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嗣发(1234-1304),字士荣,号雪崖,乌程(今浙江湖州)人。宋亡前,居家奉亲。宋亡不仕。
摸鱼儿
朱嗣发
对西风、鬓摇烟碧,参差前事流水。紫丝罗带鸳鸯结,的的镜盟钗誓。浑不记,漫手织回文,几度欲心碎。安花著叶,奈雨覆云翻,情宽分窄,石上玉簪脆。朱楼外,愁压空云欲坠,月痕犹照无寐。阴晴也只随天意,枉了玉消香碎。君且醉,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一时左计,悔不早荆钗,暮天修竹,头白倚寒翠。
【注释】
鸳鸯结:即同心结,古代用罗带编织成菱形连环回文结,表示恩爱。的的:明白,清清楚楚。镜盟:用乐昌公主事。孟綮《本事诗·情感》载,南朝陈太子舍人徐德言娶陈后主妹乐昌公主为妻。陈衰,德言谓妻曰:“君之才容,国亡必入权豪之家。”便破镜各执其半,相约在他年正月十五卖于都市以通讯息。陈国灭亡,公主被杨素所得。徐德言依期至京,在市上见有老仆卖半镜,正是乐昌公主之物,便拿出自己的半镜与之相合,并题《破镜诗》一首。公主见诗,悲泣不食。杨素知此事,召来徐德言,还其妻室,使破镜重圆。钗誓:陈鸿《长恨歌传》载,唐玄宗与杨贵妃定情之夕,赠金钗钿合为信物,愿世世为夫妻。回文:用苏惠织绵回文诗事,见柳永《曲玉管》注。石上句:白居易《井底引银瓶》诗:“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长门:即长门宫。汉武帝陈皇后失宠后所居之冷宫。荆钗:以荆木枝为头钗,指贫寡妇人之装饰。暮天修竹:杜甫《佳人》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译文】
西风吹拂着云雾般的发鬟,思量着往昔的情事,如同流水般一去不还。当初我们曾经用紫丝的罗带打成鸳鸯结,那些海誓山盟还清清楚楚地刻印在我的心间。但他完全不记得这些温情缱绻,我枉自花费心血织成璇玑回文图,再也无法使他心还意转。不知有多少次,我的心都仿佛碎了一般。在花蒂上安插枯萎的花朵真是枉然。怎奈雨覆云翻,我对他的感情太深而缘分太浅,宛如在石上打磨碧玉簪,无论怎样小心也最容易折断。红色的楼阁之外,忧愁压着低空的云沉沉昏暗,月光淡淡,好像偏偏照我深夜无眠。无论是阴晴聚散,只能随顺上天的安排和意愿。枉自为相思而憔悴消瘦,如此忧愁又是为了哪般?姑且在醉酒中暂时把忧愁消遣,你难道没有看见,长门宫中青草蔓延,春风中陈皇后泣涕涟涟?一时糊涂而贻误了半生,后悔不如早戴荆钗把夫君陪伴。如今只能在暮色中独倚修竹,直到满头白发的晚年。
【评析】
这是一首弃妇诗。显然受到白居易《井底引银瓶》诗很大影响。白诗重在叙事,本词重在抒情。上片叙述女子对往事的怀恋,对情人的变心微露责备之意。下片描绘被弃后凄凉孤寂的生活情景,并引陈皇后以自解,末几句抒写悔恨之情。这是个逆来顺受、比较软弱的女性。或云本词有所寄托,似有此情味。但因对作者生平缺乏较详细的了解,故不敢妄言。但词中有作者自身遭际及主体性格存在,则是不当怀疑的。
开头三句写女主人公对着萧瑟秋风满面愁容,风吹发乱不整的形象。“紫丝”以下几句写她的心理活动,她回忆着如流水般逝去的美好的往事,吞食着爱情幻灭的苦果。“安花著叶”的比喻很贴切奇妙,已经脱落的花朵是无法再安上去的,已经破灭的爱情是无法恢复原样的,既便勉强凑合也没有真正的幸福。下片开头两句遥应上片首三句,为女子凭栏之所见,以景托情。“月痕”句暗示深夜无眠,表现女子相思情重。末尾三句词意有些晦涩。多解释为后悔相爱而成弃妇,不如不嫁而为贞女。从“悔不早荆钗”句看,当是后悔不如早些嫁一个平民百姓,尚可相伴白发。如今攀高结贵,反倒被人所弃,只好独守其身了,贵家的弃妇,被废的皇后远不如平民的妻子幸福,从“长门”之典的引用似乎也可体会出这层意味。所以李商隐才说:“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马嵬》)。另外,如果从陈皇后典故的引用以及“一时左计”一语来看,可能这位弃妇被抛弃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但具体情况如何难以考证,故无法指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