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三峡水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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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体现三峡水文化信仰的水灵文化(6)

从以上四小节的叙说中,我们比较清楚地看到,我国古代巴人在穷山恶水的险恶环境中过着游猎生活。这种低下的生产力和特定的自然环境,使他们对龙蛇十分敬畏崇奉,进而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心理。他们由蛇的形态、习性,构想出似蛇而又比蛇灵异的龙的形象,产生了强烈的龙蛇信仰。

这种信仰,既根植于巴人所处的自然环境以及他们特定的生产、生活方式,同时,正如前述伏羲传说的衍化一样,也是中原文化与巴文代化相互融合的结果。

古代的巴渝地区的先民,“是以渔猎、粗放农业为生,没有文字,语音简单的川东新石器时代古人类”,巴人徙居于此后,较快地与这些土著民族融合并占居了统治地位,其龙蛇信仰亦在民众中逐步传播。经过周武王“以其宗姬封于巴”而建立姬姓巴国的七八百年的演进,巴人在此根深蒂固,这种龙蛇信仰也就牢牢地深扎于民族心理之中。秦汉以后,尽管中原文化不断渗入,并与巴文逐步融合,但巴族的这种心理特质仍保存下来,龙蛇信仰也流传不辍,成为三峡水文化的重要的深层内蕴。

巴民族信仰龙蛇,蛇的阴柔和龙的灵异不断影响着巴人的心理,而产生一种与之相应的民族特质。巴人那种骁勇剽悍的性格和坚韧不拔的精神的铸就,不能说不得助于这种龙蛇信仰的熔炼。因此,我们可以说,古代巴人的龙蛇信仰对后世巴人骁勇、坚韧的民族性格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巴人的这种民族性格的形成也正是具有这种深层内蕴的水文化长期熔铸的结果。

第三节镇江护船的二郎神明

三峡地区河床落差较大、结构复杂,滩多水急,特别是南天洪水季节,河水泛涨,泡漩众多,滩陡浪急,有时水情水势发生突变,更是翻江倒海,波涛汹涌,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人们认为,江水泛滥系恶龙兴风作浪所致,为了安全行船,就要拜请神明镇住恶龙。他们把镇住恶龙的神称为镇江王爷,修庙供像,顶礼膜拜。在三峡地区的一些镇江王爷庙里供奉二郎神,过往船都要去烧香祭拜,求其保佑行船平安。每逢六月二十四他的生日,更是隆重异常,除焚香秉烛酒醴侍奉外,还要请戏班演戏酬神。

那么,三峡水域船工们敬奉的二郎神是谁呢?

一、二郎神的所指

在一些文献和口碑中,多认为二郎神就是“灌口二郎”。过去,在全国的不少地方,都有二郎庙,供奉二郎神,民众对二郎神的信仰十分普遍。二郎神所指的神明有好几个。第一个是秦朝时候,领导蜀民兴修水利功绩昭著的蜀郡太守李冰;第二个是协助父亲治水的李冰次子李二郎;第三个是隋朝时候,亲率万民治理水患的嘉州太守赵昱;第四个是晋代曾斩襄阳城北水中恶蛟的邓遐;第五个是宋徽宗时的一位得宠宦官,官至太傅的杨戬;有的还列举出第六个蜀汉王孟昶,第七个毗沙门天王之子二郎独健等。

在上面列举的七个二郎神中,与四川治江利航有密切关联的是李冰、李二郎和赵昱。而邓遐,虽曾斩蛟治河,平息水患,乡人感其德,立祠祀之,尊为二郎神,但事出湖北襄阳,与四川相去较远。至于杨戬,据《中国神仙大全》辽宁人民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第444页载:“据说此人善于测伺人意,又擅长溜须拍马,深得宋徽宗的赏识。徽宗政和四年,杨戬被任命为彰北军节度使,后官至太傅。他掌握军政大权之后,设有一个‘西域所’,以检查百姓田契为名,毁掉了那些田契,把汝州、京师(今河南开封)及淮西北的土地都变相霸占为已有。之后,又将那些废堤、弃堰、荒山、野岭、河滩以及大河淤流的地方,强迫人民佃种,租额确定之后,不管有无收成,都强行收租。此外,还把河道湖泊据为已有,无论是谁要行船捕鱼,都得向他缴纳税银,否则治罪。对此,人民咬牙切齿,就在祭祀二郎神时,拿个土块到庙里,以表达心中对杨戬的咒骂与痛恨。故后世便把杨戬称作‘杨二郎’了。”他之所以被人们衍化为二郎神,实因明代小说《西游记》和《封神演义》对他的渲染。由此可知,四川民众不会尊他们镇江之神。至于《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第四六引《贤奕》所叙之“衣黄弹射拥猎犬”之孟昶,以及作为鼠神的佛门弟子二郎独健,其与镇江护航就相去更远了。

因此,笔者以下只对与四川治水有关的李冰、李二郎、赵昱进行介绍。

二、二郎神的原型

(一)李冰

历史文献上对李冰其人的记载很多。这里,择其要者引述三段。

晋人常璩撰写的《华阳国志·蜀志》对李冰担任蜀郡太守的业绩作了如下记述:

