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死忌
这样的她,令他发狂。
“皇兄……”
翎霜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紧紧握住手中的黑连。
银月慢慢离开了她的唇,目光又恢复到冷漠包裹下的莫测,慵懒的站起身,双眼扫向他,“还不救她?”
翎霜白皙的面容蒙上一层不易觉察的失落,垂下眸,快步走过去,将药塞进林婉的口中。
感觉到入口的甘甜,林婉本能的咽了下去。银月瞥她一眼,转身回了房。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渐渐红润,翎霜高兴的问,“婉儿,好点没有?”
顷刻间,身上的痛抽离殆尽,林婉抓着他的手,吃力的站起来,略显迷离的眸落在翎霜关切的脸上,静静凝视着,随即,轻轻一笑,“谢谢你。”
这一笑,如百花绽放,绚烂了她的眸,她的脸。又像一阵清新舒爽的风,带着怡人的旋律丝丝入扣,奏响了属于她的美,她的娇。
翎霜怔怔的看着她,甚至于忘记了适才的种种,一颗心,一双眸,到处都是她的嫣然一笑。
“走吧。”林婉无力的倚靠着他,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呃,好。”翎霜慌忙垂下目光,小心的掺扶着她。
唇上不时的传来刺痛,让林婉不解的皱起了眉,就算不知人事,她也对那种阵阵又肿又痛的感觉起了疑。
依稀,好像有个模糊的身影……
狐疑的抬起眸,看了看身边的翎霜。
尚未从那后抹笑中回过神的翎霜,才一接触到她探询的目光,立即下意识的避开。
注意到他耳根处的红晕,林婉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
难道说,刚才真的是他……
不管翎霜如何威逼,也才只拿到了一颗黑连而已。毕竟,银月的旨令,是没有谁敢忤逆的。
翌日,翎霜早早就来看望林婉,生怕她的毒又发作。可谁知却扑了个空。问过守在外的侍卫才知道,她一早便去了流云宫。
翎霜的眉头不禁拢作一堆,她这么早就去流云宫,难道说是毒发作了?不敢再耽搁,脚下加快速度。
流云宫外,围了一堆太监宫女,对着里面指指点点,不时的小声议论着。看到翎霜后,忙垂下头散了去。
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执的声。
“啊,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怡惠高声叫着,两手紧紧护住头脸,而对面的林婉,则拼命甩开两边的丫环,死死拽住她的长发。
“救命啊!”怡惠痛得大叫,头上的珠钗散落一地。
“婉儿!”翎霜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拉开两人,将林婉拉到一边,目光急切的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有没有怎么样,受伤了吗?”
林婉抹了抹嘴角的血渍,两眼瞪住哀嚎不止的怡惠。
怡惠的脸上,被林婉抓出了几道血痕,她用帕子捂着脸,朝林婉吼道,“你这个疯女人,一大早的发什么疯啊?我要去禀告皇上,你就等着他治你的罪吧!”
说罢,恨恨的冲出了流云宫。
“等等。”翎霜刚想阻拦,却被林婉一把拉住。
“婉儿?”
“让她闹。”林婉的脸上,已没了刚才的愤怒,平静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与年纪不符的沉稳,看起来竟是那么陌生,翎霜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她。
当德碌来宣时,林婉留下翎霜,执意一人前去。来到神宫,她无视哭得凄凄惨惨的怡惠,朝地上一跪,垂着头默不作声。
银月抬起眼睑,饶有兴味的盯视着,“小婉儿,你为何要找惠美人麻烦?”
“我只想要解药。”林婉静静的说。
银月倏尔轻笑,“依朕看,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一旁的怡惠昂起泪颜,瞪着红肿的双眼,指着林婉气道,“婉儿,你我姐妹一场,我待你如何你心中有数。原本,我早做了打算,这些解药我是无论如何都会给你的,可你呢?明知道皇上宠了我几日,竟还对我下如此狠手!林婉,你真是好狠毒啊!”
面上虽是声泪俱下,但怡惠的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正愁找不到借口拒给解药。想不到她竟自己撞上了刀口,那就别怪她无情了。
林婉冷冷一笑,“姐妹?你伤我在先,威胁在我后,现在更是巴不得我死,还谈什么姐妹?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拉你做个伴。”
一道凛冽的目光,直直射向怡惠。
怡惠一楞,随即怒斥道,“你含血喷人!我哪里有威胁过你,更别提什么伤你了!”
