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呼两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半天才终于冒出一句："说，你要怎么补偿我？迟到了居然还不告诉我你也是一中的？"肖杉陪着笑脸："那个，迟到嘛，小妹你知道你老哥平日里也很忙，今天好不容易挤出时间这么早出校门的；至于一中，我想你肯定能猜到啦......"尹婧伶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言不发，那样子仿佛在说：你就编吧！我就看你要怎么编！肖杉一看，心里便急了，自己这小妹可不是那么容易敷衍过去的。他左思右想，又回头看了一眼一中校门，蓦然就冒出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想法。"小妹，你和那个什么林昨日分手了是吧？"尹婧伶一头雾水。肖杉却在贼笑："太好了，我打算光明正大地介绍几个帅哥给你，就算补偿，怎么样？"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双手故意来回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开什么玩笑！"女孩子真的有些生气了，没想到这个话题还能扯上林昨日。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又睁开，神色里逐渐充满了难过的情绪，对肖杉来说简直是触目惊心。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今晚上我请你吃饭行不？"肖杉肉痛地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做出一张苦巴巴的脸。女孩子被逗笑了，又立即拐过头去不理肖杉。肖杉哈哈大笑，扯着尹婧伶的手臂往前走，一边说："婧伶啊！你真不应该来珠元！"尹婧伶愣了下，侧过脑袋砍肖杉，道："你错了。来到珠元，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小三，我和你的生活可不一样。"肖杉沉默了一阵，转移话题开始聊这个城市的琐事。他们很有默契地不谈过去。肖杉知道，尹婧伶的过去真的与他的不一样。可以说，更加痛苦，更加无助。他是一个男生。他没有资格安慰尹婧伶。两人所不知道的是，他们才刚刚离开没多久，张可便从学校里面走了出来。她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手机，神色暗淡。只一阵，少女又默默地收好了手机，背着书包独自朝第七人民医院的方向走去。一般来说，她每天会在晚上七点以后去看望外婆，可今天，却必须提前去了。--婆婆，对不起，你能不能够原谅我这个不孝女？婆婆，我会好好地活着......一定会。肖杉领着尹婧伶去到了附近的一个茶餐厅。
它位于成锋商业广场二楼的一个偏僻角落，若不仔细找绝对发现不了。尹婧伶感到很神奇，她一直以为在这样的北方小城，是没有茶餐厅的，可肖杉却立即给她带来了一个惊喜。他回头对尹婧伶笑道："你知道，星巴克的消费水平太高了，不合适我。我平时感到气闷就会来这里写东西。"女孩点点头。这间摆设幽雅简洁的茶餐厅名叫"明天"，竟然还分成了两个部分，分别是咖啡角和餐厅区。女孩子感觉颇为新奇，就像当初第一次走进"昔日永恒"一样。而明天的设计非常独特，用的桌椅都是纯色的时尚家具，铺有地毯、挂着粉色坠帘。在这里，餐桌被摆放得很随意，几盘设计同样怪异的花坛隔开了桌子，尽力让人感觉隐蔽与安静。明天的服务员并不多，零散地分布了两三位，穿着整洁的整套制服正在忙碌，却看不见厨房在什么位置。"小三啊，我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你也颇有品位。"肖杉笑了笑，不说话。与面对张可时的笑容不一样，肖杉知道尹婧伶可以理解他，所以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少女向舅舅发了短信，说是与新同学一起出去吃饭。