周灭后,秦孝文王以李冰为蜀守。冰能知天文地理,谓汶山为天彭门;乃至湔氏县,见两山对如阙,因号天彭阙。仿佛若见神,遂从水上立祀三所,祭用三牲,蛙璧沉渍。汉兴,数使使者祭之。

冰乃壅江作棚,穿郫江、检江,别支流双过郡下,以行舟船。岷山多梓、柏、大竹,颓随水流,坐致材木,功省用饶;又灌溉三郡,开稻田。于是,蜀沃野千里,号为“陆海”。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故记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外作石犀五头,以厌水精;穿石犀溪于江南,命曰犀牛里。后转置犀牛二头:一在府市市桥门,今所谓石牛门是也;一在渊中。乃自湔堰上分穿羊摩江,灌江西。于玉女房下(自涉)[白沙]邮作三石人,立三水中。与江神要:水竭不至足,盛不没肩。

时青衣有沫水出蒙山下,伏行地中,会江南安,触山胁溷崖,水脉漂疾,破害舟船,历代患之。冰发卒凿平溷崖,通正水道。或曰:冰凿崖时,水神怒,冰乃操刀入水中与神斗,迄今蒙福。

僰道有故蜀王兵兰,亦有神作大滩中。其崖崭峻不可凿,乃积薪烧之,故其处悬崖有赤白五色。冰又通(笮通汶井江)[笮道文井江],径临邛,与蒙溪分水白木江会式阳天社山下,合江。又导洛通山洛水,或出瀑口,经什邡,[与]郫别江会新都大渡。又有绵水,出紫岩山,经绵竹入洛,东流过资中,会[江]江阳。皆灌溉稻田,膏润稼穑。是以蜀川人称郫、繁曰膏腴,绵、洛为浸沃也。又识(齐)[察]水脉,穿广都盐井、诸陂池,蜀于是盛有养生之饶焉。汉祖自汉中出三秦伐楚,萧何发蜀、汉米万船而给助军粮,收其精锐以补伤疾。

蜀郡,州治,[一]属县(五)[六]。[二]户:汉廿七万,晋六万五千。去洛三千一百二十里。东接广汉,北接汶山,西接汉嘉,正南接]犍为。州治太城,郡治少城。西南两江有七桥:直西门郫江中[曰]冲治桥;西南石牛门曰市桥,下,石犀所潜渊中)也;城南曰江桥;南渡流曰万里桥;西上曰夷里桥,(上)[亦]曰笮桥;(桥)从冲治桥西(出)[北]折曰长升桥;郫江上西有永平桥。长老传言:李冰造七桥,上应七星。故世祖谓吴汉曰:“安军宜在七星间。”

明人曹学佺在《蜀中名胜记》中,对李冰修都江堰作了较为细致的记载:

《堤堰志》:“粤自神禹导江,正源至石纽,出汶川而南,其北无水。秦昭襄王时,蜀守李冰凿离堆虎头于江中,设象鼻七十余丈,首阔一丈,中阔一十五丈,后一十三尺,指水一十二座,大小钓鱼护岸一百八十余丈,横潴洪流,故曰都江,以分岷江之水,北折而东,灌溉蜀郡田畴以亿万计,蜀用富饶,号称陆海。于所逼处,又设附岸,盖笼石附岸,水不蛀土而渠可坚久,指水数十佘处如象鼻状以扦之,皆冰之所作也。都江口旧有石马埋滩下,几穿淘必以离堆石记为准,号曰水则。其下淘深二丈二尺,而水下亦深七八尺。石渠水口,横一生五尺,纵一百二十丈,深六尺。石洞水分为三:曰灌田水口,横一文,纵一百二十丈,深六尺。曰彭州水口,横三丈,又分为二,其一纵十有五丈,深五尺,其一纵四十丈,深三尺。曰将军桥水口,横二丈三尺,纵四十丈,深三丈。外应水口,横四丈,纵一百四十丈,而中分之,上流深六尺,下流二尺。保堂水口,横一丈五尺,纵一百三十丈,深四尺。仓门水口,横八尺,纵五十丈,深二尺。马骑水口,横六丈,纵二百九十丈,深二尺。鼓兜石趾水口,横二丈五尺,纵六十丈,深二尺。东穴水口,横三丈,纵一百五丈,深五尺。投龙水口,横五丈,纵八个丈,深三尺。北水口,横四丈,纵一百八十丈,深三尺。铁溪水口,横一丈,纵六十丈,深三尺。撙下水口,横五丈,纵一百二十丈,深三尺。五徙水口,横三丈,纵六十丈,深一尺。岁以为度,过与不足,其害立见。由汉以来数千百年,或因旧葺治,或因时疏筑,而功实原于秦守李冰,故历代庙祀之。所谓马骑水口者,东南六七里间,有堤,名上马骑,下马骑,各长二百余步。世传李冰驻马于此督工。后讹以骑为堤也。”

