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啪的一声打在本子上,洁白的纸张浸湿了好大一团。她抿紧唇,想要憋住泪,可是眼泪一滴一滴落下。这么多年,这本子上再也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
安意凡泪眼模糊地抽出那一张张照片,捏在手里仔细翻看着。照片上全是女儿的独照,而他们父女俩只照过一张合照,那合照还是安瑶一岁的时候去照的。他拿出那张泛黄的照片,笑了笑,“那时候你怕生,抱着我硬是不肯放手,所以我只好抱着你拍照。”他把照片递给她看。安瑶接过来,如珍似宝般地盯着,照片已经泛黄,但上面的人物依然清晰。一岁的她明眸皓齿,对着镜头微笑。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泛滥涌出,“爸爸,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为我操心,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却还要为我操心。”
他抬起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他的手指很粗糙,指腹上布满老趼,更让她泪如雨下。她抬手握住他那双苍老的手,“爸爸,我一定会找出真相,我一定会给你争气,我会证明给全世界看,我并没有拍那些东西。”
安意凡没有回答她,只是颤抖地抽出手,又从铁盒子里拿出两份合同,“我想是时候交给你了,这是我替你买的大病保险,还有一份是人寿保险,如果我死了,你能拿到二十万。我给你,是害怕爸爸有个什么万一,你都不知道这回事。”
她的心狠狠颤抖,死?她不能接受那样的字眼,不敢接受眼前这个唯一的亲人也会离她而去的事实。她摇头,眼泪簌簌落下,“爸爸,你不会死。”
他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只要是人,终有一死,不过是迟早的事。”
其实他也舍不得,这么多年来,他的世界只有她。他不知道他走了她过得好不好,他更担心全世界的人都轻视她、伤害她,想到这里他就会难过,所以刚刚才会失声痛哭。可是女儿大了,一切由不得自己,就算这辈子她都不回家,就算他死在床上没人知道,他都不会怨她。
他一直担心的只是这次艳照事件对她的影响,所以从她回家开始他一个字也不敢提起。他甚至不敢开口跟她说话,害怕一开口就会心疼得掉下泪来。
他深吸了口气,压抑住伤感,说:“我累了,想睡觉,你出去吧。”他偏过头,不敢再看这个宝贝了一辈子的女儿,直到房门轻轻合上,他才颤抖地打开红色的老衣柜,柜子里面还有一个人的照片被放在挂着的衣服口袋里。他把照片掏出,照片上的女人一双大眼,笑容灿烂甜美。他把照片紧紧贴在胸口,眼泪不断掉下,“老伴啊,临死前你说不管怎么样也要拉扯大女儿,你说千万不能让别人欺负我们的女儿……对不起,这些我都没有做到,我没有办法保护她,甚至在她被全世界唾骂的时候,我都无能为力。老伴啊,我对不住你……”他泪流满面,低声叫着“瑶瑶”,无力地哭喊,“对不起……爸爸没有办法帮你……”
窗外破碎的星光下,夜依然黑得让人绝望。
安家的房子前面停着一辆车,公路旁高高的路灯下,女人的五官清楚可见,是Donna。她将手伸在车窗外,手指间那点星芒上腾起淡淡的烟雾。
地上的烟头已经七八个了。
她将手上的烟头一扔,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陈雪珊。
陈雪珊接到她的来电有些忐忑不安,问:“安瑶呢?”
Donna淡淡地说:“我打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不管你跟陈梦琪是什么关系,不管Toni跟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我命令你停止现在所有的一切。”
陈雪珊叫了声:“Donna!”佯装无辜,试图狡辩,“你说的话我听不太懂,我跟陈梦琪会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感觉这个女孩子演技还可以,所以才推荐她去顶替安瑶。”
Donna冷冷一笑,讽刺地问:“真的没有关系?”
陈雪珊矢口否认,“当然,我跟她会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Toni,我跟他又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Donna双眼渐渐眯起,一字一句咬得极重,“陈雪珊,在我面前耍花样你还嫩了点。我早已把陈梦琪的祖宗八辈都调查得干干净净了,当然,也包括身为她表姐的你。你联手Toni出卖安瑶就是想让陈梦琪上位。现在我警告你,最好停下所有肮脏的交易,不要在我背后搞小动作。”
陈雪珊霍地一惊,强自镇定地问:“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签梦琪?”
