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三峡水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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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体现三峡水文化信仰的水灵文化(8)

其实,李冰和李二郎的受封情况,并不如奏疏中所写“自秦以来,尚未受封号”,而是多次受封。赵昱受封也不只一次。细查史料,这三位历史人物被神化之后,所受的封号大致如下:

李冰共受封六次:(1)前蜀主王建、王衍时期(公元907—925年),封大安王;(2)后蜀孟昶时期(公元934—965年),封应圣灵感王;(3)宋太祖开宝七年(公元974年),封广济王;(4)宋徽宗时期(公元1102—1127年),改封真君;(5)元文宗至顺元年(公元1330年),封圣德英惠王;(6)清世宗雍正五年(1727年),封敷泽兴济通佑王。

李二郎共受封五次:(1)后蜀孟昶时期(934—965年),封护国灵应王;(2)宋仁宗嘉佑八年(1063年),封惠灵侯;(3)宋徽宗重和元年(1118年),封昭惠显灵真人;(4)元文宗至顺元年(1330年),封英烈照惠灵显仁佑王;(5)清世宗雍正五年(1727年),封承绩广惠显英王。

赵昱共受封三次:(1)唐太宗时期(626—649年),封神勇大将军;(2)唐玄宗时期(712—755年),封赤城王、显应侯;(3)宋真宗时期(997—1022年),封清源妙道真君。

(三)二郎神的庙宇

李冰父子和赵昱既已神化,又有各种敕封,当然就得建造庙宇加以供奉。二郎庙宇遍及全川,外省也时有所见,其名称或崇德庙,或川主庙,或李王祠,或万天宫,或清源宫等。《江津县志》在《典礼》卷一的《川主庙》里记载:“旧庙在城内西南隅,新庙在县城东郊外。”一个小小县城,即有两座二郎庙。在新二郎庙落成时,江津县令彭维铭所写的庙记中,不仅记述了修庙之缘由和祀奉之神名,而且也指出二郎庙之众多:

四川诸州邑乡里,无处不有川主(二郎)神庙。稽神之姓氏,即今灌县都江堰口奉敕封建二王庙神也。前庙所祀秦蜀守李公冰之子二郎君。后庙所祀乃李公也。考地志,都江堰水源发岷山,禹导江后,沫水尚为民害。秦蜀守李冰使其子二郎除水怪,凿离堆,穿内外二江,灌溉十四州县田亩,沃野千里,号称陆海。益州记曰:都江堰有三石人五石犀以厌水,与神誓曰,涸不至足,涨不至肩。所遗深淘滩低作堰六字,垂为万世法,相传皆二神力也。

(四)对二郎神的祭祀

对二郎神的祭祀,大体可以分为官祭和民祭两种,在民祭中,又可分为公众性祭祀和家宅性祭祀两种。现依次略述于后。

1.官方祭祀

官方对二郎神的祭祀起源甚早。前文引述“始皇得其利以并天下,立其祠也。”既立其祠,必奉以祀。因此,在秦代,政府官员就开始祭祀李冰了。在清代雍正年间,礼部应四川巡抚关于敕封李二郎之请求而下达敕封李冰父子的批文时即明确写道:“御览行令,该抚转饬该地方官,制造神牌安设致祭,每岁春秋二祭,仍照例致祭,可也。”这就由最高统治者敕令地方官照例祭祀二郎神明。其祭例如何?一些志书都作了记述。

《四川通志》对成都李王祠官方祭祀的记载是:

岁春秋仲月诹吉致祭。

祭品:各案帛一、羊一、豕一、登一、毒刑一、簋二、簋二、笾四、豆四、尊一、爵三、鈩一、镫二。

仪注与龙神同。龙神祠仪注又与火神祠同。火神祠之仪注为:

主祭官补服蟒袍,行二跪六叩礼,迎神,上香,奠帛,读祝,三献爵,送神,望燎,告礼成,退。

读祝官所读之祝文如下:

靡神不宗,如川之流。群黎百姓,莫知其尤。工祝致告,我心则休。彼都人士,来告于王。江汉汤汤,河水洋洋。百川沸腾,道阻且长。乃疆乃理,就其浅矣。方之舟之,就其深矣。无德不报,报之以李。筑城伊洫,凿冰冲冲。来方禋祀,以奏肤功。我将我享,万福攸同。

