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揭瓦的不是我，是你自个儿。”大东妈壮士般威武不屈。
干勾鱼于得泉无言，他死死注视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老女人，弄不清她还是不是自己那个惟命是从的老婆？没见她去过张昭那个所谓的夜校，也没见谁给她发过文凭，连假证都没见她办过啊，咋突然判若两人了？
“看什么，不认识呀？”大东妈毕竟没有彻底脱胎换骨，传统农村妇女的品质注定她嘴硬心虚，面对丈夫恶狠狠的眼神不觉浑身发毛，猜不透干勾鱼于得泉在想啥，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
“求求你，赶紧滚吧，别在这儿气我了。”干勾鱼于得泉突然抻长脖子声嘶力竭地嚎叫，活象一只被逼到悬崖上无路可逃的狼。
曾经强势的男人无可奈何，也是意想不到的转变。
“死样儿，任嘛儿不懂，我才不愿跟你掰扯呢。”大东妈绷紧的心松驰下来，车转身刚出屋又转回来了。她疑惑地向干勾鱼于得泉询问：“我刚才进来干啥来了？”
“你干啥来了，有意气我来了。纯粹是想气死我好另攀高枝儿。”显然不是正确答案。干勾鱼于得泉一肚子火，别说真不知道老伴回来干啥了，知道也不告诉她。
“看这臭记性。我刚才回来是想干啥了呢？”大东妈颇为自责，随后又无原则地嗔怪：“都怨你个老东西，不是你在那儿捣乱我能忘吗？”
“活该。”幸灾乐祸。看老伴儿那冥思苦想的样子，干勾鱼于得泉肚子里的气顿时消去一半儿。
看别人犯愁竟然很舒服。
经过不懈努力，许介平为三不管儿所做的招商引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经过推介，省城一家专营旅游娱乐的公司有了初步投资意向，应邀派出3人考察小组，到三不管儿村进行实地考察。
有钱是大爷。大爷理所当然受到尊重。当地政府不敢也不该怠慢，市、县、乡三级都有人参与陪同，越往下显得越重视，市里来的局长，县里来的县长，到了乡里，书记、乡长齐出动。
一向很少外人问津的小村庄突然热闹非凡，大车小辆排成长龙鱼贯而入，在村长家门前形成一道亮丽风景，让村民们大开眼界。好事者凑到豪华车跟前，边观看边议论却无人能分清车的品牌。拐拉腿刘贵伸出粗糙的牧羊之手，抹点唾沫去鉴定一台黑色闪亮的轿车方向标，被粘掉块皮，结果告诉他：本物体属铁。
好奇心让人忘记了季节已变换，冬天湿手不能沾铁器。
“呀！这玩艺还咬人呢？”
轿车司机坐在暖风吹拂的车里，发现拐拉腿刘贵伸手摸车正欲斥责，见他吃了亏便坏坏的笑了。
如此多的贵客临门，干勾鱼于得泉顿觉蓬荜生辉，大半辈子没见过这阵势。他又是敬烟又是吩咐老伴儿和儿媳妇赶紧烧水沏茶，一时忙了个不亦乐乎。
“不必张罗。”场面再大也别乱阵脚，许介平按照事先拟定好的行动计划，向于村长询问村里有没有冰爬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布置说：“你安排几挂爬犁，我们要到湖上去看看。”
“好好，我马上去整，很快。”干勾鱼于得泉不明白，死冷寒天，湖面上除了冰雪就是还没割净的芦苇，荒无人烟有啥看头？疑问不影响贯彻领导指示，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是对基层干部的基本要求。干勾鱼于得泉扭着脖子喊大东。
“于大叔，这事交给我吧，我和大东去办。”张昭与干勾鱼于得泉同样接到了许介平的电话通知，此事涉及到今后小村儿发展，与他也有极大关系，自然不能溜边儿。
