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念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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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嫌隙 (2)

魏无涯只顾望着雨,没有看见桥中也有另一人在这躲雨,显然他也是刚刚才跑过来,身上有几处已被淋湿,发上有几处还拧在一起,看着雨,他口中喃喃念着:“最是夏雨寒。别上意,不相忘,谁怜离人意。冷落清香。”,这是他娘亲自填的一首小词,娘亲喜欢夏天,但夏天却是父亲最忙的时节,娘亲期望的,不过是和父亲一起檐下听雨,却是一次都没有过,而他却已经看见几次,父亲搂着新人,或是微雨漫步,或是庭前看雨,如此差别,令他不觉叹息一声,转过头才发现宁子衿已在不远处,脸上顿时露出厌恶之色,转身欲走,却听到她怯怯唤了一声,

“大表哥。”

这一声叫唤让他怒火中生,回过身,欺到她面前,厌然看着她,他大声喝道,

“谁是你大表哥,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我——”看着他骇人的脸色,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是外人,你真以为自己是魏家小姐?”

她张口欲言,脸上已有欲泣之色,却让他看得更加火大,

“跟你姨娘一样,都是贱人!”他口出骇言,这一句她听懂了,蓦然睁大眼,原来他竟如此厌恶姨娘厌恶自己,所以才不唤姨娘做二娘,不与他们一同用膳,

“姨娘才不是,”她争辩,不准别人诋毁姨娘,

“不是?哼,”他冷笑一声,“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媚人而已,告诉你,魏夫人只有一个,就是我娘,你姨娘?不过是个代替品,她想做真正的魏夫人?下辈子!”

“住口,不准你说姨娘,你是坏人。”她大喊,不准他乱说,

见她敢大声与他叫嚷,他更加生气,双手压住她的双肩,不住的摇晃,

“你姨娘才是狐狸精,不过几年,等她年老色衰,定会落得被人休弃下场,到时你们通通都给我滚出魏府,滚出去!”

他将她抓得死紧,不住摇晃她,宁子衿被弄得生疼,剧烈的摇晃更是让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胡说,你胡说!”她一边哭一边挣扎,身子一直往外倾,不觉已经半过桥栏,两人身高差距甚大,魏无涯又是气急攻心,一番推桑之下,宁子衿重心不稳掉下塘中,魏无涯也被这突然之笔吓呆了,宁子衿还是孩童,这塘中虽不过半人高,然最深之处于她已是灭顶之灾,

“救命!救——”她挣扎着急呼救命,却被呛进好几口水,水影婆娑中她只看见他冷酷地站在栏前,看着她痛苦呼救,不予理会,直到她的身子被水淹没,只剩下小手还挣扎在水面乱舞,意识渐渐涣散,只有他那张冷漠的脸,倾扎在心中。

“不要,不要,”宁子衿惨白着脸,唇色泛青,乱舞着双手,口中还大叫着混乱之词,

“你才是坏人,你才是坏人。”

“衿儿,衿儿,”魏夫人脸上一片担忧,眼中更是泪光点点,一干众人也围在宁子衿床前,

“好冷,好冷,救我,姨娘,姨娘!”

“别怕别怕,姨娘在这里。”魏夫人抓住她的小手,却是一片火烫,

“大夫,你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她的手好烫啊。”

魏老爷扶住她的肩膀,安慰她,

“夫人,不要担心,这是城里最好的大夫,他一定会医好衿儿的。”

“老爷,衿儿不能有事呀,她若有事,我该怎么办?”魏夫人以帕拭泪,看着衿儿那么难受,她恨不得可以代她受过。

“二娘,你不要担心,”魏无拓说道,“子衿一定会没事的。”

“对呀,二娘。”魏无双也附道,她心里也是一样着急,

魏夫人才想起,刚刚是无拓抱着全身湿渌的衿儿回房,连忙问道,

“无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衿儿怎么会——?”

“都是我的错,”魏无拓低下头,懊恼地说,“都是我让子衿在缀园等我,我想捉蛐蛐给她玩,又被夫子留下训话,子衿一人在那边等我,又碰上下雨,才会不慎落了水,我见了就急忙把她抱回来了。”他的脸上全是悔恨之色,看子衿如此痛苦,他也痛苦。

“你这逆子,只知道玩耍!子衿要是有什么事,我唯你是问。”魏老爷狠狠说道,魏无拓平日就只知道玩耍取乐,现下更是惹出如此大祸,让他更加生气。魏无拓自觉有愧,低头不敢回话。

“老爷,怎么会是无拓的错,”魏夫人脸上还垂着泪,但心中贤良,连忙劝着魏老爷,“是衿儿自己不小心,还要多亏了无拓,不然——”她说不下去,转过身又去看着宁子衿,

“大夫,衿儿她——”