然后他们开始昏天黑地地聊，聊文学，聊电影，聊美女帅哥，聊离索和珠元......气氛就像三年前一样愉快，那是从心底衍生的快乐，和与飞若在一起时的感觉相近。世界上了解自己的人，是那么的稀少，那么的不可求；肖杉却可以与尹婧伶维持那么长久的朋友关系，即使身在两地，也毫不稀疏陌生，所以才能在这一次的相见显得如此自然而开怀。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快乐"的其中一个方面吧？真正的快乐，很多时候是心灵的安慰和满足。身体的享受、物质的贪婪并不能维持很久，也特别容易忘记。尹婧伶对此有非常独特的感受。然而没过多久，明天却进来了一位熟人。肖杉只是随意一睹，便展露了笑颜，挥手唤道："宛如，快来这里坐！"尹婧伶没有听清楚来人的名字，口里佯怒地对肖杉说道："怎么？还约了别人呢？不是说单独请我吃饭吗？"肖杉露出好看的牙齿，"我可没有说'单独'请你呢。"他站起来邀请来人入座，尹婧伶轻轻歪着脑袋，好奇地看那位清秀的少年。他长得颇为瘦弱，身材高挑，头发和肖杉的一样凌乱。他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它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如此温柔如此自然。
这么一来，闻宛如颇为普通的五官似乎也更有魅力了；也因此，他可以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完美地隐藏起来。他坐在了肖杉旁边的沙发上，向少女主动伸出了右手："你好，我是闻宛如。"尹婧伶怔了一下，随即扬起了非常好看的微笑："你好，我是尹婧伶。不知道闻学长有没有听说，主动向陌生的女性伸手，她完全可以拒绝相握。你应该等我主动伸手哦。"出乎尹婧伶意料，闻宛如并没有露出尴尬的表情，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加好看了："我是想，肖杉的朋友还不至于认为他会故意带一匹色狼过来非礼她吧？"语毕，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看得肖杉一头雾水的。尹婧伶终于伸出了手，与闻宛如轻轻地握了下。"闻宛如，你的钢琴弹得非常好！"她斯文地笑着，道，"我每天下午总能听见你的乐声，心里非常佩服。""哦？"他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难道你就是四号房的琴手？"尹婧伶摇摇头："琴手是张可。我只是琴手的好朋友而已。我期待有一天能听见你们的合奏。"然后，两人都沉默了。肖杉在一旁观察了半天，终于看出了一些蹊跷。
显然尹婧伶知道他这位出色的兄弟，也许闻宛如还做了什么让婧伶不高兴的事情，否则她可不会这样为难人。幸好，闻宛如并不介意，相反还颇有兴趣的样子。接下来的事情就显得有些诡异了。他们三个开始聊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尹婧伶与闻宛如依旧保持着迷人的笑容，使得肖杉更加摸不着头脑。到了八点多的时候，肖杉起身告辞，还与尹婧伶互相留了手机号码。"以后常联系！如果你想加入一中的什么社团，也可以跟我说，我能够介绍一些部长给你认识。"闻宛如笑着对她点点头，才离开。待闻宛如走了以后，肖杉迫不及待地问尹婧伶："你们究竟怎么了？刚才的气氛怎么那么奇怪？"殊不知却见尹婧伶一脸阴郁地看着自己，被吓得缩了回去，"哎呀，我也不知道你们俩原先有'渊源'啊......"少女冷哼一声，却说不出什么。她没有想到，肖杉竟然会叫闻宛如过来一起吃饭，显然就是之前所说的"介绍帅哥给你认识"了。很可惜肖杉并不知道，她在与闻宛如第一次相见以前，就已经隐隐地厌恶这个人，或者说感觉不自在。闻宛如，林昨日。每当她想到闻宛如的名字，就会下意识地想起林昨日。
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肖杉怎么可以没有意识到？那天晚上，尹婧伶很快也告辞了。直到离开的那一刻，少女依旧闷闷不乐的样子，却又不解释，这让肖杉感到很郁闷。她说可以自己回家，就叹息着离开了。而事实上，所谓的"自己回家"也就是在广场外头找一辆的士罢了。她看着车停在了五月华庭所在大街的拐角停下，才知道自己小区的所在是单行道，只好付款下了车。晚上走夜路还是有些可怕的，她小心翼翼地快步往前走，才走了一阵，又很突然地停下了脚步。"你明天不要上学了，陪我去一趟林庸那里吧。"王子如此说道，手中万年不变的拿着一根不知牌子的烟，语气也是万年不变的骄傲。张可的腰被雨轻轻地搂住。温和的动作，甚至有些不太情愿的味道。张可却毫不在意，仿佛已经习惯了。"好的。"她温顺地说着，半低着头。雨笑了，抽了最后一口香烟，把它扔在地上碾灭："可可，你不用担心你外婆的事情。我会为她找最好的医生。"少女的双肩微微一颤，并没有说话。"可是，你也不要总让我为难。你要让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话语轻柔，却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可可，再也不要拒绝我，再也不要丢下我。
