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已经烧热,他动作麻利地将鸡蛋敲碎,倒进锅里。大概觎光意识到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侧颜,他扭头疑惑迎上我的目光,眼底的柔软,令我心疼。
青菜猪肉粥配荷包蛋,苏琰的爱心早餐。味道真的很不错!坐在餐桌前,他认真地看着我喝粥,嘴边噙着浅浅的笑,自己却顾不得吃上一口。我顿时心中酸软得泄气。这哪儿像是分手前的气氛啊,分明就像是新婚之夜过后,第二天早晨的旖旎甜蜜。
饱食过后,我坚持要我来收拾残局。在厨房里一边冲洗碗筷一边陷入矛盾的沉思中:该怎么向他开口呢?
“朱夕,你不要犯傻。峥哥和柳姐说了什么,可千万别听进去。”他抢先关闭了这个话题。
心中莫名的一阵轻松!不过下一秒,我又理智地压下了本能的反应。“你什么时候搬去峥哥家?”
“去他家干嘛?不去。”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过去一起住的么?”我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他。
“你……”他皱起眉头,微微叹了口气。走进厨房,接过我手中水淋淋的碗筷,用抹布擦干净,然后摆放在碗橱中。“那样就好像被他们监视了一样,总觉得,他们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减少我和你见面的机会。”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诧异看着他,这敌对情绪也太强了一点,“峥哥可是为了你好啊!想想,要是哪天你一个人在家不声不响地晕倒了,指望谁来救你?”
“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还说不会?已经三次了!你让我怎么相信……”
“我说了不会就不会。”他不耐地打断我,“你都想要和我分手了,我怎么还会往枪口上撞?”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哑然。
“朱夕,”他声音骤然降低了许多,似乎为前面的冲动后悔,垂下眼睑,“你别、别……”
“分手吧。”不能再犹豫了。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既然你已经很清楚我的决定。”
那张无瑕的脸瞬间被阴云笼罩,漆黑的眸子迸出几分愠色。“你的决定是错的。你以为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我?别傻了,你都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我没考虑那么多,我只想到了我自己。”我抢着说,“是我自己不想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很累了。”
这句话毫无疑问刺激了他。他瞪着我:“我不信,你根本就不想分手!”他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激动地嘴唇颤抖:“朱夕,你坦白了吧。我知道你担心我,住院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你别因为这么点小事吓得连立场都没有了。听我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切都会好的。要是你真的离开,那我一个人还活着干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收声闭口,后悔地垂下眼眸。
“这是在威胁?”我蹙眉,无奈地问。
他震了一下,紧捏着我肩膀的手渐渐放开。
明白了吗,苏琰?正是由于你越来越远离从前那个冷静自若的自己,越来越偏离属于你的那个世界,所以我才会害怕。我不能让你继续迷失,我们的分手,已成定局。
“朱夕,”那声音努力恢复平静,“你以前说过的话,不算数了?”
心头猛然一颤,我无言以对。
那细微的动摇一定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仿佛找到一个突破口,他继续折磨我:“那句话,是说着玩儿的?还是同情心在作祟?一句‘分手’就把我打发了?”
“我……”苏妈妈乞求的目光闪现在了脑海中,我的心乱了。
趁我迟疑的刹那,他突然倾身凑近,堵住了我半张的唇,舌头激烈地缠了进来,手也没有空闲,顺着我的腰部游至腿部,再撩起我的裙子,纤长的手指隔着那层紧贴皮肤的连裤绒袜,开始在我的大腿内侧挑逗抚摸,企图一鼓作气灭掉我的理智。我极力忍住体内的燥动,僵着身体,木然任他摆布。见我毫无反应,他一气之下发疯似地把我从厨房拽到了卧室的床上,粗暴地扯掉我的绒袜,然后抖着手解开自己牛仔裤上的扣子……
我默默地平躺在床上,仰视他手忙脚乱的动作,那满含焦灼却又茫然无助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苏琰,你真的是混乱了!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可以强留住我吗?鼻子酸涩难忍,泪水从眼角滑落到两鬓,浸入发间。我不希望最后的回忆是这样的!
就在他俯身靠近我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几不可闻的抽泣,蓦地抬头,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顿时,眼中的激烈情绪烟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沮丧。他无力地将头埋进我的胸脯之间,声音嘶哑得吓人。“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无言地抽泣。我能想到和做到的唯一拯救他的方法,就是分手。
“朱夕,给我一次机会,好么?”
“你等我,行不行?三年,只要三年!”
“我回校去读本科,考Cisco的高级资格,然后找一份好工作……”
我无动于衷。
“朱夕?”