转尔呜咽一声,跪倒在地,朝银月哭诉道,“皇上,您可要为怡惠做主啊。怡惠一直都拿她当妹妹看,哪曾想她为了得到解药,竟不顾姐妹情宜,还诬陷于我……皇上,您可要替怡惠做主啊……”
银月颊边带笑,懒懒的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长发,“美人不必伤心,倘若朕查出有谁在中伤,定当不铙。”
怡惠扭过头愤而怒视,“说我害你,你可有证据!”
林婉一语不发的垂下眸。
“小婉儿,就算你是朕的宠物,朕也帮不了你了。”银月勾起嘴角,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出人意料的,林婉竟缓缓站了起来。银月咪起眸子睨着她。
林婉伸手解开了衣襟,在四周人诧异的目光下,轻轻脱下淡蓝薄衫……
邪魅的目光倏然一紧。
晨曦下,瘦弱却细腻的身子散发着迷人的光晕,可是,在抹胸的下方,她的腹部上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照愈合程度来看,这伤该是有些日子了。
银月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她,盯着那道伤口,脸色有些骇人。
“这伤哪里来的?”
感觉到林婉的注视,一种不详的预感袭向怡惠。
林婉收回视线,望着银月,一字一句道,“拜你的惠美人所赐。”
“你撒谎!”怡惠尖叫一声,不敢相信的瞪着她,“林婉!你陷害我!”
银月低下头,看着那道丑陋的疤痕,就像是一幅完美的画卷,被墨渍玷污了一样,他皱了皱眉,“真是可恶。”
“皇上,皇上。”怡惠爬到他脚边,指着林婉控诉道,“求皇上明查啊,我根本就没有害过她,是她在冤枉我啊!”
银月的大掌覆在了伤疤上,林婉疼得倒吸一口气,却咬牙忍了住,没有哼出声。
“很喜欢用刀吗?”银月漫不经心的低下头,看着脚边的怡惠。
“不是的,不是的,皇上,您不要相信她啊。”怡惠惊恐万分的扑过来,抱住银月的双腿,“皇上,她是为了要得到解药,才故意陷害我的啊。”
“这刀伤可不像是为了陷害你才有的新伤啊。”银月笑吟吟的看着她,可眸底却蔓上一层阴霾残戾。
怡惠真是百口莫辩,一抬头,对上林婉毫无温度的面容,气极败坏道,“林婉,你这个贱人!你心如蛇蝎,竟然……唔……”
她的两颊,被银月狠狠的捏住,“在朕的后宫,还没有一个女人敢玩花样。”狠狠的甩开她,“朕该怎样赏赐你呢!”回眸瞄了林婉一眼,一笑,“你刺了朕的宠物一刀,朕就让你受千刀之刑。”
“不!”怡惠骇然大叫,“不要,皇上,皇上饶命啊!我是冤枉的!”
“拖下去。”
银月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两边侍卫迅速上前,拉起了吓得摊软的怡惠。
“皇上!皇上饶命啊!是这个女人搞的鬼,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啊,皇上,皇上……”
凄厉的喊声,回荡在肃静森然的神宫。
眼前,又浮现出华妃血肉模糊的景象。林婉不着痕迹的敛下眸。
凝视着她淡漠无波的面容,银月慢慢欺身,唇畔魅惑的扬起,“下次再使这些小伎俩,记得不要往自己身上下狠手。”
林婉眉睫轻颤,缓缓对上他的双眼。
“德碌,去把那几颗黑连取来吧。”放肆的目光扫遍她的全身,停留在那道伤口上,“这是你应得的奖赏。”
林婉垂下头,“谢皇上。”
银月拾起地上的薄衫,轻轻围住她裸露的身躯,自身后揽过她,感觉到怀里的人明显一僵,他一笑,大手顺着她的曲线一点点滑下,“你这小妖精,还真是会带给朕惊喜啊。不过,你最好记得,朕对你有兴趣时,你便还是朕的宠物。”大手来到身侧,握住她攥紧的拳手,“千万别辜负了朕,做出些让朕不开心的事。知道了吗?”
拳头渐渐松开,抑制住强烈的厌恶感,任由他握了住,“婉儿记下了。”
手指贪恋的勾勒出她纤细的颈子,眼中弥漫一片浓郁绯色,双唇慢慢落下……
颈上倏然传来一阵痛,林婉拧紧眉心,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
尝到口中的腥甜,银月伸出舌头,轻轻舔拭了下。
看着她颤栗的晶莹肌肤上,清楚的印下了一个血红印记,一个属于他的印记,他满意的扬起眉梢,“好美啊!”