可以吗？"少女忽然停下了脚步，轻微地啜泣起来。蓦地，她转过身子正对着雨，双手挽住他的脖子，垫起脚尖--吻了上去。她的唇有些干燥，舌头却非常柔软。雨笑了，仿佛很开心的样子，最后主动地搂住了她的腰。紧紧搂住。"雨......我爱你。"张可轻吟，"也许你以为我在骗你，可是，我爱你。"她发疯似的跑回家，紧紧锁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她忍不住任意流淌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手臂上，落在地上、衣服上。她颤抖着手掏出了手机。她按错了几次号码，最终把电话拨了出去--"是不是人犯错以后，就再也不能挽回了？"她发疯似的低吼，"告诉我，肖杉！是不是我们犯了错误，就注定一辈子忍受煎熬，一辈子寂寞，一辈子受困！"她的泪水滚烫。"告诉我啊......小三，是不是，我们错了以后，就再也，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紧紧地搂住被子。眼泪润湿了被单。林昨日，呵呵，林昨日。张可，请你拯救我。从我的回忆当中拯救我。张可，我不会让你受伤，我不会让你忘记自己。我会拯救你的，只要你能把我从回忆当中，夺走。可可。是不是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脱离这样的邪恶的魔咒。还是说，是我把这样的魔咒，带到了你的身边？难道说，离开过去的城市，也不得以解脱？可可。
第二十五章 看着好喝，闻着很香；尝上一口，却苦入肝脾（1）
第二日与林庸的会面，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无趣。整个过程当中，我一直牵着雨的手，半低下头。他的手如此温暖，难怪曾经的我如此依恋。在这个餐厅里面，我和雨牵着手，却被分为两个世界的人。他的风流倜傥与张狂，完全不属于我的世界。林庸是雨好久未曾联系的朋友。最近这一段日子不知道是得了谁的支持，竟然一下子发展壮大起来，甚至到了可以和雨平起平坐的地步。于是这一天我们接受了林庸的邀请来到了他的地盘。当然，雨本来就是那种很多簇拥的公子哥儿，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认识一大堆人；也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名正言顺地成为所有人的偶像。他可是雨。笼罩着珠元的夏天的雨。他是我的王子。可是最近这些日子，我却无时无刻不想远离他。现在的我，只要轻微侧过脑袋就能看见雨俊逸的侧脸。我知道，身边有无数位少女窥视我现在的座位，而我其实也很想起身离开，但是我生活中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不可以这么做。雨和林庸已经聊了一个中午了，他们谈了许多，关于他们曾经的朋友和现在的敌人，关于最近发生过的趣事闲闻，甚至还关于女人。而直到现在，两人才终于谈到了重点。
"雨哥，坦白告诉你，最近我很苦恼。""呵呵，现在还有谁能让你苦恼？我很好奇。"雨笑着，喝了口茶水。"你知道的，三中那个赵谦。你知道他是什么人？"雨看着林庸的眼睛，没有回话。"雨哥，今天下午和我一起去三中吧，我林庸欠你一个人情！"于是，下午的时候林庸和雨领着一大群人堵在了三中门口。此时我已经不站在他的身边，而是站在了一旁。他们要办事，也许要打人，要抓人；但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我知道林庸的意思，他可不敢一个人去三中，那是赵谦的地盘，然而有了雨在一边，他就敢在三中做任何的事情了。我仍然记得赵谦的模样。我们和他在几个月前还见过一次，那个时候，赵谦陪雨打桌球，我在一边坐着喝可乐。然后一位"当地"的姑娘来到我身边，恶狠狠地瞪着我说我抢了她的位。说这话的结果是，赵谦快步走了过来一巴掌把她刮倒在地。赵谦扯着少女的头发，说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你知道不知道？我当时笑了几声，一脚把地上的少女拽趴掉。我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这个娱乐厅里面便会有第二、第三位少女过来吼我。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