知道彻骨的疼痛,哪里只会让人嚎哭,它让人,想死。
她只是个普通女人,老公和孩子一贯来便是她的天和地,她全部的世界。
朵拉低声说:“这种男人,不值得。”
她不大会安慰人。她也深知,许多爱情,太多男人,都不值得。但那又怎么样,仍然不妨碍女人们为之痛哭。
她只好大力把薇姐扯起来,但薇姐完全不肯动弹,朵拉一时无计可施,只好说,“别让露露看到你这样。”
一言惊醒伤心人。
薇姐一震,登时抬起头来。
她今天显然有所准备,连妆也细心画过,但这些都成了隐纸篓里的垃圾,看上去惨不忍睹。
朵拉又说:“哭这么久,也够了。”
薇姐年纪原本稍长,但此刻朵拉只觉得她像不争气的小孩,恨不得直接揪她双耳,令她直起腰杆来,抖一抖脸上的泪水,哪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天又没蹋下来!
她从包里翻出湿纸巾,整包递给薇姐。
薇姐渐渐平静,花费整包纸巾把脸和泪擦干净,朵拉的手机响起来,接上,是周栩生。
“我有空。”他说。
朵拉心情再灰败也好笑起来,“我没空。”她回诘道。
周栩生果真聪明人,立刻发觉不对,“嗯,怎么了?”
朵拉简短地把事情述说一遍,周栩生听完便说:“问问薇姐,家里的钱谁拿。”
朵拉一怔。
多么残酷。曾经同床共枕的爱人,一旦翻脸,第一要紧地原来是要计较经济利益。
薇姐虚弱地答,“大部分在我名下,他手头上具体多少我不清楚……平时我从来不跟他计较这些……”
只听周栩生在那头出主意,“行了,手上有钱就行,这种男人,一脚把他踢了好了。”
朵拉挽着薇姐的手走进悦喜,“你说得倒简单。”
周栩生道,“薇姐老公长的怎么样?”
朵拉答,“不怎么样。”
周栩生松口气,“那就更没什么好可惜的。”
朵拉好笑,“喂!正经点。”
周栩生笑,“好好好。说正经的,我到门口了,待会见。”
悦喜餐厅里一片平静。薇姐自觉抬不起头来,不自在地看朵拉一眼,“他们会不会笑我?”
朵拉说:“你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哪敢笑你?即便要笑,也不过背里笑。你管人家背地里干点什么呢,没看到的,全当没发生好了。”
周栩生正好踏进门来,手里牵着露露,“哟,我家朵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睿智潇洒了?”
薇姐一看周栩生来了,不由得扯过桌上纸巾,直接摁在嘴角,“哦,栩生来了。”
露露眼尖,早就叫起来,“妈妈你的脸怎么了?还有啊,你去哪拉,露露刚才去广场找你好久也没找着!”小嘴嘟起来。
朵拉忍不住伸手捏捏她鼓胀面孔,笑道,“刚才妈妈去接阿姨啦。”
露露睁大眼睛,天真询问,“阿姨怎么了?不认识路吗?阿姨又不是一次来,呀,阿姨真笨!”
周栩生说:“是啊是啊,这个阿姨很笨的。以后你就会知道啦。”
朵拉接口道:“是啊是啊,就是因为笨,所以才会跟这个叔叔做朋友。”
露露伸手抚摸薇姐脸庞,“妈妈,你的脸怎么了?”
薇姐掩饰地说:“刚才妈妈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露露心疼地说:“那你以后走路要小心点,不要再摔跤了。”
薇姐顿时湿了双眼,哽咽着答道:“好。”
朵拉趁机说:“你看,无论如何,还有露露永远爱你。”
薇姐有些羞赧,微微别转脑袋,轻轻咳嗽一声,低声说:“放心。”
再艰难也可以捱得过去。黑夜过后便是清晨,风雨过后正是彩虹,花会开会谢。
再深厚的痛苦也会被时间打磨至轻薄,也许最后不一定遗忘,但也许便会渐渐地,甚少想起。
只不过是偶然,偶然的刹那间,朵拉侧头看向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地伫立窗外,距离有点远,身影略微模糊,但那模样,她认得出来。
周栩生发觉她的异样,探询地看她一眼,“嗯?”
朵拉努力笑笑,“陈皓在外面。”
周栩生动容,“是吗?”
