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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和移风易俗者一起上路(2)

如果你能静下来认真的想一下,您就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了。制动手不是一条狗,你不能用对待狗的办法去对待他。他是一个人,需要像人那样去生存呀。再说,他总有家人,要他去养活。永远是这样的情况——这是毫无例外的。假果你剥夺了他的生计,那你也剥夺了那些人的生计——可是,他们根本没有招惹你呀。解雇了一个举动粗鲁的制动手,另去雇一个跟他完全相同的,那又有什么好处呢?这种做法是不聪明的。难道您没意识到,先对这个制动手进行改正,然后留用着他,那才是一个合理的方法吗?一定是的。接着他就用称赞的口气叙述统一铁路公司某区段一位监督的故事,有一回,有一个已有两年经验的扳闸手因粗心,让一列火车出了轨,死了几个人。大家十分愤怒,去,要求解雇那个扳闸工,可是监督说:

不,大家错了。他这一来得到教诲,以后再不会让车出轨了。他变得比以前倍加慎重了,我要留用他。那次旅游后,我们又遇到一件特殊的事。在哈特福德站和斯普林菲尔德站之间,火车上的侍应生抱着许多广告印刷品,大声叫喊着跑进来,把一册样本掉落在了一个正在酣睡的先生膝上,他被惊醒了。那人十分愤怒,和他两个朋友气愤不平地叙说这件冒犯了他的事。他们把特等客车里的列车员叫了来,向他讲述这件事,一定要解雇这孩子。那三个进行控告的乘客都是霍利奥克的富商;很明显,列车员对他们望而止步。他试图平息他们的愤怒,向他们解释说,那孩子并不归他管,而是属于一家报刊公司的;然而,他怎么劝说也没用。

这时候少校挺身而出提出证明,为孩子作辩解。他说:我看到了事情的经过。诸位并没存心夸大,但是结果仍然言过其实。那孩子所做的,也不过是所有火车上侍应生所做的,如果你们要他此后举动更慎重,态度更和气,那我也同意你们的观点,而且准备帮你们说话,但是,如果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要把他解雇,那是不公平的。但是他们很气愤,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们说认识波士顿一奥尔巴尼铁路公司的总经理,明日宁愿暂时放开了其他的事,也一定要先去波士顿处理侍应生的问题。少校说他也去那里,要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救那个侍应生。有一位先生向他打量了一下,说:

看来,这件事取决于他们和总经理的熟识度了。难道您跟布利斯先生有交情吗?

少校不动声色地说:是的;他是我舅舅。

这下获取的效果是令人震惊的。督促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后来几位当事人就开始在谈话中留有余地,都含糊其辞地承认自己过于暴躁偏激,稍许一切归于平静友好,彼此间显得相当融洽,最终决定放弃这件事,让那个侍应生保住他的工作。

结果如我所料:铁路公司总经理根本就不是少校的舅舅——少校那天只是在火车上利用了他一次。

在归途中,我们没遇到什么值得讲述的事。或许那是因为我们搭的是夜车,一路上我们都在睡觉。

星期六夜晚我们离开纽约,改道宾夕法尼亚州铁路。次日早餐后,我们走进特等客车,可是发现那儿很冷清沉闷。车厢里只寥寥数人,没有任何活动。因此我们步入那节车厢的小吸烟室,看见那儿坐着三位绅士。其中两个人正在埋怨铁路公司所订的一条规则——星期日禁止在车上玩扑克。原来他们刚开始玩那禁止的大小杰克纸扑克戏,就被制止了。少校对此表示关心。他对第三位绅士说:

你反对他们玩牌,不是吗?根本不是。我是耶鲁大学的教授,虽然相信宗教,但并不是对很多事情都存在偏见。接着少校就对其他两个人说:先生们,既然这里没人反对,你们尽可以继续玩嘛。

其中一个人不敢冒险,但是另一个人说,如果少校愿意跟他玩,他很想继续玩。于是他们俩把一件大衣铺在膝上,开始玩起来。不一会,特等客车的列车员来了,他粗鲁地说:

喂,喂,先生们,这里是不允许玩扑克的,请把它收起来。

少校正在洗扑克。他一面洗,一面说:禁止玩扑克,这是谁下的命令?是我的主意。我禁止玩扑克。就在这时发扑克了。少校问:难道主意是你出的吗?啥主意?星期日禁止玩扑克的这个主意呀。

哦,不是。是谁下达的命令呢?是公司。那么,这是公司的命令,对吗?

对。可是,你们仍然不停止玩扑克,那我必须强使你们马上停止了。

急躁办事不会带来什么好处,它常常只会造成很大麻烦。是谁授权给公司颁布这样一条命令的?