“夫人放心,”大夫老态龙钟,把完脉将宁子衿的手放回褥中,“小姐因为落水,又加上被雨淋,有点风寒症状,这些乱语是因为被吓着,无妨,我写下方子,请老爷命人煎好,每过两个时辰让小姐服一记,夜里出了汗,就无大碍了。”

“上天垂怜,”魏夫人连忙将手合十放在胸前感谢上苍,又向大夫道谢,“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魏无拓和魏无双皆是面露喜色,魏无拓更是放下心头大石,魏老爷命人赏过大夫,又让人自去煎药,魏夫人不肯离去,要亲自照料,魏老爷拧不过,只得随她去。

半夜宁子衿出了一身大汗,魏夫人在一旁细心照料,见她出了汗才放下心来,不觉渐渐在床边睡下。宁子衿虽然出了一身汗,身体已无大碍,但梦中不时见到冰冷的塘水和那人冷漠的神色,还有他恶毒的言语,她睡得极不安稳,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不要——”这一声倒把魏夫人也吓醒,她急忙将宁子衿抱住,

“怎么了怎么了,衿儿做恶梦了是不是?别怕别怕,姨娘在这里。”

她愣了半会才知道自己已经在房中,身边还有最心爱的姨娘,想到下午在缀园的一切,还有魏无涯恶毒的言语,又加上落了水受的惊吓,她忍不住躲在姨娘怀中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

“不哭,不哭,姨娘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魏夫人拥着她,轻拍她的背,知道她今天因为落水受了惊吓,却不知道她的伤心是因为另一件事。

“不哭不哭,”魏夫人本想问她怎么会落了水,但她只是哭并不答话,只好更加安慰她,让她安心。

魏府因为宁子衿的落水忙做一团,请大夫的请大夫,煎药的煎药,更有众多婢女进进出出送热水换被褥等,还有一些奴仆被魏老爷叫去将缀园的塘边也围起了叠叠木栏,怕以后还会有人失足落水,却没有人发现,府中还有另一个人也有异样,魏无涯在雨中远远望着宁子衿的房间,看到一众人等在她房中进进出出,半会大夫才出来,看无拓和无双的神色,她应该也是并无大碍,这才转身回去自己庭院,而他身上,早已湿漉一片,发尾还滴着水,脚边袍边都有点点青苔,原来他最终仍是不忍看她淹溺,纵身跳下水塘,将她救了上来,她虽意识全无,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袍,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怕,若是再迟一会,她小小的生命是否已经消逝?将她抱上塘边,伸手探她鼻息,感到那微弱而尚存的气息时,他才放了心,刚想将她抱回房,耳边就传来无拓的声音,

“子衿,子衿,你在哪儿?我来了。”

他连忙放下她,躲到树后,无拓撑着油伞四处找她,看到躺在塘边的她,吓得他丢了油伞,急忙跑向她,口中急急唤着,

“子衿,子衿!”无拓抱起她,冒着雨将她抱回房中,一面吩咐下人去请老爷夫人,一面叫人去请大夫。

他看着二人离去,原本不想再理这事,心中却在担忧不知她是否无恙,这才跟了过去,在远处静静望着,也不管雨还在下,直到确定她已经无碍,他才离去。

觉得有点心乱,魏无涯将自己侵在雨中,希望大雨可以让他的思绪清醒点,她是那个女人的亲人,他为何要救她?若是任她沉溺,伤心的不是那女人吗?他突然觉得自己好乱,头好痛,忍不住仰天大喊:

“啊——”

雨突然间又大了,直直地砸下来,整个世界一片白茫茫。

回到屋里,屋外雨声孱孱,更觉屋内冷冷清清,想到她的房中却是温暖如春,他不禁冷笑一声,走到窗边,倚着轩栏,任凭风吹湿衣,觉得头有点重,将手伸向额头,已经热烫,他更觉讥讽,自嘲说道,

“原来竟是自作自受。”

身体有点站不住,蜷在栏台上,将双手环住膝盖,头埋膝间,闭上眼,他的思绪有点混乱,一会是孩提时天伦之乐,一会是娘亲哀怨的脸庞,一会是灯烛礼炮,新人如花,一会是子衿惊恐的神色,一会又是无拓的指责,无双的泪眼,这些影像不停在脑中轮流,最后竟是自己困在深水之中,挣扎不得,父亲和无拓等人竟在上面看着他冷笑,冷水呛进口中鼻中,令他无法呼吸,这才惊醒,原来是梦,而他的额上已是汗水津津,周身发麻。

这个夜里,有两个人,不能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