Donna淡定地回答:“要不是看在你没有参与Toni和唐凯的视频事件,要不是看在你只是通风报信的分上,我绝对会让陈梦琪和你在这个圈子里彻底消失。不过你放心,既然Toni和唐凯答应跟你的交易条件是让陈梦琪上位,我会成全你们。可是,不要再伤害不相关的人,现在的安瑶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
陈雪珊呆愣了半晌总算明白过来,“Donna,有一点我搞不懂,你明明是安瑶的经纪人,为什么会帮Toni和唐凯捧梦琪上位?你不感觉你自相矛盾吗?如果你是真心为安瑶好,为什么视频事件一出,你几乎什么都没有做?你甚至在安瑶百般辩解的时候还认定视频上的人一定是她。Donna,这不像你的作风,你应该维护你的艺人,百分百信任她。可是结果恰恰相反。我向Toni通风报信也只不过是想把安瑶拉下马,让梦琪借机上位。可你呢?视频的真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视频是不是合成的?”
Donna看向远方的茫茫黑夜,眼里渐渐悲凉。
陈雪珊听她不回答,兀自揣测,“还是……其实你跟唐凯他们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是什么样的交易会让你狠心毁了安瑶来捧唐凯上位?”
Donna直接挂了手机,伸手打开音乐,音乐是安瑶的那首《错过的,地老天荒》。歌词是安瑶亲自写的:
究竟我们要错过多少人,才明白盛世爱情不过美梦一场。
究竟我们要走错多少路,才明白人生最大的悲伤,是独自一个人前行。
错过的,地老天荒。
到底要错过多少人的地老天荒,我们才会知道,幸福,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
Donna很喜欢这首歌,就像第一眼见到安瑶那丫头,就感觉她身上有种不可多得的气息。那丫头能让听她歌的人莫名感到岁月静好,心情平静。那丫头只要站在屏幕上,就足以吸引所有目光。
Donna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手机滴滴直响,翻开一看,是唐凯发过来的短信:“为什么抛下陈梦琪去找安瑶?”
她直接关机,看向安瑶房间的阳台。灯光浅浅透出,那个丫头一定不敢熄灯睡觉,因为她像个小孩子般害怕张牙舞爪的夜色。Donna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房间,心底有些疼。
遥远的天际,群山相叠的尽头出现了一抹淡白,那白慢慢弥漫散开,渐渐吞噬漫无边际的黑夜,晨曦即将来临。
Donna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再次看了眼楼上的房间,开车离开。
安瑶这一晚睡得很踏实,一觉睡到中午才醒。下楼的时候,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早餐还是以前的样子,一大碗面条。安瑶吃着面,面条软滑,里面掺了荷包蛋和肉丝,好吃得让她几乎咬掉舌头。
安意凡坐在门口抽着烟,犹豫地开口,“吃完面你就回去。”
她的手顿了顿,面条僵在嘴边,低低应了声,“好。”
他说:“以后不要再任性了,如果能做下去就做,做不下去就离开。不做明星,咱也饿不死。”
她吃着面,不敢停下,只是含糊应着,“好。”
父亲还在絮絮念叨,“现在的你,不要再想‘如果当初怎么样’,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虽然不开心,但至少你要保持平静。因为平静下来就没有快乐不快乐的了。”
她莫名地难过,用力点头,大口大口地吃面。
他说:“吃慢些。”
她“嗯”了声,却吃得更快,几乎是囫囵吞下。
他依然在絮叨,“瑶瑶,爸爸老了,不能再帮你什么,爸爸觉得对不起你,爸爸觉得很难过……”
她心里蓦地一酸,眼泪落到了面汤里。她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气,把剩下的面汤一勺一勺喝尽。
她的父亲老了,连头顶都白发遍布,她知道他最终会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会撒手人寰。而她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变老,看着他没有力气再前行,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把她养到这么大,她什么也没有给过他,那种内疚、那种难过,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拼了全力握住勺子喝着汤,不敢抬头,因为抬头一看到父亲苍老的脸,她就会流泪。她站起身,微微一笑,“我吃饱了。”随即夺门而出,她站在马路边等车回去。四周忽然涌来不少邻居,指着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父亲也追了出来,对着成群结队的邻居吼,“有什么好看的?没有看过啊?”