我的好先生,那和我无关,再说……可是您忘了,它关系到的不仅是您。它可能是一件对我非常重要的事。的确,它是一件对我十分重要的事。我不能违反了我国的一条法规,同时不让自己蒙上侮辱;我也不能允许任何人或者公司利用非法的规章来妨碍我的自由(这一点也是铁路公司一向企图做到的),同时不玷污了我的公民权利。所以,现在让我再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上:公司究竟是依据谁的授权颁行这道命令的?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是公司的事。也是我的事。难道你们公司有权利公布这样一条规章吗?这条铁路要经过好几个州。您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一个州吗?那个州在这方面制定的又是什么法律吗?

它的法律跟我毫不相干,可是公司的命令我必须执行,我的职责就是禁止这里玩扑克,先生们,它必须受到制止。

或许是这样;然而,办事情还是不必操之过急的好。平常在旅馆里,他们都把一些规矩张贴在屋子里,但是要依照该州的法律条文办,作为那些要求的依据。但这儿并没张贴这类文告呀。请您出示您的证明,随后可以让我们作出决定,因为,您总能看到,您已经破坏了人家玩扑克的兴趣。

我没这一类的证明,但是我奉了命令,单凭这一点就够了。命令必须执行。

咱们别轻易作出结论。最好还是让咱们心平气和,仔细地讨论一下这件事情,看咱们究竟坚持的是什么原则,难免任何一方犯了错误——因为剥夺美国公民的自由这件事是相当严重的,在他能证明他有权剥夺他人自由之前,我不允许他当着我这样胡作非为,再说……

我的好先生,难道你还要继续玩扑克吗?这件事也许不会太久。可要看情况而定。您说这命令必须执行。必须,这是你的强词夺理。您自己可以理会,它有多么强硬。当然,一个英明的公司,既不会授权您执行这样严肃的命令,又不会制定一个惩罚违背规章者的方法。那样它就会变成纸上谈兵,只会惹来人家笑话。对违反这条规章的应当怎样处理?

处理?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处理。

不用说,这您肯定是弄错了。您的公司会命令您上这儿来,很粗暴地打断一场无需禁忌的娱乐,但并不教您在执行这道命令时应当采取的手段吗?难道您不认为这种做法是滑稽可笑的吗?假如乘客拒绝遵守这条命令,那您又打算怎样应付他们?您打算夺走他们的扑克吗?

不。到下一站,你打算违反规章把他们赶下车吗?这个,不——如果他有车标,我们当然不能这样做。

难道你打算把他送交法院吗?列车员无话可说,显然感到难堪了。少校又开始发扑克,他接着说:您看,您没一点法子,公司让您处于很尴尬的地步。

您接受了一道狂妄的命令:您装腔作势,要去执行,但你把这件事仔细一分析,您就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强制人家遵守。

列车员摆着架子说:先生们,命令我已经传达给你们了,我已经尽了自己的职责。至于你们是不是执行了它,那你们就看着办吧。说完这话,他转身要离开。

等一等,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您说已经尽了自己的职责,我认为您说错了;即使您真的已经尽了自己的职责,那么我还有一项职责要尽哩。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不是准备到总办事处告我违反了规章?不是的。那样他没什么好处。您必须去告我,不然我就要去告您。告我,凭什么呀?告您不禁止这次玩扑克,没执行公司的决定。作为一个公民,我有义务协助铁路公司监督它的职工照章办事。

您当真要这么做吗?是的,是认真的。我觉得您做人并没错儿,但是我认为,作为一个工作人员,您这样做事做得对吗?——您没执行那道命令;假若您不去告我,我就去告您,而且一定去告。

列车员显得十分迷惑,他想了想,随后突然激动地说:

瞧,我都被闹昏了,这完全是一笔糊涂账,倒像是我在找麻烦!这可是我见所未见的事情;人家一向顺着你,默不作声,所以我也就从来没注意到,那是一道多么荒谬可笑的愚蠢的命令。我不要告任何人,我也不要被任何人告——瞧,那样会给我带来无限的烦恼!现在你们就继续玩扑克吧——假如高兴的话,就玩上一整天吧——咱们再别为了这种事情找矛盾了!

不,我只是为了要维护这位先生的权力,才坐在这里——现在他可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但是,您离开前;可否告诉我,你认为公司制订这条规定的目的何在?您能为这件事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一个至少表面上不是愚蠢的借口、一个不像是蠢家伙想出来的主意吗?

