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马车上的猎魂者不见了。腰插菜刀的双刀客也不见了。
小镇依旧宁静祥和。双刀客和猎魂者来过,又像没有来过。因为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些,小镇的人们只想如归巢的鸟儿一样,回到自己的家共聚天伦家。每个人都有家,只是有人觉得温暖;有人觉得不温暖。觉得温暖者归心拳拳,不觉得温暖者无谓归与不归。
青松、山泉、白鹤、美女,双刀客的眼里除了眼屎就只有这些。
“好地方!”猎魂者叹道,虽然是感叹,却明显心情愉悦。
“好地方!”同样的话,不一样的语气。赞叹者欣赏的语气,知命者感慨的语气。“白天也猎魂?”熊瑁望着猎魂者。
“白天不能猎魂?”猎魂者反问。
是的,没有人说过白天不能猎魂。“为什么是她?”熊瑁不甘心,也不理解。
“有人需要她的魂!”猎魂者很坦白。
松针飘落,泉水飞溅,白鹤振翅。宁静、祥和消逝了,杀机、杀气充塞天地。
咳嗽,一声、两声,不停地咳嗽声。猎魂者和双刀客之间多了个人,一个临风枯树般的老人。老人的出现使得青松安静了,泉水安静了,白鹤也安静了。宁静和祥和回来了。
老人是悲情大夫,是他悲天悯人的大爱,化解了这场杀戮之气。“三天,三天后将军河渡口”,只有这一句话,悲情大夫走了。猎魂者也走了,双刀客亦不用再留在此了。
约会之日,将军渡口。老人、马车、美女、嶙峋胸膛,胸毛纠结的汉子。老人是悲情大夫,美女是猎魂者,汉子是双刀客。
“你父亲呢?”老人说话了。
“死了。”猎魂者脸上涌上悲戚之色。
“故人已逝,吾命苟活,唉!”悲情大夫脸上亦涌上悲戚之色。
“马车给我,前辈莫管它事。”猎魂者又恢复平日模样道。
老人微笑下车,猎魂者带着她那春风般的笑走向马车。猎魂者的脸色变了。不知何时双刀客已经坐在了车上。任谁的自尊被伤害脸色都不会好看,更何况她是猎魂者。猎魂者身上的杀气再现,死亡笼罩着大地。灿如银虹的光芒,吃力的咳嗽,空气沉闷而压抑,有种让人疯狂的感觉。奇怪,每一声咳嗽过后,空气中的那种让人疯狂的感觉就会弱一些,空气中的那种沉闷和压抑已经弱到叫人无法感觉到了,悲情大夫的咳嗽也停止了。人也消失了。
猎魂者看着双刀客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幽蓝色,双刀客望着马车里闭着双目一样风情万种的陆波,没有回头。现在他的眼里只有陆波,就连容纳眼屎的地方都没有。
幽幽的笛声在渡口边响起,不知何时猎魂者已经开吹奏那令人恐惧和胆寒的猎魂笛。双刀客依然没有回头,似乎连回头的打算都没有。猎魂者的眼眸越来越蓝,笛声越来越透彻人心,似乎魂魄要离体而去。
猎魂笛,魔器至尊。菜刀,天下名器。笛声中的阴寒之气愈来愈浓,双刀客手中的菜刀开始颤抖,光芒越来越盛,罩住了整辆马车。将军渡口,汉江河中,鱼跃虾跳,猎魂者的身上开始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邪恶之气。邪恶之气越来越浓,远远望去犹如妖魔在舞。
“好强的猎魂者,好厉害的第九重猎魂舞”,喃喃自语的是悲情大夫。原来,他没有走。他不是和尚,却有超过和尚的慈悲之心。
山野村渡,人迹稀少,却也苦了河中鱼虾和山中禽兽。幸亏有悲情大夫。若非他,鱼虾禽兽只怕早已伤亡在猎魂者和双刀客的无形杀气下了。猎魂者脚下踏着奇怪的步伐开始游走,身上的邪恶之气也愈来愈浓,笛声亦愈来愈低沉,低到若有若无同样也沉得犹如铅块压在心头令人心胆俱裂的想要呕吐。
悲情大夫没有咳嗽,也许是紧张,也许是忘我。毕竟这种旷世之战不是谁都有幸能见到的。无鞘的菜刀刹那的芳华。猎魂舞停了,菜刀重归平淡。熊瑁嘴角溢出鲜血。猎魂者已经坐在了车上,熊瑁躺在地上。
熊瑁很惨的输了,马车被猎魂者赶走了,也带走了陆波。悲情大夫没有出来阻止,也阻止不了已经练成第九重猎魂舞的猎魂者。熊瑁躺在沙石上望着空洞的天空,目光由灰暗慢慢变得深邃而坚定。
双刀客还是那个双刀客,起身沿着马蹄印和车辙痕迹蹒跚追去。悲情大夫望着消逝的马车和熊瑁陷入沉思。
熊瑁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但脚步一定不能停下,停下就再也没有力量前行。他没有停下,任由嘴角的鲜血滴在黄沙上溅出一个个小沙坑。
车里的陆波醒了,猎魂者知道陆波醒了,只是没有回头。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只有风情没有武功的女人根本对她够不成威胁。她不停车是因为不想被熊瑁追上,这个人很麻烦,至少在猎魂者的眼里是这样的。
