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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毒日头(6)

六、更大的赌注

德佛利酒店里挤着很多人,大部分是六十天前毒日头启程时在酒店里的人。

这是第六十天的夜里了,打赌的人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是反对的人明显占了大多数。圣母心里也认为毒日头今晚不能回来,可是她依然下了二十盎司的注,肯定他半夜前一定能抵达酒店。是的,她听到了狗叫声!

她是首个听到的!“听!毒日头!毒日头回来了!”大家马上冲向门口,大多数人立刻灰头土脸!狗吠鞭鸣,毒日头大喊着,雪橇飞一般地驶进了酒店!

雪花化成了一团水雾,雾中的狗群好像河中游泳一样。

毒日头手掌舵杆,腿脚隐在水雾之中,就像神仙似的!

依旧是那个毒日头,双眸更加明亮,脸庞瘦下去很多。他穿着风雪衣,长至膝盖,头戴风雪帽,好似一个修士。

这身历尽沧桑的衣服,加上脸上长长的胡子,都在告诉人们他这两个月的故事。

他的回归,真是个令人惊叹的奇迹,这一点他本人也知道。

这便是他的生活,一个极其出色的北极英雄无拘无束的生活!

他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非常骄傲。

这是他最骄傲的瞬间,雪橇、狗、邮件行李一起奔进了酒店。

一次卓越的冒险,让他的名声远播,他无疑会成为旅行家和赶狗人中的先躯。

大家为他喝彩,酒店里的一切又熟悉地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所有东西都是原样,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奔驰的六十天不是在做梦吧?

所有都在一瞬间完成了,这里的全部都和他走的时候丝毫没变。

两个月的艰难跋涉不过是一瞬间的小事、细节?他只不过是冲出门去,又马上返了回来?德佛利酒店的尖叫声不是仍在继续?但是,当他看见邮包时,不再怀疑。梦似的跋涉,每一步都确实存在。他在喝彩声中和人们握着手,脸上充满无与伦比的幸福!

“赢钱的人请乏味!”“我就是那赢钱的人吧?”“好吧,要酒吧!”

“看好了,这是你们达亚的邮件!直接从盐海运回,丝毫不掺假!”

“可以拿出来了,都看一看吧!”

伴着毒日头充满激情的呼喊声,人们马上卸下了邮包。

那年轻的印第安人也蹲下去解包裹。突然,他站立不稳,眼睛闪过一点恐慌,过度劳累,就要躺下去了,这是他这辈子的第一次,他自己都有些怀疑……好像风中枯叶,他飘然倒下,一头栽在雪橇上,不省人事。

“疲劳所致。把他抬到床上去,谁去?他可是个优秀的小伙子。”毒日头说。

马上有人把那印第安人抬走了。道克·瓦特森没多久回来了,他说:“毒日头说得没错,小伙子是太过劳累。”一部分人去分捡邮件,一部分人去喂狗,大家靠在长长的柜台上喝着酒,交谈着。贝特尔又唱起了《黄樟根》。稍待片刻,毒日头已经和圣母在舞池里跳起华尔兹来了。他去了风雪衣,改换成皮帽子和绒毯上衣,脱掉了冰凉的鹿皮鞋,仅仅穿着袜子就跳起舞来。

由于他袜子上也全是冰,在如此温暖的房间里跳舞,没过多久就融解成小冰块掉在地板上了。

每当旋转都有冰掉下来,踩在大家的脚下。人们都谅解毒日头给他们带来的这种不便。毒日头是那宽广的世界的边缘地带的法律制定者的一员,他的行为早已成为是非与道德的准则,甚至比法律还高!

他从来不会做出什么错事来,所有人都爱戴他、尊重他,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

不过,有些事他做了,其他人就未必可以跟着做。毒日头是这里的长老,可他又比大部分人年轻。他是一个独来独往,与众不同的英雄!这些在圣母心中发出一阵阵波浪,她心甘情愿地要投入毒日头的怀抱,能和他一起跳舞她感到非常幸福。同时她心里也非常难过,因为他只把她看成一个好朋友、一个舞伴儿。他和她跳舞,与其他的女人跳舞一样,也与一个出色的舞者,手臂上系着一块手帕习以为常作为女人的男人跳舞相似。

但是,当她知道他没爱过任何一个女人时,又感到一丝安慰。毒日头并不是只与圣母一个人跳舞,现在他就正在与一个手臂上系着手帕的扮成女舞伴的男人跳弗吉尼亚双人舞。

他是纸牌摊儿的老板,名字是朋·达卫恩。在这儿,跳舞也是一种较量。跳起来以后,看谁第一个站不稳脚跟,那么谁就被打败。毒日头和达卫恩旋转起来以后,人们都避开了地方。两个人旋转着,一圈圈儿朝着同一个方向。

一时间酒店里的人们都围过来,将舞池围的水泄不通,要看结果如何。

乐师也把琴调得节奏越来越快,他们的旋转也就随着越来越快了!