他循着朵拉的目光望去,取出手机打电话,“嗨,陈皓。嗯,恰好在悦喜茶餐厅,我记得你住附近的,过来坐坐?嗯,好,呆会见。”
他挂了电话,“他等会就过来。”
薇姨有些诧异,“咦,你们好少见面吗?”她微微皱眉,像是想起些什么,“我老公……啊,不,李伟跟陈皓倒还挺投缘,我听到过陈皓给他打电话……”
朵拉心里一动,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她却一时惶乱,找不着头绪。
周栩生淡淡一笑,“陈皓很能干。”
朵拉一听,便白他一眼,喃喃低声道,“你真虚伪。”
周栩生被揭穿,略微尴尬,但终于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孩子一般得意洋洋,微微侧过身附在朵拉耳边说:“反正我赢了他,不与他计较。”
露露拍着小手叫,“啊哟,叔叔羞羞羞,叔叔喜欢朵拉阿姨!”
朵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周栩生忍俊不禁,伸手捏捏露露小脸,认真地说:“露露说错了,喜欢一个人呢,是很美好很美好的事,不羞的哦。”
露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露露吃掉两个冰淇淋,很快伏在薇姨腿上睡着,薇姐趁势说:“你们聊,我先带露露去睡。”
朵拉点点头,又多加嘱咐一句,“那些不开心的事,别去想那么多哈。”
薇姐努力笑笑,抱着露露离开。
朵拉这才回过头来责怪周栩生,“干嘛要叫陈皓来。”
周栩生不动声色,“我们仨总要碰到一块,明明是朋友,干嘛要弄得这么尴尬?好吧,就像你说的,我是胜利者,那就干脆大方点,主动点好了。”他执起杯子喝水,“栩然春天二期月底开盘,我听说皓光就在我们之后两天,其实我觉得大可不必,我们又不是敌人。”
朵拉轻轻“嘘”一声,“陈皓来了。”
周栩生已然站了起来,“嗨,陈皓。”
陈皓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嗨,周栩生!”
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每个人都喝多了。
夜深了,悦喜茶餐厅客人渐渐稀少,部分服务生也开始脱下工作服,收拾东西走人。
周栩生和陈皓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他们细说起从前,涨红了脸数落对方的不是,声音一个更比一个大。
朵拉醉眼惺松,哭笑不得,叫道,“喂,两位老总……”
两位老总置若罔闻,说到痛处,两人都眉毛倒竖,一副恨不得把对方吃了的模样。
还是周栩生先让步,“来来来,掰手腕!”
陈皓立刻应战,“好!”
两人又争起来,“喂,你看你的手!”
“喂,你这个人,从小到大就这德性!”
“我说,你看看你的手……”
朵拉撑住头,头疼地看着眼前两个大男人孩子似地比赛掰手腕。朦胧中,她想起了从前的时光,那是属于他们共同拥有的青春岁月,悄然间便无声流逝,再也不会回来。
栩然春天二期开盘定在8月28日。而皓光绿城的开盘日便定在8月29日。
非儿捧着报纸狂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两家房地产公司像是死对头。”
朵拉不以为然,“你错了。他们是同学,朋友。”
非儿摇摇头,“朵拉,你这个人,有的时候很聪明,有的时候很愚笨。”
朵拉丢过去一只鞋,吓唬她,“请记住,别随意诋毁你的老板。”
非儿笑嘻嘻地,“哼,小心点,咱也会炒你鱿鱼。”
朵拉拍拍胸口,“我好怕。”
她有心早点打烊,但今天的顾客偏偏特别多,她只好趁喝水时给周栩生发了条短信,“记得要早点睡。”
周栩生的短信很快回复,“我一个人睡不着。”
她知道他忙,特意要玩笑让她放轻松。
正想再发一条过去,便听到非儿叫,“朵拉朵拉,快来看电视,是每每!这期是每每独立主持哦。”
朵拉端着杯子应道,“来了来了。”
其实《N市房地产》节目不过短短四十分钟,但因为近年来楼市火爆,节目收视率也跟着狂涨。这才是周每每答应做嘉宾主持的主要原因,《N市房地产》的主持人大多都跟着节目大热,最后进入电视台主打节目,成为一线主持人。
电视屏幕上的周每每装扮得礼,落落大方,真的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栩然和皓光开盘在即,两大房产公司自然成了这期《N市房地产》的热门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