“停车”,声音娇柔无力却又媚力无边。
“闭嘴”,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寒彻人心陆波是聪明女人。所以,他才能不会任何武功还可以在江湖中游刃有余。果然闭嘴了,虽然心中充满问题和担心。
“你很聪明”,猎魂者主动和他说话笨的话早死了,你是谁?真的是个聪明女人,太会挑选问问题的时机了。
“猎魂者,我是猎魂者。”猎魂者这次收起了她那春风般的笑声。
“我在哪儿?”陆波顿了顿问马车上,猎魂者依旧淡然的回答。
陆波想哭,不是害怕,她四岁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而是对这个回答无语的想哭。
陆波不说话,猎魂者也不说话。山间碎石路上,只有马蹄声和车轮声偶尔从山崖间传来几声猿啼鹰鸣。
轿子,白色的轿子,白色衣服的轿夫,幽灵一样出现在山间小路上。诡异的装束,神秘的轿队,猎魂者似乎没有看到前面的一切,马车径直冲将过去。轿夫们同样也像没有看到迎面冲来的马车。马车、轿子即将相撞的那一刻,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没有人喊马嘶,也没有血肉横飞,马车在前进,轿子也在前进,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诡异,真正的诡异,谁能解释这一切?能解释的只有轿子中的人和猎魂者,只是这个真相只怕要成为永远的谜了。熊瑁嘴角的鲜血已经凝结,苍白的脸色,裸露的胸膛,嶙峋而纠结的胸毛,腰间那扎眼的菜刀,这世间只怕再也没有这么耀眼的江湖人了。
悠扬悦耳的笛声,显然不是猎魂者。猎魂笛是专猎取万物魂魄的,而这笛声,能缓解人心头的烦忧。闻此笛声让人想到的总是美好,笛声越来越近,原来是一个骑牛而来的小牧童。果然是: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熊瑁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久违的笑容,小牧童望着蹒跚的熊瑁,放下手中的竹笛。笛声停止了熊瑁心中升起一丝失落。
“你找赶着马车的漂亮姐姐?”小牧童稚气的问熊瑁,熊瑁一愣。“这是给你的笛子”,小牧童递给熊瑁一根笛子。猎魂笛,猎魂者的猎魂笛出现了,猎魂者人呢?熊瑁结果笛子,心中疑惑异常。
陆波人呢?出什么事了?什么人敢在猎魂者头上动土?问题一个个在熊瑁心中浮起。
小牧童继续吹着竹笛悠然而去。对于江湖中人来说,熊瑁是名闻天下的双刀客。对于小牧童来说,他只是一个普通汉子,跟自己那耕作有序的父亲一样的普通汉子。
猎魂笛对双刀客造成了太大的伤害,身体的创伤和心中的担忧一瞬间爆发了,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一定要撑下去,陆波还没找到,一定不能倒下,陆波去了哪里?猎魂者又在哪里?
山中的天气就是这样,说下雨就下雨,雨水银泻地般降落。势若奔雷的马蹄声在山间响起,不是万马奔腾,比万马奔腾更震撼。一人一骑,世间竟有如此神骏的骏马。世间又有谁配拥有如此强劲的骏马?大将军段藤,只有那盖世大将军一人才配拥有如此骏马。来的确实是大将军段藤,熊瑁望着段藤。段藤却望着熊瑁手中的猎魂笛。
“拿来”语气中没有居高临下的命令,却充满着无比的威严,叫人无法抗拒。熊瑁当然知道他要的是猎魂笛。只是,他无法将猎魂笛交出,因为他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猎魂者的下落重要,陆波的下落更加重要,熊瑁没有理会段大将军。段大将军亦不会有让熊瑁走的意思。
“留下”声如沉雷,带着丝丝的焦虑,似乎很怕熊猫带走猎魂笛。但熊瑁必须带走猎魂笛。因为,他给了陆波一个承诺一个心中的承诺:承诺陆波,永远不会放弃她。
从他脱下衣服换来菜刀的那一刻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了,今天却不同,因为来的是段藤。段藤输过却不代表不能阻止他,战场如同炼狱,一个能从死亡炼狱中走过来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做到?
疲惫、饥饿、恐惧、死亡和绝望,段藤都经历过。他无惧这些,因为他总是带给敌人。熊瑁从段藤的眼神中深深感受到这种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