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宋词杀人案
21987200000019

第19章 白宗魏坠楼案

1927年10月12日上午10时许,一个身穿棉布长衫,长衫上还沾着斑驳墨迹的中年人来到了中原公司(今百货大楼)的楼前。他面色青白,胡子拉碴,一双眼睛里露出的都是绝望的光芒。中年人望着高高的六层大楼,踌躇了半晌,他最后一咬牙,抬腿跨进了中原公司的玻璃大转门。

这个中年人爬上了中原公司的六楼,他走到了临街的窗户边,低头下望,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他手拄窗台,因为紧张,口中呼呼地喘着粗气。略等了一会,就听街口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响,从街口开过来一辆黑色的道奇车。看着这辆锃明瓦亮的道奇车,中年人的眼睛里有两团复仇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他抬腿跨上了楼窗的窗台,然后青蛙似的一跃,整个人直向道奇车的车顶跳了下去!

天津八善堂的杜笑山开着道奇车,他天天都得从中原公司的楼底下路过,他的车后座上,坐着褚玉凤和他的姘妇金铎。褚玉凤是直隶督办褚玉璞的胞兄。他在天津可是有名的青皮混混,他要是随便在街上一躲脚,整个天津卫都会跟着乱颤。杜笑山一边按喇叭,一边往前开车,不是前面有个菜贩子挡了他一下,坠楼的人一定落到他的车顶上了。

自杀的中年人“轰”的一闷声,左脸先着地,接着整个身子重重地跌落到了马路上,鲜红的血点和白花花的脑浆溅得杜笑山满车都是。

杜笑山吓得一声怪叫,脚下一使劲“嘎吱”一声,踩住了刹车。那个坠楼的中年人摔在地上,并没有死透,他抬起摔烂的血脸,然后用手指了指杜笑山的道奇车,这才脑袋一歪,倒在马路的血泊里咽气了。

车里的金铎最先认出了自杀的人,这个人就是他的丈夫——画家白宗魏!看着白宗魏摔得不成人形的尸体,金铎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杜笑山脸色煞白,他哆嗦着两只手,猛地将方向盘打到了底,汽车绕过白宗魏的尸体,惊慌失措地开走了。

牛警长正领着三个身穿黑制服的巡警在街上巡逻,他听说有人在中原公司前面坠楼,急忙吹着“呜呜”作响的警笛,快步跑了过来。三个巡警手挥警棍,拨开围观的人群,牛警长走进人群,他低头一看白宗魏血肉模糊的尸体,差点呕了出来。

三个巡警保护着现场,牛警长急忙来到中原公司,打电话给上峰报案去了。

天津市警察厅厅长常之英驱车来到事发现场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白宗魏的尸体已经被拉到警局,交给法医处解剖化验去了,常之英看着马路上画着的人形粉笔印,他眉头一皱,对看守现场的牛警长说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牛警长伸手在怀里一掏,摸出了一封还沾着鲜血的控告状,只见上面写道——敝人白宗魏,三十五岁,寓居津门,鬻画为业,今状告八善堂堂主杜笑山,杜笑山名为善人,实属奸佞……底下一大块血污,将墨字涂得一团糟……跳过控告状上模糊不清的血污部分,在控告状的最底下,白宗魏恨意十足地写道——恳请青天开眼,神明共鉴,恶人不诛,吾将死不瞑目矣!

常之英得到了这张血状,真是如获至宝,他转头对牛警长说道:“白宗魏究竟是什么来路?”

牛警长揉着太阳穴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一些简单的情况——这个白宗魏是个旗人,因为家道中落,在北京混不下去了,他就在1925年春,来到天津卖画谋生,白宗魏听说去年交了桃花运,娶了红舞女金铎为妻……他的画我在福林阁吃饭的时候看过……!”

常之英点了点头说道:“牛警长,你领我去一趟福林阁!”

福林阁是一座饭店,两层的水泥楼装修得倒也雅致,漆木的招牌上,刻着福林阁三个金字。常之英也不说话,他气势汹汹地领着警察们直闯二楼,看着荷枪实弹的警察,福林阁的刘老板吓得心脏“咚咚”地敲鼓,他对着常之英一个劲地打恭作揖,不住声地说好话。

常之英来到二楼,他用手一指墙上挂着的一排画,问道:“白宗魏的画卖得好吗?”