达卫恩深知此道,他以前在育空这样打败过很多人。可是没过一会儿,达卫恩明白了,支持不下去的并非毒日头。

又转了几圈儿,毒日头把他放下了。他一个人旋转起来,舞着双手,十分潇洒。

达卫思想笑一笑,结果却是一脸的苍白,他头一晕,向地板倒下去。

毒日头仍旧在旋转,挥舞着手臂,随便拉起旁边的一个少女,继续跳起了华尔兹。

没有间断奔驰了六十天、两千英里,今天还跑了七十英里,身体已经到了顶峰,却还能把一个自以为是的人摔倒,而且,这个人是尽人皆知的朋·达卫恩。

毒日头又创造了一个奇迹!毒日头就是愿意出人头地!在他接触的一切事情当中,他都要成为不折不扣的英雄。

毒日头的目的就是要打败对手,不管是自然界,还是人类,只要有竞争,他便会使尽浑身解数去迎战。

生命就是赌博,毒日头就是最大的赌徒。危险和机会就是他的饭和菜!毒日头从来不蛮干,他明白充分利用自己的才思和技巧,不是一切依靠蛮力。但是,站在所有这一切背后的,是运气!运气这东西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它常常避开强者而去偏爱那些笨蛋和蠢汉。毒日头的生命过程本身就是一首宏伟的歌,它歌唱着尊严与力量,激励着他从一个胜利走近另一个胜利!生命的震颤是他最大的快乐,成功的自我满足是值得人骄傲的,他为自己的强大而无法自拔,他是永恒的!他的耳边经常有清晰的低语,告诉他时间地点和方式方法,怎样怎样,他便可以追上运气的尾巴,抓住它的手!占为己有!赌博时,他听见是四个爱司和老头同花。寻找矿藏时,他听见坚持一直挖下去便是金沙。在艰难的旅程中,他听见他人面临的是死亡,他自己的前途却是胜利的曙光。

这是生命自我安慰的无稽之谈?它让自我相信,自己是成世永存的钢铁巨人!

毒日头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华尔兹舞跳得他睡意全无,精神抖擞。

后来他又叫着人们去喝酒,并在前面走到柜台边儿上。人们不同意赢钱的人请客,纷纷提出异议:这确实是为加强朋友们之间的友谊,但真正的朋友之间是不该这么做的!

酒钱该由朋·达卫恩付,该由酒店付!因为毒日头光临,使德佛利酒店的生意兴隆。

说这番话的是贝特尔,他讲得言简意赅,赢得了全场人的赞同。

毒日头笑了笑,走到轮盘赌台,买了一堆黄色的筹码。

没过一会儿,他在天平旁称好了两千块钱的金沙,分别装在两个袋子里。这就叫运气!好运开始降临我们的英雄了!

时来运转,精神焕发的毒日头,底气十足地对人们说:

“这可不行,一定要赢钱的人付账!”大家看看运星高照的英雄,只好同意了。凌晨一点的时候,伊立杰·达卫恩,同亨利·劳和乔·哈恩,一起向大门口走去。毒日头叫住了他们:“做什么去啊?”

“回去睡觉。”伊立杰·达卫恩回答道。这个瘦削的英格兰人嚼着烟草,一副唯我独尊样子。

“是到休息的时候了,我们天亮时就得赶上雪橇出发!”乔·哈恩加上了一句。毒日头不准他们走。“这么着急干什么啊?”

“没着急,我们只不过是遵循你的运气做事,到上游去!”

“想好了吗,你去吗?”“一定要去。”毒日头毫不犹豫地回答。

伊立杰原本是说者无心的,没想到听者放进了心里,毒日头难道也要去!

“我们去的是斯蒂华河。”“阿尔·麦育说,他头一次去斯蒂华河,见到了很大一片的沙洲,我们希望在河水还没解冻的时候去看看。”

“毒日头,冬天淘金的绝佳机会就在面前了!到时候,人们就该看不起只在夏天才出去找财路的人们了。”

伊立杰接着说。在育空,那个时期,人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冬天能够挖金沙。

冬天,从地面的苔藓到岩层缝隙中的水滴,全部冻得像花岗岩一样,不管是鹤嘴锄还是铁铲都是无能为力的。

夏天,人们完全可以像春水融冰一样迅速地把地掘开,人们自始至终认为那才是淘金的最佳时机。等到冬天,人们通常只是打打野鹿,储备粮食,为夏天的工作做些准备性的工作,实在没事儿,也只能在黑暗中晃悠了。

毒日头非常同意他们的见解:“冬天挖金沙实在是一个好主意。”“等河上游出现了大金矿,你们就能够看到新的挖金方法了。”“为什么不能够挖矿井、钻岩层、用柴烧呢?”