《江津县志》对县城二郎庙祭祀的记载是:

旧庙在城内西南隅,新庙在县城东郊外,每年春秋祭祀均在新庙举行。祭制:岁春秋仲诹吉由地方官致祭。祭品仪注:同龙神祠。

查该志龙神祠,其:

祭品:帛一、羊豕各一、果实五盘、尊一、爵三。仪注:清制,主祭官前后行二跪六叩礼,中间三献爵,读祝,望燎,礼成,告退。民国五年易跪拜礼为两鞠躬礼。

从上述引文可以看出,官方对二郎神的祭祀,随着时间的推移,祭品和仪注都在发生变化,逐步趋于简约。

2.民间祭祀

民间对二郎神的祭祀十分隆重。我们从清代同治三年刻本《酉阳州志》卷九《祠庙志》三《通祀》二所转引的《夷坚志》的记载中,便可见出一斑:

永康军崇德庙,乃灌口神。爵封王,置监庙官,蜀人事之甚谨。每时节献享,因事有祈者,必宰羊一,岁至四万口。一羊过城,纳税五百,岁终可得钱二万千,为公家无穷利。当神之生日,郡人醵迎尽敬,官僚亦无不瞻者。

此志所记,没有直接说明是公众性祭祀,还是家宅性祭祀,但从其中的“时节献享,因事所祈”可以依稀辨出。在三峡水域地带,每逢端午节或二郎神诞辰之期六月二十四日,就要祭祀二郎,并演出《打草降孽》等叙说李二郎锁住孽龙以镇洪水的戏剧,其目的是防止洪水泛滥。

四、有关二郎神的戏剧

在人们将李冰父子和赵昱进行神化的过程中,逐步产生了一些神话和传说。这些以他们主要的治水业绩为基本内容的富有传奇色彩的神话和传说,为戏剧创作提供了良好的素材。一旦时机成熟,有关二郎神的戏剧便应运而生。这些戏剧的演出和传播,更使二郎神日益深入人心,获得越来越多的人们的崇奉。

(一)变相斗牛与《斗牛》

李冰腰系白练变为牛形与牛状的江神搏斗,从者助冰刺死江神的神话,记载于多种文献之中,由此神话而产生出《斗牛》戏剧的记载,主要出于《成都记》。

在前文叙说神化李冰时,引用了李冰变为牛形,战江神不胜,又选武士数百,持弓搭箭,再系白练与变为牛状的江神决战,武士射无练之牛,江神遂毙。《太平广记》卷二九一所引《成都记》的这段文字之后,紧接着又写道:“从此,蜀人不复为水所病。至今大浪冲涛,欲及公之祠,皆弥弥而去。故春冬设有《斗牛》之戏,未必不由此也。”

明人王在《稗史汇编》卷五五中也引述了《成都记》关于李冰变相斗牛而产生《斗牛》之戏的记载,其文字略有不同:“李冰为蜀守,有蛟暴,入水戮之,己为牛形。约曰:‘江神亦必牛形。白带者,我也!’须臾,有二牛斗。武士射,其神毙,蜀不复病水。由是有《斗牛》之戏,盖自冰始。”他据此还在《三才图绘》中绘制了“斗牛图”,图记中也引了《成都记》,说法稍异:“由是有《斗牛》之戏,今世尚或有之,盖自秦世之始。”他还绘制了两人戴牛头面具相斗的“角抵图”,又在图记中说:“角抵,昔六国时所造。战国时,增讲武以为戏乐相夸,角其材力以相抵斗,两两相当也。”

从上述记叙中可以看出,《斗牛》这个戏,在人物方面,有了李冰、江神、武士等具体人物;在情节方面,有了初战不胜、与卒相约、再战江神、击毙江神四个具体情节;在表演方面,有牛头面具,有弓箭道具,有风雷效果,还有腾跃武打等;在演出时间上,一般在春、冬时节,明显带有祭祀意味。因此,这是一出以现实生活为题材,采用神话般的夸张手法,具有祭祀性质的角抵戏。