邻居们都不屑地笑了,视线赤裸裸地扎在她身上,仿佛她被人剥光了衣服。那种视线让她难堪,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永不见天日。
她盯着公路的远方,很想立即有车经过。可是公路一直空荡荡的。
成群结队的小孩子纷纷朝她跑来,像看外星人一样围着她看。父亲驱赶着孩子,反而被孩子们捉弄着到处跑。
忽然一辆加长型轿车进入她的视线,她伸出手拦车。车在她面前停下,她想都没想就直接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进去才发现这辆车很熟悉,她看向车主,错愕地叫了声:“李先生。”
李承泽皱了皱眉,也满脸疑惑,“你住这里?”
她点头。
李承泽看了眼窗外,吩咐司机开车。
安瑶看向车旁的后视镜,只见父亲还在被那些孩子捉弄,狼狈不堪。车的速度加快,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终于看不见了。
眼泪瞬间滑落。
她感觉有一道火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望过去,是李承泽。
四目相对,他笑了笑,“很少回来?”
她硬挤出一抹笑容,“以前跟他吵架,断绝了父女关系;上次回来他一声不吭;可这次不同,他觉得他帮不了我什么,所以很难过。其实是我对不起他,他这么老了还要为我操心。”
李承泽“呃”了一声,终于进入正题,“你从小到大都住在这里?”
她点头,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人,却无意中碰到了你。”
“真巧。”
“是啊。”李承泽扬起嘴角,笑得高深莫测,“真是很巧。”他静静地瞥了眼安瑶,十根手指在大腿上交握。如果没有记错,凌柏在公司填的联系地址也是这个小镇,看来必须让手下人调查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虽然凌柏只是刚刚成名,但凌柏的声音、形象都让他有信心,凌柏会成为新一代的天王巨星的。他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司机忽然问:“老板,是直接回公司吗?”
李承泽看向安瑶,礼貌地问:“需要送你回去吗?”
安瑶这才想起警察局对视频的检验结果要出来了,“警察局,我有急事要去警察局。”
李承泽懒懒地靠在座垫上,跷着二郎腿,嘴角的笑容慢慢退却。警察局?他直觉安瑶有什么问题,于是吩咐司机,“直接去市警察局。”
车在下午三点左右到了市警察局门口,安瑶直奔进去。警察翻出档案,拿出视频光盘对她说:“视频的确有问题,根据专家的分析,在视觉效果上天衣无缝,床的景物方向也没问题,色差更是没有任何修改过的痕迹,可是疑点在于那个拉近的镜头,虽然拉近了镜头后,视频很快就结束了,专家还是找到了一些人工修饰的痕迹,但是也不敢断定真伪,所以你最好还是找高手再研究一下。”
安瑶心跳加速地接过视频,没想到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她拿着光盘出了警察局。
警察局门口,李承泽斜斜地倚在车旁抽烟,他一身黑色西装配着灰色衬衣,上身西装敞开,灰色的衬衫扣子也解开了几颗,模样虽然轻佻,却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他见安瑶出来,把烟掐灭,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
安瑶上车的时候兴奋得直发抖,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视频真的有可能是合成的。
李承泽坐上车,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盯着她手里的光盘,问:“这光盘怎么让你这么开心?”
安瑶乐得合不拢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手指发抖地掏出手机,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爸爸的,她冲电话那头刚喊了声:“爸。”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嗓音颤抖,“警察说视频可能是假的……”这一刻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号啕大哭地告诉他,“爸,视频是假的,他们诬陷我,我是被冤枉的,你女儿真的是被人冤枉的。”
唐凯的视频是假的?李承泽双眼微眯,沉默不语。
安瑶撑住胸口,完全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那视频是假的,他们害我。爸,警察说有修改的痕迹,这一定是合成视频,他们竟然用这种手段来诬陷我。”
合成视频?李承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安瑶大哭不止,“爸,我一定会让全世界都知道真相……”
老房子里,安意凡也兴奋得直笑,他挂了女儿的电话后,几步走到沙发旁的红木神台前,神台上供着妻子的牌位,前面还有她最爱吃的水果。安意凡取下牌位,用衣袖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笑中带泪,“老婆,瑶瑶是被人冤枉的。”他将牌位紧紧贴在心口,说道,“你一定要保佑我们的女儿……”他忽然咳嗽起来,面容惨白,没有丝毫血色。他乏力地把手扶在神台上,蹲下身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震碎。
房子外,烈日如火球般挂着,湛蓝纯净的天空下,青山无尽蜿蜒。
小车安静地行驶着,高楼大厦飞快向后掠过。
安瑶好不容易回过神,拿起手机继续按着号码,号码按到一半忽然又停下,这号码是凌柏的手机号,为什么她会下意识地想要告诉他?为什么她想要把这份喜悦跟他分享?!
