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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仲夏夜之梦(4)

波顿:请你们各位先生多多关照在下。请教大号是——?

蛛网蛛网。

波顿:很愿意跟您交个朋友,好蛛网先生;如果咱指头儿割破了的话,咱要大胆用用您俗云蛛丝能止血。善良的先生,您的尊号是——?

豆花豆花。

波顿:啊,请多多代咱向您令堂豆荚奶奶和令尊豆壳先生问好。好豆花先生,咱也很愿意跟您交个朋友。先生,您的雅号是——?

芥子芥子。

波顿:好芥子先生,咱知道您是个历经沧桑的人;那块巨大的牛肉曾经把您家里好多人都吞去了。实话跟您说,您的家人们曾经把咱辣出泪水来。咱愿意跟您交个朋友,好芥子先生。

蒂泰妮霞:来,侍候着他,带他到我的闺房。

月亮今夜有一颗多泪的眼睛;

小花们也都陪着她眼泪汪汪,

悲悼一些强暴中失去的童贞。

吩咐那好人静静走不许作声。

同下

第二场林中的另一处

奥布朗上。

奥布朗:不知道蒂泰妮霞是否醒来;等她一醒来的时候,就要狂热爱上了她第一眼看到的无论任何事物了。这边来的是我的使者。

迫克上。

奥布朗:啊,疯狂的精灵!在这座夜的魔林里现在有什么事情发生?

迫克:娘娘爱上了一个怪物了。当她沉睡的时候,在她的神秘的卧室之旁,来了一帮莾汉;他们都是在雅典市集上作工赚钱的粗鲁的手艺人,聚集在一起练着戏,计划在提修斯结婚的那天表演。在这一群莾汉的中间,一个最愚蠢的莾汉扮演着皮拉摩斯;当他退场走进一簇丛林里去的时候,我就利用了这个好机会,给他的头上罩上一头死驴的面具。一会儿为了满足他的提斯柏,这位好伶人又出来了。他们一看见了他,如同雁子望见了蹑足行近的猎人,又像无数只灰鸦听见了枪声轰然飞起乱叫、四处乱逃一样,大家拼命似地逃走了;又由于我们的跳舞震动了地面,一个个东倒西歪,嘴里乱喊着救命。他们原本就是那么愚蠢,这回吓得完全丧失了理智,没有知觉的东西也都来对付他们了:野茨和荆棘刮破了他们的衣服;有的没了袖子,有的甩掉了帽子,败军之将,不管什么东西都是予取予求的。在这种惶恐中我领着他们走去,把罩上面具的可爱的皮拉摩斯一个人留下;就在此刻,蒂泰妮霞醒了,马上就爱上了一头驴子了。

奥布朗:这比我所能想得到的办法还好。但是你有没有听从我的吩咐,把那爱汁滴在那个雅典人的眼皮上呢?

迪克那:我也已经趁他睡熟的时候办好了。那个雅典女人就在他旁边,因此他一醒来,肯定会看见她。

狄米特律斯及赫米霞上。

奥布朗:站住,这就是那个雅典人。迫克:这女人是;那男人可不是。

狄米特律斯:唉!为什么你这样咒骂深爱你的人呢?那种毒骂是应该对付你仇敌的。

赫米霞:现在我只把你数说数说罢了;我应该更加倍地咒骂你,因为我相信你是可诅咒的。如果你已经乘着拉山德睡着的时候杀了他,那么把我也杀了吧;反正两脚踏在血泊中,干脆让杀人的血淹没你的膝盖吧。太阳对于白昼,也比不过他对于我的忠心。当赫米霞睡熟的时候,他会偷偷地离开她吗?我宁愿相信地球的中心可以穿成孔道,月亮会从孔道钻了过去,在地球的另一头跟她的兄长白昼捣乱。肯定是你已经把他杀死了;因为只有杀人的魔鬼,脸上才会这样惨白而恐怖。

狄米特律斯:被杀者的脸色才是这样的,你的冷漠已经洞穿我的心,所以我应该有那样的脸色;但是你这杀人的,看上去却依然是那么红光满面,就像那边天上亮闪闪的金星一样。

赫米霞:你这种话跟我的拉山德有何关系?他在哪里呀?啊,好狄米特律斯,把他还给我吧!

狄米特律斯:我宁愿把他的尸体喂我的狗。

赫米霞:滚开,贱狗!滚开,恶狗!你使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你真的把他杀了吗?以后,别再把你当作人吧!啊,看在我的面上,和我说实话,告诉我,你,一个清醒的人,趁他睡着的时候,而把他杀了吗?嗳唷,真厉害!一条蛇、一条毒蛇,都不及你;因为它的分叉的毒舌,还抵不过你的毒心更毒!

狄米特律斯:你的脾气发得没一点理由。我并没有杀死拉山德,他也并没有死,据我所知。

赫米霞:那么请你告诉我他现在很好。狄米特律斯:如果我告诉你,我将得到什么呢?