这个,我肯定能够。问到为什么要制订它,那道理很明白。那是为了不要伤害了其他乘客的感情——我意思是说乘客中那些信仰宗教的人。星期天在车上玩扑克,亵渎了安息日,那会使他们不愉快的。

我原本也有同样的想法。可是,他们愿意自己在星期日旅行,亵渎安息日,却愿别人……

我的天啊,您这可说到要害上了!从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事实如此,如果你开始仔细分析一下,就知道它是一条愚蠢的规定。

就在这时,另一节车上的列车员走过来,准备很专横地禁止玩牌,可是特等客车的列车员挡住他,把他拽到一边,向他说明。自此以后再听不到他们谈起这件事了。

到芝加哥后,我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十一天,错过了看博览会,因为,当刚能走路时,我却已经需要马上启程回东方去了。在我们出发的前一天,为了让我有个宽敞明亮的地方,可以使我睡得舒适一些,少校预订了一间卧车特别包厢;当我们到达车站时才知道,由于调配员一时大意,我们的那节车厢没被挂上。列车员给我们留下了一对卧铺——他说,这样办他已经竭尽全力了。可是少校说,我们并不着急,完全可以等着把那节车给挂上。列车员平易近人,但是含嘲带讽地说:

或许,如您所说的,你们并不赶急,可是我们必须赶急呀。快点上车吧;先生们,上车去吧——别让我们全等着啦。

可是少校不便不肯上车,也不许我上去。他就要乘坐他所订的车,其它的不可以。列车员不耐烦的说:

我们这样做已经竭尽全力了——你的要求,我们是无法做到的。你们要么就用这套卧铺,要么就干脆不用它吧。由于出了一个错误,现在时间不早了,已经来不及改正,只好将就点儿,就这样凑合一下吧。其它乘客也是这样。

咳,您看,事情就糟在这里。如果他们也都要维护自己的权利,而且坚持到底,现在你们就不会这样毫不在乎地试图糟蹋我的权利了。我根本没想要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有责任维护下面一位乘客不再这样受骗。所以我一定要乘我订的车。不然我就要在芝加哥住下去,控告你们公司破坏了合同。

控告我们的公司?——仅仅为了这样一件事!是的。

难道您真想这么做?是的,我真的要这样做吗。列车员向少校质疑地瞧了一会儿,然后说:这可把我弄糊涂了——这可是新奇花样——我从前一直没碰到过这样的事儿。但是,我的确相信,您会做出这样的事的。少校,我找站长去。

站长刚来到的时候十分恼火——但恼的是少校,而不是那个造成差错的人。他态度相当粗鲁,也像列车员开始那样;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这位措词委婉的炮手,后者仍然坚持要乘他所订的车。但是,事情很明朗,在这种情形下只有一方能占上风,而结果占上风的一方当然是少校。站长只好收起恼火的神态,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甚至多少表示了歉意。这给和平解决提供了一个美好的开头,于是少校作出让步。他说愿意放弃已订的特别包厢,但必须有另一间包厢。经过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一间特别包厢,那包厢的主人是个通情达理的,愿用他的包厢对换我们的卧铺,我们终于启程。那晚列车员来看我们,他平易近人,十分殷勤,和我谈了许久,最后我们结成朋友。他说希望大家能给他们添一些麻烦事——因为那样只会产生有益的影响。他说,旅客不能指望铁路公司尽他们的一切职责,除非他们自己也或多或少关心那些事情。

我希望我们已经结束了这次旅程中移风易俗的工作,然而事实却非如此。第二天清晨,少校在餐车里要一只烤鸡。侍者说:

对不起先生,我们菜单上没有这道菜,我们只供应菜单上有的。

瞧,那位先生不是在吃烤鸡吗?对,可是那形势不同呀。他是铁路公司的一位监督。

那我就更非吃烤鸡不可。我不喜欢这种有特殊的待遇,请您赶快去给我来一只烤鸡。

侍者把领导找来了,领导低声婉言解释,说这件事我们是无法办到的——这违反规定,规定是很严厉的。那么,好吧,您必须一概执行这条规章,或者一概取消这条规章。您要么拿走那位先生的鸡,要么就给我也来一只。

领导神色慌乱,有点儿措手不及了。他开始东拉西扯地解释,就在这时,那个列车员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领导说,有位先生要点一只烤鸡,但这是绝对违反规定的,而且菜单上也没这道菜。列车员说:

你就照章办事嘛——没别的办法。等一等……是不是这位先生?接着他就笑了起来,说:不要去管你们那些规定吧——这是我给你的忠告,听我的话不会错儿;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别让他又在他的权利问题上发表议论啦。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吧;假如你们手头没鸡,那么就停下了车去买吧。少校吃鸡后,坦然地说,他能够这样做,只是出于迫不得已,为的是要维护一条原则,因为他从来都是不喜欢吃鸡的。

虽然,我没到博览会,但是我懂得了一些怎样运用权术的窍门,将来这些窍门或许对我和读者都是方便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