翎霜焦急的守在门口,看到林婉的身影时,高兴的迎了上去,“婉儿。”
“你一直等在这里?”林婉随口一问,有些疲惫的走进屋子。
翎霜随后跟上,关切的问,“我怕你的毒又发作,哪里敢走开。婉儿,我想过了,我要去求皇兄,让他……”
“不必了。”林婉摆了摆手,“解药我已经全拿到了,身上的毒也解了。”
“拿到了?”翎霜兴奋的绕到她面前,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太好了,婉儿,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啊?”
“用怡惠的命换的。”林婉抽出手,说得轻描淡写。
翎霜一怔,相像不到这一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忽略掉心头的不安,他来到桌前,打开早就准备好的紫纱汤盅,倒出一碗汤,“毒解了就好。婉儿,我命人炖了些参汤给你补补身子。”
林婉顿了顿,无言的接过来,低下头慢慢送到嘴边。
如水的眼神柔柔的散落下,却在触到她颈上的血印时,倏然冻结。
牙齿的痕迹那样清晰的烙印在她的身上,像把尖刀,刻出一个羞辱又暧昧的印记。
胸腔被莫名的情绪塞满,心痛,疼惜,怜悯,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妒意隐匿其中。在他眼中,林婉美丽又娇弱,像朵需要被人精心呵护的温室小花,却是这样一个女子,背负着本不属于她的苦难,小小年纪就不得不用冷漠武装自己。
可不知从何时起,她的一言一颦,无时无刻不在牵引着他的视线。看不到她的时候,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直到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男人的印记时,才幡然悔悟,原来,她早已悄不声息的进驻到他的心里。
再次望向她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俊朗清明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
百转千回,他一直寻觅的女子,竟然就是她。
感觉到他异样的注视,林婉抬起头,与他轻柔的目光瞬间交汇。这一回,翎霜却没有逃避,而是坦然的望向她。
在皇宫里呆得久了,看过各式各样的人,却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干净的眼神,也许,这正是林婉允许他频频出现在身边的原因。
翎霜就像是一张白纸,所有的心事,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上面,林婉更是看得清楚。如果他们都不是彼此,他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
现在,她更看重一个事实,他是银月的弟弟。
一个可以影响银月的人。
两日后。华妃死忌。
潮湿的地牢内,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再次站在当年华妃死的地方,林婉仿佛又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看到了活剥人皮,血淋淋的场景。
“小婉儿,这里是不是有很多回忆啊?”银月来到她面前,轻轻揽上她的肩,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的变化。
林婉垂下眸,“开始祭拜吧。”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知道,在这一天,他绝不会仅用几句羞耻就能打发的。童年,对于母亲最深刻的记忆,竟是她临死前的一幕。试问,今时今日,他又怎么会放过她这个弑母仇人的女儿呢?
“呵呵。”银月一声低笑,松开手臂,“看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转身,侧过头朝后吩咐道,“将朕准备的祭品带上来。”
瞬间,林婉全身的神经都已经绷紧,呼吸也变得沉重许多。每年的这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生与死的考验。
听到走廊上响起的车轮滚动声,她的心跳开始骤然加快。
身后的牢门被推开了,看到推进来的那个巨大铁笼,林婉的脸上顿时面无血色。
铁笼里,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灰狼,此时正咧开嘴,发出嘶哑的低鸣声,目光凶残的瞪视着四周,俯下身子,一副随时扑上前的姿势。
“当啷。”一把尖刀扔到了她脚边。
“恨吗?”银月冷漠的看着她,脸颊上还是妖魅入骨的笑,“那就活下去。”
默默的低下头,看着那把散发着阵阵寒芒的尖刀。
用它了结自己,绝对要比狼口逃生来得容易。
想捡起它,却发觉双手抖得厉害。
婉儿,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妈妈的话,像是来自天堂的呼唤,那样温柔,那样恬静。
曾经,她不停自问,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伤痕累累的活着?她也会痛,也会哭,也会想要得到关怀和照顾……
她有无数个理由放弃,而活下去的理由却只有一个……
深吸一口气,抚却所有的胆怯。坚定的捡起那把刀,“嘶”的一声,毫不犹豫的割掉膝盖下的裙摆,动作利落的在一侧打了个结。然后咬住刀柄,又将头上的长发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