刘老板的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神情,半晌才说道:“白宗魏的画,卖得不好,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是抽哪门子邪风,偏偏有人肯出大价钱买白宗魏的画……上个月,褚玉凤褚大爷就用500块大洋,买了他3副画呢。”

常之英虽说不懂画,可是他会看啊,白宗魏画的山水图技法呆板,布局老套,怎么还有人肯砸钱买他的画,这姓褚的不纯属是冤大头吗?

常之英面色一沉,说道:“刘老板,白宗魏今天上午已经在中原公司跳楼身亡了,临死前,他留下了控告状……你应该明白知情不举的后果吧?”

刘老板面现惊恐地说道:“福林阁就是提供场地,供客人和画家们买画卖画,我可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儿啊!”

常之英还没等继续逼问,一个四处打探消息的便衣跑了上来,他低声在常之英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常之英听罢“嘿嘿”一阵冷笑道:“褚玉凤和金铎在你的福林阁开房奸宿,你这个饭店的老板不会不知道吧?”

刘老板听完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再地,口中一叠声地叫道:“常厅长,常厅长,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白宗魏卖画养家,无可厚非,可是毛病就出在他那个当过红舞女的老婆身上,金铎艳名再外,早就被贪恋美色的褚玉凤看中了,为了达到目的,褚玉凤就找到了八善堂堂主杜笑山。

杜笑山在天津卫可是个大人物,他的名下有8家慈善团体,他们分别是北善堂、崇善****、引善社、公善社、备济社、济生社、体仁广生社和南善堂,这8家慈善团体筹集上来的善款,除去按月发给守节孀妇每人一元至二元的抚恤金外,大都数都被他暗中送给了直鲁联军军长褚玉璞的手中当了军费。褚玉璞因为征战有功,最后荣升直隶督办。褚玉璞手握实权后,他对杜笑山更是格外照顾,半年前,他还把天津屠宰场从警察厅的手中硬划到了八善堂的名下。

褚玉凤是直隶督办褚玉璞的胞兄。杜笑山一见靠山的大哥有求于己,自然满口答应。他就以买画为名,经常领着褚玉凤出入白宗魏的家,褚玉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背地里送给了金铎许多值钱的首饰,这一来二去,两个人便勾搭成奸,双宿双飞了。

白宗魏也到警局和法院告了几次状,可是褚玉凤的事,哪家衙门敢管?最后都雷声大雨点小地不了了之了,白宗魏看着自己的老婆成了别人的姘妇,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索性就走了极端——这就是他怀揣控告状,跳楼砸车,以死相争的全部经过。

常之英听刘老板讲完,命令他签字画押,看着到手的口供,常之英对牛警长命令道:“牛警长,逮捕杜笑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牛警长答应一声,领着警察,直扑八善堂,半个小时后,杜笑山就被反带着手铐,被警察推推搡搡,一行人来到了天津市警察厅厅长常之英的办公室。

杜笑山看着办公桌后面坐着的常之英,他连蹦带跳地骂道:“常之英,你这个混蛋,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把天津屠宰场收回去吗,告诉你,没门!”

天津屠宰场可是一个肥得流油的买卖,年收入都在8万元以上,以前屠兽场一直是隶属警察厅,其收入当然也归警察厅统一支配。自从屠宰场被褚玉璞划给了杜笑山,常之英眼见得大把的钞票从自己手中流走,他早就恨死了杜笑山。

常之英一听杜笑山揭了自己的伤疤,他气得“砰”地一拍桌子,叫道:“杜笑山,你休要含血喷人!今天本厅长把你带到警局,一是调查你是否贪墨八善堂的善款,二是询问你是否和白宗魏的自杀案有关,你再敢妄言屠宰场,我立刻叫人掌你的嘴!”

杜笑山冷笑道:“好,你查吧,最好你能查出我的毛病,然后整死我,不然褚督办知道了情况,他要是不用枪子在你的天灵盖上开个洞,我就不姓杜!”

常之英气得呼呼直喘,他连声叫道:“把杜笑山给我押下去!”

警察厅的密探也不是吃素的,经过了3天的紧张查账,粗略断定杜笑三贪污、挥霍并转移走了八善堂七八万元的善款。

常之英再次提审杜笑山,杜笑山还是不把常之英这个警察厅长放在眼里,他把嘴角一撇,讥讽地说道:“八善堂正常的花销那叫贪污挥霍?转移善款?我告诉你,那些钱都被我送给褚督办当成军饷了!”

褚玉璞生活奢华,光小妾就有三四个,没有杜笑山的资助,褚玉璞哪能左右逢源,上下打点,最后高居督办的位置?