赫米霞:你可以得到永远不再看见我的权利。我从此离开你那恶心的脸;无论他是死是活,你再不要和我相见。下。

狄米特律斯:在她这样盛怒之下,我还是别跟着她。让我在这儿暂时停留一会儿。

睡眠欠下了沉忧的债,

心头加重了沉忧的担;

我且把黑甜乡暂时寻访,

还了些还不尽的糊涂账。

卧下睡去。

奥布朗:你干了些什么勾当?你已经大大地弄错了,把爱汁去滴在一个诚恳的恋人的眼上。因为这次错误,本来忠实的将要变坏,而不忠实的依然不变。

迫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保持着忠心的不过一个人;变心的,把盟誓起了一个毁了一个的,却有无数人。

奥布朗:迅速地到林中各处去寻找叫海伦娜的雅典女郎。她是完全为爱情而憔悴的,痴情的叹息抹去了她脸上的血色。用一些办法把她引到这儿来:我将在他的眼睛上施魔法,安排他们见面的。

迫克:我去,我去,瞧我一会儿便失了踪迹;鞑靼人的飞箭都赶不上我的迅疾。下。

奥布朗:

这一朵紫色的小花,

尚留着爱神的箭疤,

让它那灵水的力量,

渗进他眸子的中央。

当他看见她的时光,

让她显出庄严妙相,

如同金星照亮天庭,

让他向她倾心沉服。

迫克:重上。迫克:

报告神仙界的头脑,

海伦娜已被我带到,

她后面随着那少年,

正在哀求着她眷怜。

瞧瞧那痴愚的形状,

人们真蠢得没法想!

奥布朗:站开些;他们的声音将要惊醒睡着的人。

迫克:

两男合爱着一女,

这把戏已够有趣;

最妙是颠颠倒倒,

看着才叫人发笑。

拉山德及海伦娜上。

拉山德为什么你觉得我的求爱只是向你嘲笑呢?嘲笑和戏谑是永不会流下眼泪的;瞧,我在起誓的时候是怎样真切!这样的誓言是不会被人认作虚伪的。明明有着可以证明是情真意切的表白,为什么你会以为我这一切都是出于嘲讽呢?

海伦娜你越来越幽默了。要是人们所说的真话都是互相对立的,那么相信哪一句真话好呢?这些表白都是应当向赫米霞说的;难道你不要她了吗?把你对她和对我的誓言放在天平的两端,一定称不出轻重来,因为都是像空话那样轻浮。

拉山德当我向她发誓的时候,我真是一点头脑都没有。

海伦娜按我说,你现在把她抛弃了,也不像是有头脑的。

拉山德狄米特律斯爱着她,但他不爱你。

狄米特律斯:醒啊,海伦娜!尊贵的女神!圣洁的仙子!我要用什么来形容你的秀眼呢,我的爱人?水晶是太暗淡了。啊,你的嘴唇,那吻人的樱桃,看上去是多么成熟,多么惹人喜欢!你一举起你那洁白的玉手,被东风吹着的陶沼斯高山上的积雪,也会像乌鸦那么黯黑了。让我吻一下那纯白的女王,这美好的象征吧!

海伦娜唉,倒霉!该死!我知道你们都在取笑我;如果你们是懂得礼貌和有素质的人,怎么会这样侮辱我。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那么就不喜欢我好了,为什么还要联合起来挖苦我呢?你们瞧上去都像绅士,如果真是绅士,就不该这样对待一个有身份的女人:发着誓,赌着咒,恭维着我的好处,但我可以确认你们的心里却在厌恶我。你们两人都爱着赫米霞,现在联合起来一同把海伦娜嘲笑,真是大丈夫的所作所为,为着取笑的缘故逼一个可怜的女人哭泣!高尚的人决不会这样嘲讽一个闺女,逼得她无法忍受,只是因为给你们寻寻开心。

拉山德你太冷酷,狄米特律斯,不要这样;因为你爱着赫米霞,这是你我都十分明白的。现在我愿意成全你把我在赫米霞的爱情中的位置让给你;但你也得把海伦娜让给我,因为我爱她,并且会永远爱她。

海伦娜从来没见过嘲笑者浪费过这样无聊的口舌。

狄米特律斯:拉山德,继续爱你的赫米霞吧,我不要;如果说我曾经爱过她,那爱情现在结束了。我的爱不过像过客一样暂时停留在她的身上,现在它已经回到它应该停留的地方,海伦娜的身边,再不改变了。

拉山德海伦娜,不要相信他的话。

狄米特律斯:不要否定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否则你将以生命为代价补偿你的错误。瞧!你的爱人来了;那边才是你的爱人。

赫米霞上。

赫米霞:黑夜使眼睛看不到,但却使耳朵听得更为清晰;我的眼睛不能看见你,拉山德;但幸亏我的耳朵,使我能听见你的声音。你为什么那样残忍地离开我呢?

拉山德爱情牵引一个人走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滞留呢?

赫米霞:哪一种爱情能把拉山德离开我的身边?拉山德拉山德的爱情使他马上离开;美丽的海伦娜,她照耀着星空,使一切明亮的繁星黯然失色。为什么你要来纠缠我呢?难道这还不能使你明白我因为讨厌你的缘故,才这样离开你吗?