李承泽将一切尽收眼底,含笑问:“怎么不继续按下去?”
安瑶犹豫着删掉了号码,不再出声。
车子直接开到擎宇百川的办公楼下。李承泽命令司机把安瑶送回去,独自回到公司。到了办公室,他立刻找来公司影视后期制作人员,让他们从网上下载安瑶的不雅视频进行分析。擎宇百川制作人员都是业内顶级高手,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就出了分析报告。
李承泽看着报告,面如死灰,报告上写得很清楚,这段视频有明显修改的痕迹,难辨真伪。他拿起那份报告塞到办公桌的抽屉里,火冒三丈地咬牙切齿。如果安瑶说的是真的,那么就是说Toni和唐凯在骗他?!那两个家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拿假视频诓他!
他按下呼叫器吩咐秘书,“给我叫Toni进来。”
制作人员小心翼翼地询问:“那这事……”
李承泽双眼微眯,脸色难看到极点,“谁敢透露出去我就对谁不客气。”
制作人员明白他的意思,收拾好文件退了出去。
Toni不过一会儿就走进来,恭敬叫了声:“老板。”
李承泽嘴角噙着笑,不急不慢地问:“唐凯的工作情况怎么样?”
唐凯最近接了不少广告、电视剧,可是真正的大制作还很少。
Toni趁机提议,“老板,唐凯自签约以来替公司赚了不少钱,其实唐凯现在随便捧一捧就可以替公司赚取更可观的利润。如果公司再加大力度宣传,他成为天王巨星指日可待。”
李承泽不动声色,眼前这个人能策划在新闻发布会上与唐凯当众打架,把自己从默默无名的路人甲捧成炙手可热的经纪人,绝对不简单。而且他也没有证据证明那视频一定是假的,虽然有修改,但技术人员仍说是真伪难辨。
Toni见他没反应,再次说道:“最好能有大制作的电影请唐凯来挑大梁。”
李承泽靠在椅垫上,眉头慢慢地皱起,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地在空中比画着,慢慢画出一个“灭”字,随后站起身,没有回答Toni,直接绕开他出了办公室。
李承泽乘电梯下楼来到凌柏的工作室,工作室摆设简单,只有音响和桌子,简陋得让人瞧不上眼。而凌柏正坐在桌前埋头写曲子,地上散落着无数纸团。
李承泽走向凌柏,脚步很轻,落地无声。
凌柏正埋头写歌词,歌曲的名字叫《来生,许我还你一辈子》,下面的歌词改了又改。
李承泽低头看着歌名,嘴角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忽然开口叫了声:“凌柏。”
凌柏这才回过神,抬头看着他,没有做声。
李承泽拿起桌上那张纸,仔细看着,薄薄的纸上字迹飞扬,写着:从来没有想过今生能在一起,所以祈望来生,能许我还你一辈子。
他微微一笑,“来生,许我还你一辈子——这歌名真好听。上次你那首原创《My girl》就让我吃惊,这次,你是想一举成为天王巨星吗?”
凌柏怔住,没有说话。
李承泽伸手拍了拍他的臂膀,嘴角的笑纹加深,“昨天不知道你跑去哪里了,所以今天我跑去你老家找你,却意外地碰到一个人。”
“安瑶。”凌柏脱口而出,神情激动,“是不是她?她回老家了?”
李承泽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真是想不到,你们竟然住在同一个地方。那么,那首《My girl》是写给安瑶的?或者连这首歌也是写给她的?”