《华阳国志》:“李冰导水于洛通山。”《志》云:“章山后崖有大冢,碑云:秦李冰葬所。”按《开山记》云:“什邡公墓处上有升仙台,为李冰飞升之处。”《古蜀记》谓“李冰功配夏后,升仙在后成化,葬衣冠于章山冢中”矣。

以上所引的三段文字,对李冰其人作了较为全面的概略记述。细研其文,我们大致可以看到以下三点:

第一,李冰任蜀郡太守的时代。对李冰其人,主要是通过他的业绩进行了解。他的业绩,是他出任蜀郡太守所为。他担任太守的时间是首先必须弄清的问题。

《华阳国志》载:“周灭后,秦孝文王以李冰为蜀守。”公元前256年,秦昭王灭西周,周赧王死。公元前249年,秦庄襄王灭东周,迁其君,周王朝最后结束。此间,秦国三易其君。一是秦昭王于公元前251年秋死;二是次年(公元前250年)十月,昭王之子孝文王继位,但三日即死;三是当年孝文王之子庄襄王继位。秦昭王在位56年(公元前306一前251年),而秦孝文王只在位三天。李冰在蜀兴修水利,其时必经历若干年。《水经注·江水》云:“秦昭王以李冰为蜀守。”《书钞》卷七四引《风俗通》也云:“秦昭王师田贵之议,以李冰为蜀守。”此言较合实际,后人多从此说。如《华阳国志》校注者刘琳在注中写道;“当是昭(襄)王后期李冰即任蜀守。”沈起炜编著的《中国历史大事年表》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12月第1版第72页也写道:“蜀守李冰建都江堰,约在昭王晚年。”因此,李冰任蜀郡太守应在靠近公元前251年前的一段时间。

第二,李冰的主要业绩。

李冰“能知天文地理”,尝察蜀郡及其邻近一带的河山,对流经蜀郡一带的河流进行治理,这是他的主要业绩。除此之外,还在开发盐业和交通方面也有所贡献。具体业绩有以下四点:

其一是修筑堰堤。这就是举世瞩目的都江堰工程。此工程位于四川省灌县西北的岷江中游。灌县原名都安县,堰名都安大堰,亦名湔堰,又名金堤,唐朝称楗尾堰,宋以后即称都江堰。发源于岷之南羊膊岭的岷江,水源旺盛,自山区转入成都平原,流速陡降,易淤易决,在水利工程修建以前,水灾严重。据《禹贡》载,早在夏代,人民即已凿宝瓶口分岷江水东流。《蜀王本纪》载,战国初期,蜀相开明决玉垒山,分引岷江水以排除水患,郫县、成都一带,“民得陆处”。李冰任太守后,在前人修筑堰堤的基础上,组织民众,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壅江作棚”,“别支流双过郡下”;又“筑石附岸”,“渠可坚之”;还屡建渠口,支流遍布,基本上完成了都江堰的排灌水利工程。

其二是疏通河道。最主要的是“凿离碓,辟(避)沫水(大渡河)之害”(《史记·河渠书》),此即《华阳国志》所记之在南安“凿平溷崖”。该志在南安县一节里也写道:“郡东四百里,治青衣江会。县溉有名滩,一日雷(垣)[坻],二日盐溉,李冰所平也。”离碓,即离堆,即雷坻。据刘琳在《华阳国志校注》里旁征博引考证之后认定:“雷坻当指今乐山城东凌云山大佛岩。古代此岩当突出江中,沫水冲来,水急漩大,形成险滩,故李冰凿平其突出部分”,以“通正水道”。“溷崖”,就是使江水汹涌乱滚的突出部分岩石。除凿岩疏通乐山附近的大渡河段外,还整治宜宾北的赤岩山,以使江水平缓。这里用的不是凿打,而是以烈火焚烧岩石,使其膨胀,再浇以冷水,使之骤然收缩而爆裂,再行平整。

其三是架设桥梁。如《华阳国志》所载,就在流经成都的检、郫两江(检江大体上即今自灌县、温江流来经成都城南的走马河和南河,郫江即自成都西北九里堤以上,大体即今油子河和府河)上,就架设了七座桥梁。其江桥、万里桥、市桥、笮桥(夷里桥)四桥的布局略成长方形,似北斗七星之斗杓;冲治桥、长升桥、水平桥三桥大体连成一线,自市桥西北斜出,似北斗七星之斗柄,因此,这七座桥“上应七星”,有“七星桥”之称。

其四是修凿盐井。《华阳国志》载,李冰“穿广都盐井”。广都,在今双流。这里虽未细说开凿盐井的数量及制盐情况,但从刘琳校注云《寰宇记》卷八五引《益州记》载,平井,“官有两灶,二十八镇,一日一夜收盐四石,如霜雪也。”《寰宇记》并谓朱辰庙在此,因近盐井,闻推车唱歌之声,因名唱车庙。从汉代此处盐井开采之情况,可以返观秦时李冰开凿盐井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