“有了冰冻的泥土沙砾,就用不着树木作支柱了。完全有可能挖出一百英尺深的好矿井。”

“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去,伊立杰。”伊立杰笑了笑,拉上两个同伴想要离开。“等一下,我说话可是不打折扣的啊!”毒日头说。三个人明白一切都不是闹着玩儿的,他们半惊半喜,还对此事有些怀疑。“当真吗?”

“我的狗和雪橇都在这儿,咱们就把东西一分为二,两队一起前进,如何?”

那三个人很是兴奋,但依旧有那么一点无法相信:“我告诉你,毒日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们可当真!”

“你们真的要和我一起走吗?”

毒日头握了握乔·哈恩的手。“那你就也去休息吧,天亮启程,时间不多了。”伊立杰说。

“我看我们得推迟一天,好有时间让他恢复一下体力。”芬说。

芬是个稳重的威斯康星州伐木工。他的这句话打击了毒日头的自尊心。

“尚可不必,马上就走!”“你们说六点,我看五点吧!就这么决定了,五点钟我来叫你们!”“你可得睡一会儿,可不能一直这样!”伊立杰对毒日头说。确实,毒日头相当疲倦了。就算铁打的身子,撑到现在也应该累坏了。一想到又要启程,他从头到脚的肌肉都提出了反对。

这种肉体的抗议与他灵魂深处的呐喊碰撞到一起了!那个声音说,大家可都看着你呢,这可是你大显身手的绝佳机会啊!在力量面前显示自己!这不可反抗的生命之声与威士忌酒相交,在他心中激起了熊熊大火。“朋友们,两个月来我滴酒未沾,没跳过舞甚至没见过人,我还没玩儿够呢!”“你们先去休息吧,我五点钟准时叫醒你们!”

毒日头仍旧穿着袜子跳舞,一直到亮。五点钟,他叫醒了他的那些新伙伴,嘴里唱着自己名字所由来的歌:“日头出来了,去斯蒂华河碰运气的人们!”“毒日头出来了……”

七、弹尽粮绝

这回,路还是相对好走的。雪已经堆积起来了、冻住了。而他们也不必为运递邮件赶时间了。他们每天前进的时间,要比毒日头上次少,赶的路途也不多。

送邮件那次,毒日头把三个印第安人都给累垮了,这回可不一样了,要保存体力,到斯蒂华州还有需要出力气的活儿做呢!

因此他们走得就很慢。可毒日头的伙伴们,仍然在这种相对缓和的苦役中,慢慢感到疲劳的加重。

毒日头却借此机会得到了休息。在四十里堡,由于狗的原因而延迟了两天。到六十里堡,将毒日头的狗留了下来。狗们从萨尔扣克堡到环城拼命地奔跑,加上这几天虽然速度有所放慢,但强度不减的劳累,已无力承担了。

毒日头的雪橇上换了新狗,从六十里堡露宿了。次日晚上,他们在斯蒂华河口向前迈进。

毒日头畅所欲言未来建造城市的地点的选择,相信地势比较高,树木比较茂盛的岛屿是首选。

别人说他开玩笑,他却要以此赌上一把。“未来斯蒂华河口一定会有大金矿啊!你们谁来?没一个人来吗?”“我可是一定来!你们再思考一下,跟我一起干吧。”他们对毒日头的话不感兴趣。

乔·哈恩说:“我估计你同哈巴和乔·拉丢的想法很想像力!”

“他们也设想要建城市呢!在克朗代克河下游,鹿皮山脚下有一大片平地,你肯定听说过。”

“四十里堡的记录员告诉我,近一个月以前,他们竟然在那儿立了界石,要在那儿盖城市!”

“啊哈哈哈……”伊立杰和芬也跟着哄笑起来。毒日头表情却十分严肃。“这就是运气,是运气!”

“你们听好了,这运气就摆在你们面前!如果他们不清楚这一点,为什么还跑到野地里去立界石呢?我也要立!”

他的最后一句话令人们大笑不已。“笑吧,笑吧!一群蠢货!”“你们难道相信挖金子是发财的仅有途径吗?”

“以挖金子为例,你们就知道挖呀挖,一心想着粗金沙,可你们从地里挖上来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那些给城市划界的人、开展商业公司的人、建立银行的人,赚到的是你们根本不敢想象的大数目。”笑声再一次中止了他的话。在阿拉斯加开银行!真让人啼笑皆非。“我们还要开设股票交易……”又引起了一阵狂笑。乔·哈恩笑得肚皮抽筋儿。

“在他们之后,必然还会有开矿的大富翁要来,将你们这些做不成大事的家伙们连锅端,全部都收拾掉。”“他们夏天借助水力,冬天借助蒸汽,融解掉……”

蒸汽融解!这也许是幻想的颠峰了!毒日头尽管有点开玩笑式地夸夸其谈,但在那个连用烧木柴融解的方法都还没实验过的时候,他便有了这个想法,也证明了他想像力极为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