赫米霞:你说的是假话;那不会是真的。

海伦娜瞧!她也是他们的同伙。现在我知道了他们三个人一起联合了用这种手段欺凌我。欺人的赫米霞!最没有良心的女人!你竟然和这种人合伙算计着向我开这种卑鄙的玩笑戏弄我吗?难道我们两人曾经的种种推心置腹,姊妹的约定,在一起怨恨疾足的时间这么快便把我们拆分的那种时光,啊!你都不记得了吗?我们在学校时的那种情谊,所有童年的天真,你都忘记了吗?赫米霞,我们两人曾经像两个灵巧的神匠,同时绣着一朵花,描着同一个图样,我们共坐在一个椅垫上,齐声曼吟着同一个歌儿,就像我们的手、我们的身躯、我们的声音、我们的意念,都是连在一起不可分的情形。我们这样生长在一起,正如并蒂的樱桃,看似两个,其实却是一个;我们是结在同一茎上的两颗甜美的果实,我们的身体虽然分开,我们的心却连在一起。难道你竟把我们从前的友好置之不理,而和男人们联合着戏虐你的可怜的姐妹吗?这种行为太没有朋友的情谊,而且也不是一个少女应该做的。不单是我,我们所有女人都可以攻击你,虽然受到侮辱的只是我一个。

赫米霞:你这种偏激的话真使我不明白。我并没有嘲弄你;好像你在嘲弄我哩。海伦娜你没有教拉山德跟随我,假意夸奖我的眼睛和面孔吗?你那另一个爱人,狄米特律斯,不久前还曾要用他的脚踢开我,你没有使他称我为女神、仙子,神圣而稀有的、珍贵的、无与伦比的人吗?为何他要向他不喜欢的人说这种话呢?拉山德的世界里是充满了你的爱,为什么他反而要嫌弃你,却要把他的热情转达给我,要不是因为你的教唆,因为你们曾经预先计划好?就算我不像你那样有人疼爱,那样被人追求不舍,那样幸运,就算我是那样倒霉,得不到我所爱的人的感情,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应该同情我而不应该侮蔑我的。

赫米霞: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海伦娜好,继续装下去,扮着这一副表情,等我一转身,就要向我作嘴脸了;大家彼此使使眼色,把这个绝妙的玩笑继续开下去吧,将来会记载在历史上的。倘若你们是有同情心,有素质的,就不该把我当作这样的笑柄。再会吧;一半也是我自己原因,死别或生离很快便可以补赎我的错误。拉山德不要走,温柔的海伦娜!听我说。我的爱!

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漂亮海伦娜!海伦娜多好听的话!

赫米霞:亲爱的,不要那样逗她。

狄米特律斯:要是她的请求不能使你住嘴的话,我将强迫你闭住你的嘴。

拉山德她也不能请求我,你也不能强迫我。你的强迫正和她的软弱的请求同样无力。海伦娜,我爱你!凭着我的生命保证,我爱你!谁说我不爱你的,我甘愿用我的生命证明他说谎;为了你我可以放弃生命。

狄米特律斯:我说我比他更爱你。

拉山德如果你这样说,那么把剑拔出来证明一下吧。

狄米特律斯:好,快些,来!

赫米霞:拉山德,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拉山德滚蛋,你这黑奴因赫米霞肤色微黑,故云。第二幕中有“把一只乌鸦换一只白鸽”之语,亦此意;海伦娜肤色白皙,故云白鸽也!

狄米特律斯:你可不能骗我而自己逃走;嘴上说着来来,却在找机会溜走。你是个没用的汉子,来吧!拉山德向赫米霞放开手,你这猫!你这牛蒡子!贱东西,放开手!否则我要像摔掉身上一条蛇那样摔掉你了。

赫米霞:为什么你变得这样凶残?究竟是为什么呢,爱人?

拉山德你的爱人!走开,黑鞑子!走开!招人恨的毒物,给我滚吧!

赫米霞:你还是在说笑吗?

海伦娜是的;你也是。拉山德狄米特律斯,我一定说到做到。

狄米特律斯:你的话可有些让人信不过,因为人家多么钟情于你。我可信不过你的话。拉山德什么!难道要我伤害她、打她、杀死她吗?

虽然我讨厌她,我还不至于这样残忍。

赫米霞:啊!还有什么事情比你讨厌我更残忍呢?讨厌我!为什么呢?天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我的好人?难道我不是赫米霞了吗?难道你不是拉山德了吗?我现在生得依然跟以前一个样子。就在这一夜里你还曾爱过我;但就在这一夜里你抛弃了我。那么你真的——唉,天哪!——决心离开我吗?

拉山德很对,而且再不要看见你的脸了;所以你可以断了念头,不必抱有幻想,我的话是千真万确的:我讨厌你,我爱海伦娜,一点没有开玩笑。

赫米霞:天啊!你这混蛋!你这花中的垃圾!你这爱情的贼!哼!你趁着黑夜,偷偷地把我的爱人的心盗了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