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阴缺,阑干影卧东厢月。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隔烟催漏金虬咽,罗帏暗淡灯花结。灯花结,片时春梦,江南天阔。
又过七日多,魏无涯一行人已经来到丁蜀,从丁蜀再行二日可到乌溪,魏家的舳舫便停在乌溪渡口,十日来他们一行人只是赶路,要在顺风之时赶到渡口,这样回姑苏的船程方可快些,魏无涯和宁子衿并无过多交集,行路乘轿,宿栈又各自在房,她只顾静心打坐,他则信手丹青,就连对话,也不过数数几语,这一日,刚过申时,他们便到了渡口,上了舳舫,已有三个船夫并一个中年妇女在舫上等候,这次魏无涯为免人多行慢,只带了两个小厮,加上舫上等候的四人,一共八个人,这是魏府家舫,舫有十米长,高二丈余,舫身漆成红色,门窗雕栏画壁,两层高,隔出五间房,两间小房,一间给船夫夫妇所用,一间给两个小厮和船夫的儿子,三间大房,魏无涯和宁子衿各住楼上一间,还有楼下一间是雅厅,一应琴、棋、书、画,笔、墨、纸、砚俱有,楼上楼下各有一个望景阁,垂着黄纱,临风凭景,好不惬意。
宁子衿刚踏上船,便觉有些晕旋,湖上风大,她又已多年未再坐过船,船身摇荡,突然让她觉得有点恶心,脚踉跄了一下,却被魏无涯扶住,他看着她,嘴角扬起嗜血的冷笑,她一惊,这个眼神,她一直记得,骤然想推开他,但随着船身摇荡,却被他抓得更紧,
“你——”
“小心,”放开她,魏无涯的脸上又换上轩然有礼的表情,仿佛那个笑只是她的错觉,宁子衿慢慢放下心悸,看着他独自走上二楼。
是夜,明月似钩,夜凉如水,宁子衿走出房间,她还有点不适,想去望景阁吹吹冷风,不想已有另一个人先了一步凭着栏杆眺望,看着他的背影,她原想转身回房,魏无涯的声音却响起,
“如此良辰美景,怎忍心弃之不顾?”
知道他已经发现她,她只好转回身,有点踟躇,不知该留还是该去,魏无涯慢慢地走近她,他的身影沉浸在月光之中,和风吹起他的发和衣袂,宛如白玉华表,华丽卓绝,却只有她知道,隐藏在那样的外表下的他,有着一颗怎样可怕的心。见他越走越近,她只得缓缓后退,他却更加步步逼近,直到她的后背已经抵着舫壁,再也没有后退之路,魏无涯突然伸出一只手,手掌抵着舫壁,将她困在他的阴影之中,另一只手欲抬起她的下巴,
“施主——”她惊呼出声,却被他打断,
“施主?呵,”他冷笑一声,“既然已经打算再入凡尘,这声施主未免太过矫情。”
听到他的话,她别过脸,冷冷开口,
“大表哥,请你自重。”
这声大表哥倒让他轻然一笑,伸手将她的脸拧过来,又见到她眼中久违的惊恐之色,他觉得快意,月光下她的眼清冷如水,又漆黑如夜,只是眸中一并湛着惊慌,身子有点轻颤,他蓦然低下头,吻住她微启的唇,霸然地含住她的朱唇,宁子衿还未来得及惊呼就已经被他全数吞噬,双手低在他的胸前,却无法推开他分毫,魏无涯的舌长驱直入,与她的舌纠缠,恣意品尝她口中的甘甜,直到她快要无法呼吸,才放开她,拇指犹自抚着她微肿的唇,见她眼中挂泪,他脸上泛起莲花,说出的话却轻柔如月光浸润,
“你觉得——”后面那几个字他故意欺近她的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说出,随着听到的字,宁子衿的心一沉,魏无涯含笑拂袖而去,留下她一人,双手握拳,攥得死紧,这个恶梦,何时才会过去?
宁子衿坐在暖心亭中休憩,却有一双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她吓了一跳,
“谁呀!”
来人并不答话,觉到捂着眼睛的手心传来熟悉的温度,她抿着嘴笑,
“二表哥,是你。”
“呵呵,”魏无拓放开她,坐到她的身旁,“你怎么知道是我?”