“好，你去办吧。顺便再找几件皮大衣。”许介平代替干勾鱼于得泉答应了张昭的请求。
“皮大衣？要皮大衣恐怕困难，也不一定能找到象样的。”据张昭了解，三不管儿屯有皮大衣的人家不多，就算有也早成古董级的“文物”了，不是油腻锃亮也是破烂不堪，除了放羊的拐拉腿刘贵，找模特给多少出场费都不见得愿意穿。
“没关系，能保暖就成。实在没皮大衣棉大衣也行。”面对穷乡僻壤的条件，许介平不得不降低标准，否则，只好人模狗样儿的到湖上去美丽“冻”人。
“我找找看吧。”张昭和于大东一起去具体落实书记的指示。想必棉大衣也不好找。
很快，四挂马拉冰爬犁一字儿排在干勾鱼于得泉家门前，与那一溜高级轿车形成了鲜明对比。在冰天雪地的原野上，冰爬犁的性能一点也不比汽车逊色，或许还比它们优良。若不是冬天的雪把村路上的坑啊包的抹平了，那缺乏越野能力的高级轿车想进村儿？没道儿。
冰爬犁在雪野上飞奔，很快来到冰雪雕琢的湖面上。晶莹剔透的环境，人们置身其中，如同进入惊艳玲珑的童话世界。素雅的白雪，如玉的寒冰，不经意间给人误入瑶池仙境之感。
浪漫人眼里的景色，村民们从未发现其美。
“请各位领导看看吧，这景色就是我们即将开发的旅游资源。”冰爬犁停在视野开阔的湖面上，张昭根据许介平的要求，向客人介绍自然环境的利用价值。“冬天，我们可以把这里做成冰雪城堡，开展滑雪、滑冰、雪爬犁、雪圈、雪滑梯、雪地摩托、冰帆、冰灯等冰雪游玩项目，甚至还可以进行冬季捕鱼。必要时，保存一部分芦苇供游客用推刀进行收割，以体验城里所不具备的劳动快乐。”
“推刀是什么东西？”考察组长问。
“推刀是大约三米长的刀，两头带把。把刀放在冰面上，两个人配合着往前推，会很轻松地把冻脆的芦苇放倒。”许介平代替张昭解释了“推刀”的概念，随后示意张昭继续往下说。
“这个环境，眼下是一张白纸，经过加工后会成为游览胜地，可以让游客充分感受到冬日旅游的丰富多彩。另外，春、夏、秋季，这里鱼肥水美，芦花摇荡，野鸭翻飞，游客们可以自行划船游湖、垂钓，特别是春天拣野鸭蛋，秋天打野鸭，再配……”
“慢着。”张昭兴致勃勃讲到自认为特色时，市里来的局长突然打断了他。“春天拣野鸭蛋，秋天打野鸭的项目行不通吧？我印象里，野生禽类属于国家保护动物，不准随便捕获。这个预定项目你们要慎重对待，查一查野鸭子是几类保护动物，允不允许随意猎杀？发展经济不能破坏生态平衡，更不能违法。”
“是，回去以后我们一定搞清楚，保证不做违法的事。”许介平急忙应答。
原本定好的报告内容出现纰漏，张昭趁几位领导对话的功夫，经过急速考虑重新调整思路，重点介绍自然条件由他人评估，少谈发展设想以免弄巧成拙。
“这个地方确实有开发价值。”野外考察结束后，回到干勾鱼于得泉家坐下来协商时，考察组长毫无保留地谈了自己的观点。“我们也将给董事会出具一份客观的考察报告。但有个关键问题我不得不提醒你们，硬件设施还差得太远，具体说两个方面：交通和食宿。来的路上，我感觉不是很好走，冬天还不明显，到了夏季恐怕就难行了，下雨后肯定是个出不去也进不来的局面。食宿条件更不容乐观。根据经营思路，基调定在乡村游上，重点突出‘农家乐’的特色，比如，住在村民家里，吃纯绿色蔬菜食品等。据我观察，这个屯子看上去很破烂，基础条件根本无法满足要求，如果我们出资建宾馆，就失去了乡村游的意义。下乡来转一圈儿，体会不到乡村气息，弄得都市不象都市，乡村不象乡村，游客肯定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