这出戏产生的时间,王一处说“盖自冰始”,一处说是“盖自秦世之始”,又说角抵始于战国时期。这几说并不矛盾,他道出了《斗牛》产生于李冰治水稍后时期,即在公元前250年左右。

《乐书》讲:“角抵戏本六国时所造,秦因而广之。”《史记·李斯传》说:“是时二世在甘泉,方作角抵俳优之观。”这些记载,与《斗牛》产生的时间相符。战国时期,民间产生了如《斗牛》之类的角抵戏,逐步传入宫廷,当秦统一中国后,便“因而广之”,以致秦二世(公元前209—207年执政)才能在甘泉宫欣赏“角抵俳优之观”。这说明,《斗牛》是我国最早出现的戏剧之一,在中国戏曲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同样,它在三峡水文化中也有一定的份量。

(二)化龙斗龙与《灌口神》

前文叙说神化李冰时,引用了《太平广记》卷二九一《李冰》中“冰神为龙,复与龙斗于灌口”的记载,这既是李冰变相斗牛神话的发展,又是产生《灌口神》戏剧的主要依据。

据宋代张唐英撰写的《蜀梼杌》(下)载:

广政……十五年六月,朔,宴,教坊俳优作灌口神队二龙战斗之象。须臾,天地昏暗,大雨雹。明日,灌口奏岷江大涨,锁塞龙处,铁柱频撼。其夕,大水漂城,坏延秋门。深丈余,溺数千家,摧司天监及太庙。

清代陈鳣在《续唐书》卷二六《后蜀世家》里也有相近的记载:“广政十五年……夏,六月,乙酉,朔,大宴群臣。教坊优人作灌口神坠二龙之象。”

以上二则引文,都记载了在广政十五年(952年),后蜀后主孟昶在成都宫廷里宴会群臣的时候,即令教坊艺人搬演灌口神与以龙形显身的江神战斗的戏剧。此剧名为《灌口神》。为什么不名“灌口神队”?据查,古时“队”与“坠”相通。《说文·部》:“队,从高队也。”段玉裁注:“队,坠,正俗字。古书多作队。今则坠行而队废矣。”此“队”和“坠”,即从高坠下,坠落之意。那么,引文中的“二龙”均系涌水害民之江神,还是指“冰神为龙”与龙形江神相斗?以“二龙战斗之象”而论,应属后者。冰龙与江龙相斗,或在水里腾跃,或在空中翻滚,但见其从空坠下,一套套武打动作,热烈而又精彩。至于教坊艺人演出此戏的服装、道具及其规模,我们可以从《蜀祷杌》(下)的另一则记载中可以看出。其记为:

乾德……二年八月,衍北巡。旌旗戈甲,百里不绝。

衍戎装,被金甲,珠帽,执弓挟矢。百姓望之,谓如灌口神。

乾德二年(920年)前蜀王衍出巡之状况,百姓喻之如“灌口神”。灌口神的这种服装、仪仗,必然为俳优所吸收而用于戏中,由此即可见此戏的规模与戏装比《斗牛》有了较大的改变。联系剧目内容和两个主要形象,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灌口神》是在《斗牛》基础上的进一步发展。

(三)镇锁孽龙的诸多戏剧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冰父子降龙镇江神神话传说的内容越来越丰富,流传的地域越来越宽广,镇锁孽龙的故事几乎传遍全川,三峡地区自然也广为流传。

自前述的秦世的《斗牛》、唐五代的《灌口神》之后,关于二郎神和二郎神镇锁孽龙的故事一直绵延不断。其如宋代官本杂剧中就有《二郎神变二郎神》,金院本中也有《二郎神变二郎》,元明杂剧中则有《灌口二郎斩健蛟》,近现代则有《打草降孽》、《拿孽龙》和《孽龙》等。

这充分说明,以李冰父子和赵昱等人治水业绩为主要内容的史绩与神话相结合所产生神话和戏剧,从秦至今的两千多年中,一直在四川当然也包括三峡地区的民众,尤其是江河驾船航行的船工中广为流传,从中明显地显示出船工们对镇江护船的二郎神明具有一种特别诚笃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