宁子衿不好意思,二表哥手心的温度她一直都记得,那么温暖,让人心安,魏无拓看着她的双颊粉粉动人,不觉怔怔出神,然后才想起忘了一件事,急忙自袖中拿出一个精巧的木制锦盒,递给她,
“送给你的。”
“是什么?”她好奇地接过,自来到魏府,二表哥就时不时送她一些玩意,或有趣,或精巧,或是别出心裁,她很想知道,这次他送的是什么,轻轻打开,竟是一只青镯,
“好漂亮呀,”宁子衿拿起青镯,爱不释手,这只青镯全由青铜而制,镯身宽约半寸,微微内凹,刻着落雪赏梅,梅心只只泛青,雪花片片逼真,
“谢谢二表哥,”她的眼中是忍不住的赞叹,
“喜欢吗?”她喜欢就是对他最好的回馈,这只镯子他偶然在珍宝轩看到,就觉得它该属于她,此镯颇有历史,价值不斐,但为了博她一笑,他毫无吝惜。
“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我帮你戴上,”魏无拓挽住她的手,将镯子轻轻套进她的腕中,却不想对于此时的她,镯子有点过大,松松地挎在掌上,不随意就会落下,他脸上羞涩,
“我拿去换。”
“不要,”宁子衿缩回手,珍宝似的护在胸前,“现在是有点宽,可等我再大点,它就刚刚好了,我好喜欢它,不要换。”
魏无拓点点头,欣笑着看着她,她说等她长大还要戴着它,是不是说这是她暗暗许下的诺言?看着她对青镯珍之重之,他在心中默默立誓,等她长大,他还要送很多很多珍宝给她,因为她就是他的珍宝。
“璃儿乖。”宁子衿逗着怀中小猫,猫咪有些长大,却一样憨态可掬,松软的毛经过梳理更加柔软,抚时如触滑丝,璃儿的眼睛是清蓝的,鼻子上有一个小红点,喵喵叫时好似笑个不停,她抱着小猫,漫步在院中,今日天气极好,她想让璃儿晒晒太阳,璃儿乖乖蜷在她的怀中,懒懒打着哈欠,远处飞来一双粉蝶,大如手掌,你追我逐,悄悄停在一朵牡丹花上,宁子衿不觉被吸引过去,忍不住想伸手碰那朵牡丹,不想蝴蝶飘然飞走,却吓了怀中璃儿,璃儿喵叫一声,跳出她的怀抱,往别处跑去,她急忙追了过去,
“璃儿,回来,别跑啊。”
不知不觉宁子衿追着璃儿来到一个院落,璃儿轻身一跳,逃进庭院,她看着院门心惊,郎月轩是魏无涯的住处,若非必要,她是绝对不会走到这儿,可是璃儿在里面,魏无涯讨厌她,若是将气撒在璃儿身上怎么办?脑中才想着魏无涯残忍虐待璃儿的画面,脚下已经压过心底的恐惧踏进郎月轩,她一步一探,见庭中并没有人,只敢轻轻唤着璃儿,
“璃儿,你在哪里,”“快点出来呀。”声音压得极低,惟恐被某人听见,又见璃儿的尾巴朝房内一甩,她更加心急,只得再进房中,
“璃儿,不要藏了,快点出来。”双手圈在唇边,声音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心中拼命祈祷着他不在房内,可是上天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祈祷,最害怕的冷漠之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浑身一颤,不得不转过身,面对他,声音微微发抖,
“大表哥”
魏无涯冷冷立在她的面前,头发并未梳起,直直披在肩上,眼中冰寒堪比冰凌,似乎可以把人冻死,
“我,我来找璃儿,我马上就走。”她几乎是夺路而逃,却被他快一步抓住手腕,
“又是你!你又来这儿做什么!”
她这才发现与他眼中的冷漠相反的是他的手,暖热如火,而他呼出的气息俱是酒味,她知道,他大概是喝醉了。
“大表哥”极力想挣脱他的桎扣,却无法挣开半分,魏无涯将她甩到案边,宁子衿被用力一推,手腕碰到案角,顿时青了一块,她捂住手,含泪忍住痛,不知道该怎样才能逃离这个地方。
“你怎么还没滚!你和你姨娘要在魏家赖到什么时候?”他伸手指着她,双脚浮离,
“大表哥,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姨娘?”她的泪双双垂下,都是因为他的执着,才害姨娘时时垂泪,究竟要怎样做,他才肯接受姨娘?
“接受她?哈哈哈”他仰面长笑,“我恨不得她死!”
“不,”她哭喊,一定有解决方法的,“你可以将气撒在我身上,我绝无怨言,但是请你不要再处处针对姨娘,姨娘——”
“出在你身上?”他突然欺近她,抓起她的手腕,“哼,为了你姨娘,你愿意做任何事?”
“是,”看着他骇人的眼神,她咽了咽喉咙,为了姨娘,不管要她受什么苦她都愿意,
“哼,你倒是孝心,”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中惊恐万分的害怕,却让他更加觉得生气,拽起她,将她拖向内房,宁子衿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摔倒,他却不理会,拖着她的双手将她甩向壁上,
“你要做什么?大表哥,”看着他步步逼近,她心中的害怕渐渐扩大,身子沿着墙壁慢慢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