常之英听杜笑山讲完,他的脸色就好像五月的天气,当时就变了。他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警察厅长,褚玉璞可是直隶省的督办,褚玉璞收拾自己,还不跟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常之英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他亲手倒了一杯水,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杜笑山的面前,然后压低声音,道:“杜兄的钱真的给褚督办当军饷了?”

杜笑山一见常之英服软,他把腰杆一挺,一翻眼睛,傲然说道:“那是自然!”

常之英一招手,他从记录员手中要过了杜笑山的招供记录,然后低声说道:“杜兄您只要在这份口供上签个字,我立刻放您回家……褚督办的事别说我们天津警察厅,就是弄到省厅,也没人敢管!”

杜笑山听常之英讲完服软的话,心中更是得意,他带着讥讽的口吻说道:“量你们也没这个胆子管!不过这个口供我还是不签字了吧?”

常之英见杜笑山没有签字的意思,他满脸赔笑地道:“杜兄请体谅我的难处,不管怎么说,白宗魏坠楼,我都得给上面一个交代,我保证,只要这份口供搪塞过我的顶头上司,我一定把它销毁!……”

杜笑山这才拿起毛笔,在那份口供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常之英一见口供到手,他得意地一笑道:“杜笑山,你私自挪用善款,引诱从良舞女为奸,最后逼死画家白宗魏,实属罪大恶极,来人啊,把他关进大牢,严加看管!”

杜笑山这才知道上当了,他扑身上前,就要去抢常之英手中的口供,四名警察闯了进来,不容分说,架起了不停叫骂的杜笑山就往外走……常之英看着手中的口供,心内高兴,口中不由得唱起了流水快板《长坂坡》——子龙我一杆银枪风雷吼,只杀得曹兵各个愁!……杜笑山的亲信早就到省城找褚玉璞通风报信去了。褚玉璞现在正指挥军队和北伐军打仗呢,北伐军攻势凶猛,褚玉璞连吃败仗,他得知杜笑山入狱的消息,更是火往上撞,急忙领着警卫连的人马,连夜坐汽车回到了天津卫。

12月23日上午,褚玉璞的警卫连架起机枪,包围了天津的警察厅。常之英看着黑洞洞的机枪口,吓得他一脸冷汗,脸色铁青的褚玉璞走进了厅长办公室。常之英找出白宗魏的控诉状和杜笑山的口供递给了褚玉璞。杀气腾腾地褚玉璞翻阅完口供和控状,他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最后他眼珠一转,色厉内荏地叫道:“一派胡言,这纯属是栽赃陷害!”

常之英在旁低声说道:“褚督办,此事在整个天津卫闹得很凶,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白宗魏跳楼的真相,消息一旦透露,恐怕对尊兄和您都不利……这个杜笑山贪污善款,却拉您当挡箭牌,实属可恨,我看不如把害死白宗魏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然后再加上他贪污善款的罪名,将其处决,岂不是一了百了?!”

褚玉璞沉吟了一会儿,他猛地一拍桌子,道:“好,那就立即将杜笑山就地枪毙!”褚玉璞说完话,大笔一挥,就签下了行刑令。

常之英接过行刑令,真是如获至宝。他惟恐夜长梦多,当即命人将杜笑山从监狱中提出,押赴刑场。杜笑山得知死刑的消息后,一张脸吓得惨白,虽然他在监车中不停地大骂常之英,并要求面见褚玉璞。但哪里有人肯理会他。

下午2时许,监车行抵天津郊外仙人桥刑场,行刑人将杜硬拉了下来,此刻,杜笑山已站立不住,瘫跪在刑场上。但闻“砰”地一声枪响,杜即倒地毙命。

褚玉凤侥幸逃得一命,他为了感激常之英,特意在东方大酒店宴请常之英,两个人称兄论弟,只喝得酩酊大醉,他们俩坐在小车上,半夜沿着海河路,一起回家,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司机突然被前面蹿出的野猫所吓,他一打方向盘,小汽车的保险杠“咔嚓”一声,撞碎了桥栏杆,汽车一头扎进了浑浊的海河,最后这两个人都被活活地淹死了。

金铎亲眼见到了白宗魏坠楼的惨景,无端落下了精神恍惚的病根,她只得离开天津,回老家养病,最后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此后,褚玉璞因前方战势紧张又火速赶往徐州。1928年6月,北洋军阀在中国的统治崩溃,褚玉璞退出天津。1929年初,褚玉璞率残部在烟台登陆,被驻扎在胶东的刘珍年包围后生擒,最后褚玉璞被刘珍年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