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的政治雄心最终以失败结束。虽然他曾经全身心地为生他养他的佛罗伦萨拼死效力,然而在一个腐败的政治法庭,他被陷害盗取公共财产的罪名,被罚以终身流放。如果他擅自回到佛罗伦萨,就会被活活地烧死。为了给自己的良心和同时代的人们洗清冤屈,身为诗人的但丁创造了一个充满幻想的世界,它详细讲述了失败的种种不利因素,并且描绘了当时人们的贪婪、私欲和仇恨,把自己热爱的祖国变成了一个被邪恶的暴君们互相争夺权力的角斗场的肮脏情形。
他为了我们描述了发生在公元 1300年复活节前的一个星期四,他在一片黑漆漆的森林里迷路了,前路被一只凶猛的豹子、一只狮子和一只饥饿的狼拦住了,正当他惊慌失措,感到绝望时,一位身披白衣的人浮现在从树丛中,这个人就是古罗马的诗人与哲学家——维吉尔。当时,圣母玛利亚和他的情人贝阿特里斯在天上看到了他危险的处境,特意派维吉尔下带领他走出森林。后来,维吉尔带着他开始了穿越地狱的道路。艰难曲折的道路指引他们向地心靠近,最后终于是来到了地狱的最深处,在这里,魔鬼撒旦被冻成永不融化的冰柱。撒旦的周围,是些深恶痛疾的罪人、叛徒和骗子,还有那些欺世盗名的千古罪人。在他俩到达这个最恐怖的地方之前,但丁遇见了许多在佛罗伦萨历史上曾经有权有势的人物,皇帝和教皇,勇猛的骑士和高利贷者,他们全在这里,有些罪恶极深的人注定了永远不得翻身,有些罪过轻较的人在等待脱离地狱前往天堂的赦免之日。
但丁为人们讲述了一个神奇的故事。它就像是一本手册,书上写的净是13世纪的人们行为、思想、恐惧和祈祷的一切。然而,贯穿于这一切事物的,是佛罗伦萨的孤独流放者,他们身后永远拖着绝望的影子。
彼特拉克
当死亡的大门即将在这位绝望的但丁身后紧紧关闭的时刻,生命的大门又向一位日后能成为文艺复兴先驱者的婴孩敞开了。他就是著名的热情诗人弗朗西斯科·彼特拉克,他是一位生活在意大利阿雷住小镇的公证员的儿子。
彼特拉克的父亲与但丁一样,同属吉伯林派,他也没有幸免于吉伯林政变的失败,因此,彼特拉克就出生在佛罗伦萨以外的一个小地方。在彼特拉克15岁的时候,就被送到法国的蒙彼利埃学习法律,他的父亲希望他以后也能当一名律师。可是,他根本不想当律师,他不喜欢法律。他的志向是当一名学者或是诗人。怀揣着伟大的志向,他对能成为学者和诗人的梦想远远超越了世界所有的东西,他的意志非常坚强,最后,他最终成功了。他开始了漫长的旅程,来到弗兰德斯、莱茵河沿岸的修道院,后业又来到巴黎、列日,最后来到罗马,他在各地抄写古代的手稿。后来,他只身来到沃克鲁兹山区的一个幽静山谷中隐居,夜以继日地研究写作。很快,他写的诗歌和学术成果使他美名远扬,巴黎大学和那不勒斯国王纷纷邀请他,为学生和市民讲学。在前往新工作的途中,罗马是他的必经之路。身为一名专门发掘古罗马的作家,彼特拉克早已在罗马城家喻户晓,当地的市民们授予他至高无上的荣誉。那一天,在罗马城的古代广场上,彼特拉克被人民赋予了诗人的桂冠。
从那以后,彼特拉克的周围净是无数的称赞声和掌声。他讲述的是人们最爱听的新鲜事物,人们早已对枯燥的神学辩论感到厌倦,渴望过上绚烂多彩的生活,而当时可怜的但丁更加喜欢讲述他的地狱旅行,人们只能任他自由了。彼特拉克歌颂的是爱、自然以及永远新生的太阳,他从来不会提起令人忧郁的事物,因为那些只不过是前辈们的陈词滥调。每当他来到一座城市的时候,全城的人都会去迎接他,就像欢迎一位凯旋的英雄。如果他碰巧与自己的朋友或是擅于讲故事的薄伽丘一起,欢迎的场面就会更加热烈。这两个人都是文艺复兴的代表人物,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愿意接受所有新鲜的事情,他们经常会扎进人烟稀少的图书馆仔细查阅,看看是否会找到维吉尔、奥维德、卢克修斯或是其他古代拉丁诗人遗失的手稿。