凌柏不说话。
李承泽扬起嘴角,笑容灿烂,“我们都是年轻人,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所以能明白这种感受。如果爱她,你就公开支持她,不必管别人说什么,公开发表声明支持她。”
凌柏震惊地盯着老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让自己公开支持安瑶,因为一般的娱乐公司都对这种事避之唯恐不及,更不准旗下的明星沾上一点花边新闻。此前公司安排给他的经纪人也多次交代,绝对不可以跟安瑶扯上任何关系。
李承泽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正现在所有人都怀疑凌柏是安瑶的男朋友。他提议,“你甚至可以写一首歌,直接表明支持她的立场,这样一定很轰动。”
凌柏忐忑不安地问:“为什么你要破例让我支持她?难道你想要我借她炒作?我不会做这种事。”
李承泽扑哧笑出声来,“绝对没有,你们可以拍拖,我绝对不会阻止。你怎么把我想得这么坏?难道你不觉得我对你一直都很好吗?你昨天跑出去,我还特意去你家找你。”
凌柏心里仍是怀疑。
李承泽看着他,眸光渐冷。依他的眼光,唐凯虽然模样长得还算OK,可是要演技没演技,唱歌也五音不全。如果不是用不雅视频做交易,他断然不会签那种三流明星,而且还是用了两千万签了那浑蛋三年。
现在那些投资随时可能打水漂,他咽不下这口气。
唐凯那种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是凌柏就不同了,长得帅,家世好,嗓声如同天籁,他有信心借安瑶事件让凌柏成为红遍全球的巨星,一定要让唐凯为骗他付出惨痛代价!当然,在付出代价之前,他有必要在唐凯身上把本儿先捞回来。
安瑶盯着手提电脑,仔细地分析着视频,她知道现在跟谁也不可以说,因为这都不算证据,唐凯可以狡辩修改的是其他东西,并不是上面的人。因为这视频连警察也没有办法确定真伪。除非她拿出实质性的证据直接把唐凯告上法院。
如果能找出视频拍摄的地点来,或许还能有点帮助。可是视频上除了大床和柜子,几乎没有其他东西,房间内没有任何装饰品。安瑶把鼠标停在那女人身上,她从视频一开始就跟唐凯在床上缠绵,躺在唐凯身下,所以看不清面容。可是镜头慢慢拉近,呈现出她的面孔的时候,却十分清楚。
一定有猫腻,重点就在这个镜头拉近的过程。
有人敲响房门。
安瑶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并没有听见声响。门被人推开,凌柏轻轻走进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安瑶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回头一看,缓缓站起身。
凌柏先开口,“昨天我来这里,还去了海边找你,都没有碰到你。今天老板告诉我,你回了老家。是回去看你爸爸吗?”电脑里随机放着排行榜的音乐,可不知怎么这么巧,那首《My girl》忽然响了起来……
“那年夏天的黄昏,我的心跳漏了一拍。My girl,如果时间像沙漏,我愿意回到从前,忘记距离忘记所有,不顾一切去爱一场,不管那结果会怎么样……”
歌声低低在回荡,十分好听的曲调。
她脸色难看地问:“你来做什么?”说完便抬脚往门口走。
他动作更快地堵在门口,“安瑶,听我解释。”
她愤怒地瞪着他,她不想听,因为那全是谎言。她呵斥他,“滚开。”
他固执地站着不动,她伸手去推他,他却纹丝不动。
安瑶火冒三丈地吼了声,“凌柏!”
他忽然攥住她的手臂,蛮力一拖,把她拖到怀里。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心跳,甚至连急促的呼吸声都低低可闻。他用手指捏起她的下颌,霸道地吻了上去。她在他怀里挣扎,他干脆把她抵到墙上,捧住她的脸,狂热的吻飓风似的席卷。
她被他吻得快要透不过气了,呜呜叫了两声后,干脆一动不动地任凭他亲个够。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她,双手撑在她脸颊两侧,声音低低的,“我……”他眼中的光芒璀璨灼人,“我喜欢你……”
只不过简单的四个字,却在她脑子里翻江倒海地折腾。
她身子一缩,从他腋下钻了出来。
他伸手又去攥她的手腕,她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甩了他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干脆利落。
他怔了怔,面不改色,“那首歌也是送给你的。”
她再次扬起手朝他脸上挥了过去,手掌却在他脸颊边停下,她恨恨地垂下手,打开房门出去。
客厅里,陈雪珊不安地叫了声:“安瑶。”
安瑶粗鲁地打开大门,指着外面对着凌柏咆哮,“滚出去!”