“朱夕……”他哽咽起来。
我张了张嘴唇,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些和我没关系,我没时间陪你耗。”努力调整呼吸,好让即将出口的残忍,不至于再次被自己的眼泪打败。“三年?说的轻松。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你凭什么让我等三年?我有什么筹码可以放心赌三年?掂一掂自己的份量好不好。再这样下去,只是继续浪费时间玩家家酒。”
他的瞳孔中暴出震惊与愤怒的光芒。纤细的手指不由自主掐住了我的脖子,苍白的手背因为用力而凸显出根根分明的青筋。“玩家家酒?”他狠狠地咬牙,“你想用这样的话让我死心?”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不过是随心所欲。你也知道,我本来就很任性的。想想啊,这么漂亮的小孩竟然对我有意思,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哪晓得你家里是这个情况,自己又有病,我现在不抽身,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本来就只是玩你一下,还以为我真会天真到和你结婚?”
他双眸一眨不眨地逼视我,仿佛被眼中越燃越旺的火苗吞噬了理智一般,手指的力道有增无减,似乎忘记了继续这么不顾一切,就将接近犯罪的边缘。
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大脑开始充血,耳边的声音渐渐淡出,只有喉咙处的血管跳动声一下一下冲进脑门里。脸颊、下巴,不断感觉有热热的液体滴落上来。是他的泪水?视线开始散乱,但是并不感到恐惧。有心想阻止,却被一种伤感到扭曲的情绪牵扯住:这样的结局,或许更纯粹。
记得李若说过,摩羯座的人很疯狂,感情一旦点燃,就会强烈得难以熄灭,最终会将深陷入其中的两个人烧死。我这是自作自受吧。一切本应该止步于年后的春天,我却不满足一段暗恋的回忆,硬是逼他退到阳光之下,死皮赖脸地缠住他,到最后,却令他迷失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他杀死了我,应该会去蹲监狱的吧。那么,我可把他的一生给毁了!不行,不行!……
我张了张嘴,无奈发不出声音。目光游移至身侧的窗外,迷朦之中,似乎有大片大片的银白色缓缓地、静静地飘落下来,仿佛默片电影中的场景。我惊异地睁了睁眼睛。“雪?!……”极其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正是这一个字,将他的理智从悬崖的边沿拉了回来。他陡然松开缚在我脖子上的手,大惊失色拍打着我的脸。“朱夕,朱夕?”
“咳、咳……”我不住地咳嗽,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的雪景。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也怔住了。十二月还没到,冬季的第一场雪已经匆匆而至。如此纷纷扬扬、凄凄厉厉,就好像白色的仪式一般。
沉默,在我们之间缓缓流淌。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被我又一声轻微的咳嗽唤醒,目光回到我身上,注意到我不整的衣衫,眼中掩不住无尽的自责。他默默替我整理好,又用毛毯裹住我裸露在寒冷空气中的冰凉腿脚。
“抱歉。”那声音低不可闻。
“……”我无言,害怕自己的发音再次暴露一些蛛丝蚂迹。
“等雪停了,陪我去河边走走,好么?”他小心地问。
这是最后的请求?那就说“好”吧。我微微点了一下头。
然而,上天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也没有成全。雪越下越大,根本没有停歇的趋势,到了中午,户外已然一片白色覆盖的世界。我实在没有信心继续这么不动声色地和他耗下去了,甚至担心自己会对刚刚做出的决定反悔。我毅色起身抓了风衣,朝门口走去。
“朱夕!”他抓住我的胳膊。
“我不能再等了。”态度坚决。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挪开他的手,“到此为止吧。”穿好衣服,开门。
“朱夕,别逞强!”他扳过我的肩膀,“我知道是你故意这样的。我知道我很窝囊,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保护。可是,别说分手,好么?就当这是你对我的考验,给我三年时间,我会让自己成为和你相匹配的人!”
神啊,难道他还要继续折磨自己?!我激动地提高音量:“苏琰,你还没弄清状况?!”
“三年之后,我会再来找你。”他全然不顾我的话,“如果你还没有结婚,就和我在一起。”
“别自作主张,我没有说要等你……”
他低头吻住我,冰凉的唇在我的唇齿间辗转厮磨。我奋力推开他,摔门逃出去,匆匆下楼。
“朱夕!”他外套也没穿,追了上来。
跑到六楼拐角处的阳台,我忍不住突然转身怒视他。“你再上前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他立刻定住脚步,紧张看着我。那老旧的单元楼,拐角栏杆很低,不过半人高,稍不注意,很有可能翻身落去。六楼半,摔下去必死无疑。他迟疑着不敢前进,眼中的哀伤越来越深。
我义无返顾地冲下楼去。奔出小区大门的那一刻,久久压抑的悲怆情绪排山倒海地汹涌而来。眼泪,断了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