这两个人都是善良的基督徒,在那个年代,几乎所有人都是优秀的基督徒。他们不会因为注定在将来的某一天死去,而成天苦丧着脸,穿着暗淡的破旧衣服生活。是啊!生命是美好的,生活是快乐的。人活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应该努力地去追求幸福。如果你想看到证据,那么好,请拿一把铲子,在地里挖几尺深,你会发现什么呢?神圣的古代雕塑,美丽的古代花瓶,还有古建筑的遗迹。所有的美好事物都是曾经生存在这个星球上的伟大帝国留给我们的。他们主宰着世界长达1000年之久,他们强悍、富有、帅气(只要看到奥古斯都大帝的半身像,我们就会知道古人有多么的英俊)。但是,他们不是基督教徒,所以永远不可能进入天堂。他们最多是能在犯有较轻罪过的炼狱里度日,但丁刚刚前往那里拜访过他们。
可是谁会在乎这些呢?如果能在古罗马时候快快乐乐地生活,对于任何一个凡人来说已经犹如天堂了。并且,不管怎么说,此世的生命只有这一次,仅凭生活能够快乐这一点,我们也应该努力追求幸福,使自己更加快乐。总之,这就是刚刚诞生于众多意大利小城的时代精神,遍布在那曲折的、狭窄昏暗的大街小巷中。
你知道什么是“自行车狂”和“汽车狂”吗?有人发明了自行车,几十万年以来,人们一直依靠自己的双脚缓慢而费力地行走,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从此以后,人们高兴得近乎疯狂。现在他们可以借助自行车轮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快速翻山越岭,尽享速度带来的乐趣。后来,一个绝世聪明的工程师又发明了一辆汽车,从此以后,人们再也不用脚踩踏板,没完没了地蹬了,只要舒舒服服地坐着,让马达和汽油代替脚力,就可以更快速更轻松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了。所以,每个人都希望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当时人们总是念叨罗尔·罗伊斯、廉价福特、化油器、里程表和汽油等这类东西。探险家们整日挖掘国土的最深处,就是为了发现石油资源。苏门答腊和刚果的热带雨林地区可以为人类提供橡胶,因此,石油与橡胶一下成为社会上非常宝贵的资源,以至人们为了争夺这些资源而再次发起战争。全世界都在为汽车而奔波劳碌着,甚至小孩子在学会叫“爸爸”、“妈妈”之前,就先学会了说“汽车”。
14世纪,当重新发现古罗马被埋没多年的“美“时,整个意大利为之疯狂,当时的情景犹如现代人的“汽车狂”一样。很快,他们的热情渲染了整个欧洲。于是,这个刚得到的古代手稿,就变成了人们狂欢的理由。当时,一个写了一本语法书的作家受欢迎的程度,不亚于现代有新发明的工业发明家。人文主义者,就是那些全身心地研究“人类”与“人性”的人,与那些把全部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毫无价值的研究神学的学者不一样,他们受到的赞誉和钦佩远远高于刚刚消灭食人岛后凯旋的探险英雄们。
在文艺复兴时代,发生了一件对研究古代哲学的学者和作家非常有利的事情。土耳其人再次发动了对欧洲的大范围进攻,古罗马帝国最后一片土地——君士坦丁堡被包围起来。1393年,东罗马皇帝曼纽尔帕莱奥洛古斯派特使伊曼纽尔克里索罗拉斯去西欧,向西欧人发出求救信号,但是援军一直都没有来。
罗马的天主教根本不喜欢希腊的那些天主教徒,反而希望看他们被邪恶的异教徒迫害。但是,无论西欧人对拜占廷和那里的人民多么地不关心,也不妨碍他们对古希腊人的兴趣。众所周知,拜占廷这座城市是古希腊殖民者在特洛伊战争爆发的五个世纪以后,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修建起来的。他们非常爱学希腊语,只有这样,才能更深入地研究亚里士多德、荷马以及柏拉图的原著。他们渴望得到知识,可是他们没有希腊书籍、没有语法教材、没有教师,无从下手。