凌柏万分无奈,“你就不能听我解释吗?你就不能相信我吗?”他说,“我可以对天发誓,不管什么样的毒誓,只要你肯相信我……”
“幼稚。”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肯相信我,我把以后赚的钱全交给你。”
“神经病。”
“安瑶,我真的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安瑶大声吼了出来,咬牙切齿地指着外面,“滚出去。”
凌柏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安瑶摔上大门,心却怦怦地跳得厉害。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又在她脑子里飞速闪过,她想到了他的唇,湿热带着霸道的气息。她忽然又打开大门,问正在外面发呆的凌柏:“你有没有钱?”
凌柏爽快地问:“要多少?”
她说:“我要登广告,也不知道要多少,你先借给我。”
“你想登什么广告?我替你去办。”
“我需要别人替我找出视频拍摄的房间到底在哪里,我需要高手替我分析视频拉近的那个镜头到底做了什么修改,谁可以替我查出视频的真相,我给他五十万。你把这广告发出去,我一个人查不出来,可是全国这么多人,我就不信唐凯可以瞒住全天下的人。”
“好。那你是不是相信我了?”凌柏问得小心翼翼。
安瑶板着脸,不回话,再次摔上门。她瞥了眼关上的房门,凌柏强吻她的那一幕再次在脑海里重演,她的嘴角无意识地微微上扬。
为什么要故意跟他借钱?只是不想断了两个人的联系吗?还是因为他说……他喜欢她?或者是那句“我以后赚的钱全交给你”?可是他利用了她,这是事实。
李承泽派人上门接安瑶出去吃饭的时候,安瑶并没有吃惊,欣然赴约。李承泽包下一间法国餐厅,餐厅的装潢金碧辉煌,墙上挂着大幅的油画,简单而独特。地上铺了火红的地毯。李承泽脸上还是挂着招牌式的淡淡微笑,“安小姐,你应该猜到我会再找你。”
安瑶跟着微笑。 李承泽说:“如果鄙人没有猜错,安小姐是故意叫我的司机去警察局,故意在我面前大哭着说视频是假的,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去调查。”他笑得无奈,“安小姐是双鱼座,双鱼座的女人最会做的事是装傻,看似懵懂,可是心里洞悉一切。不过A型血双鱼座的女人,性格上的特征是善解人意,感情细腻,待人真诚,可又容易受伤。安小姐,你真的很符合星座和血型的描述。”
她嘴角的笑纹更深。
轻快的音乐响起,侍者上了两杯香槟和鱼子酱。
李承泽拿起酒杯浅浅地抿了口,笑道:“商人从不做亏本的生意。安小姐也明白我用了大价钱签了唐凯,所以我绝对不会跟安小姐合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她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李承泽忍不住调侃,“以不变应万变,敌不动我不动。安小姐现在是在引用孙子兵法?”
她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开口,“唐凯能替你赚多少钱?你心里应该明白,唐凯没有演技,长相也只是一般,他那种人如果不是借视频事件炒作,绝对红不了。可是现在不同了,如果你帮我,我能替你赚更多的钱。”
他轻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她说:“明天我会登报,重金悬赏高手分析视频,五十万不够就给一百万,我就不相信那视频真的可以以假乱真。如果有人发现视频是假的,唐凯势必会一落千丈,到时候你的投资都会打水漂。可是如果你跟我合作,你去帮我想办法找证据,或者去撬开唐凯的嘴,我可以承诺,我替你赚的钱,一定是唐凯的十倍。”
他慵懒地看着她,问:“那安瑶小姐的意思,是让我先替你解约?”
她点头,他讽刺地扬起嘴角,“安小姐,这样你岂不是一箭双雕?一方面是我出高价替你解约,另一方面是替你洗白。可是我的风险很大,弄不好会血本无归。你凭什么让我冒险帮你?就算明天你登报,别人相信你的几率有多大?那只是往河里扔一块小石头,顶多激起水花,可是水花过后仍是平静。恕我直言,那是以卵击石。”
他说得对,就算视频是假的,就算她公布给了媒体,也不过是石头在河里溅起的一点涟漪,不会有多大动静。可是原野传媒已经完全放弃了她,现在她只能抓住这个男人,抓住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
她说:“我可以把唐凯告上法庭,让法官去解决!我相信法律的公正。”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认为赢的几率有多大?我公司里都是顶级的制作人员,可也只是一句话,真伪难辨。”他噙着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光,“当然,也并非没有任何办法。如果你肯适应娱乐圈的潜规则,跟我上床,我可以考虑跟你合作。”
跟他上床?
安瑶顺手拿起桌上的香槟朝他脸上泼了过去,站起身冷笑,“不好意思,我父亲说过,人这一辈子就是不能没有尊严。你可以不帮我,但不能污辱我。”她愤怒地抬脚往外走。
一旁的侍者赶了过来,焦急地叫了起来:“Oh ·my God!”
香槟沿着他头发滴下来,淌得他满脸都是,狼狈不堪。
他怔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以前随便一句话,多的是人往他的床上扑。
今天是第一次栽跟头。
有意思的女人,就算在绝地,就算明知道除了他没有人能帮她,她也敢拒绝?!
“Hello·sir. Are you OK?”侍者拿着餐巾替他擦拭。
他勉强回过神,一手推开侍者,脚步急速地朝门外追了过去。
门外的大路上人头攒动,他朝人群里喊了一声:“喂!”
安瑶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死死地瞪着他。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十分淡定,“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安瑶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天地走向他,抬起高跟鞋狠狠地在他鞋子上踩了一脚,他惨烈地“啊”了声,身子刚一弯,她已抬起膝盖撞向他下体。
他痛得退后几步,脱口而出,“妈的!”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扬起,难怪明知道是死路也敢直接拒绝唐凯的求婚,难怪敢跟她的老板叫板,难怪在这种打击下都没有轻生,而是勇敢地想要找出真相还自己清白。
他低估了她。
可他更好奇了,她到底是怎么红的?没有“潜规则”也能红,还能得金华奖?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极品。有意思的女人,的确比唐凯好玩。
他掏出手机,打给原野传媒的老板黄盛伟,语调轻松,“老黄,要不要做笔交易?”
黄盛伟一听他的声音就烦,“老黄?你可不可以换个称呼?交易,什么交易?为了安瑶吧?”
李承泽走到餐厅外的停车处,找到自己的车,斜靠着,“老黄,别太计较了。今天跟你说个好事。”
“好事?贵公司跟我在金华奖上斗了五年,每回我都被你算计,除了去年安瑶替我争了口气,回回都是输。当然,你每年也会打电话特意恭喜我落选。怎么,现在你说的好事也是要提前恭喜我落选?”
“老黄,你看你,还没有确定就说输,难怪赢不了。”
“我说了别叫我老黄,听着像狗名!还有,有屁快放,我跟你没啥好说的。”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狗,真的!老黄,言归正传,我想用五百万给安瑶解约。”他靠在车门边,笑容飞扬,“怎么样,够意思吧?反正安瑶现在也不值钱,而且她也给你赚了不少银子。”
“去死!”黄盛伟直接挂了他电话。
他也没有再打,而是发了条信息给黄盛伟:“再加一个最佳男主角,外搭一个最佳女配角。”
手机猛地响起,屏幕显示来电人正是黄盛伟。他没有立刻接,而是掏出车钥匙上车。手机一直不放弃地响着。他看了眼手表,黄盛伟打了大概五分钟,他才慢腾腾地接起,只听黄盛伟急不可耐地问:“真的?一个最佳男主角,还有一个最佳女配角?”
他没有回答黄盛伟,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再次响起。
他这次不再捉弄黄盛伟,直接接听。
黄盛伟在电话那头咆哮,“你简直就是人渣,吊起我的胃口又不理我。”
他慢条斯理地笑,“盛伟兄,被一个人渣称呼人渣,我感觉压力很大。”
黄盛伟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你确定是一个最佳男主角和一个最佳女配角?另外再加五百万换安瑶?”
他笑得邪恶,“当然。”
黄盛伟说:“行,那成交。不过我要再问一句,安瑶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他想起了刚才那一幕,笑容灿烂,“仇家。”
黄盛伟鄙视道:“绝对不可能,你一定是想睡她,上次在公司我就瞅着你们不正常。还有,我就说金华奖有黑幕吧,你还说它大公无私!我呸!”
他笑着叹了口气,“老黄,每次看见你,我脑子里就会蹦出三个词,人渣、禽兽、变态。”
黄盛伟说:“你小子别跟我绕弯儿,明天带着合同来见我。”
他“嗯”了一声,挂了黄盛伟电话后,直接打给秘书Amy,“美女,现在立刻叫法务部给我准备一份与原野传媒老板黄盛伟的合同,上面要标明我们公司用五百万替安瑶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