幸好,佛罗伦萨的官员们知道了克里索罗拉斯将要前来访问的消息,于是马上发出邀请:城市的那些居民急于学到希腊语,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阁下是否愿意来此地教授知识呢?克里索罗拉斯接受了邀请,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于是,欧洲的第一位讲授希腊语的教授开始为几百个热血青年讲解希腊语,阿尔法、贝塔、伽马等年轻人都是历经千辛万苦,甚至有的还会沿途乞讨前往小城阿尔诺的,他们住在肮脏的马厩或是狭窄的阁楼里,就是为了学会希腊语,以便能深入地研究索福克勒斯和荷马的伟大世界。
最后的挣扎
与此同时,大学里面守旧的经院教师还在不厌其烦地讲授着古老的神学和逻辑学,他们一边阐释《旧约》中暗含的神秘含义,一边讨论着希腊—阿拉伯—拉丁文中大百科全书里奇怪的科学。他们开始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事态的发展,然后会大发雷霆,这些人实在是太离谱了!年轻一代的人居然陆陆续续地离开大学的教室,纷纷跑去听某些狂热的人文主义者宣扬“文明再生”的新理论。
他们会向当局抱怨投诉,但是,你只能强迫一匹脾气暴躁的野马喝水,却不能强迫人们对根本不感兴趣的言论竖起耳朵聆听。这些老派教师的地位不断地下降,人们对他们熟视无睹。很少的情况下,他们会取赢得几场小胜利,他们与那些从来不追求幸福也不憎恨别人的宗教狂热分子联合起来,一同作战。
作为文艺复兴中心的佛罗伦萨,旧秩序与新生活间发生了一场恐怖的斗争。西班牙的多明我派僧侣是中世纪阵营的领导者,他面色灰暗、对美一向怀有憎恶的态度,他发动了一场英勇的战役。每天,他如雷贯耳的怒吼声回荡在玛利亚德费罗大厅中,时刻警告着人家他已经愤怒了。“忏悔吧!”他高声呼喊,“忏悔你们抛弃了上帝!忏悔你们对尘世万物的喜爱之情!它们是肮脏的,落后的!”他开始听到各种奇怪的声音,眼前满是燃烧的利剑划过天空。他对孩子们演讲,精心地带领着那些还没有被玷污的灵魂,以免他们走上父辈灭亡的歧途。于是,他组织起了一个童子军,全心全意地为伟大的上帝效劳,并且宣称自己就是先知。在经过一阵突发的狂热中,心中充满了恐惧的佛罗伦萨市民答应改过自新,并且忏侮他们对美和欢乐的热爱之情。他们把自己所有的书籍、雕塑和油画通通交出来,送到市场上,聚集在一起,用疯狂的方式举办了一个“虚荣的狂欢节”。人们嘴里一边唱着圣歌,一边张牙舞爪跳着落后舞蹈。这时,那位多明我派僧侣萨佛纳洛拉把火把投向那些艺术品,把这些珍贵的物品全部焚毁了。
然而,当灰飞烟灭的时候,他们却清醒过来了,人们逐渐地意识到了自已失去的东西。这个恐怖的宗教狂热分子居然使他们亲手摧毁自己深爱的东西,于是,他们开始反对萨佛纳洛拉,并把他关进了监狱。萨佛纳洛拉在那里接受到严酷的刑罚,可是他拒绝对自己的恶行忏悔。他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全心全力地过自己圣洁的生活,并且他非常想要摧毁那些蓄意违背信仰的人。只要他发现罪恶,那么消灭这些罪恶就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了。作为教会忠诚的儿子,在他的眼里,热爱异教的书籍和美向来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可是,萨佛纳洛拉已经完全孤立了,没有一个同伴,他是在为一个即将消失的时代发动的一场没有光明的战争。罗马的教皇从来没有花一点心思去拯救他,相反,当他那些忠实子民把他拖上绞刑架绞死,并在人们欢呼声中焚烧他的尸体时,教皇了默默地接受了事实。
这个悲惨的结局是无法避免的。对于11世纪来说,萨佛纳洛拉肯定是一位伟人。可他偏偏出生在15世纪,所以他不幸扮演着一个注定失败的领导者角色。不管结果怎样,当教皇变成人文主义者,当梵蒂冈成为收藏希腊和罗马艺术品的博物馆时,中世纪就彻底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