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鸡鸣三不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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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考大学”三个字,无意中呛了犟驴张海庆的肺管子,他当场就爆驴脾气了。

“考哪门子大学?上大学有什么用?上大学等于白糟蹋钱,到了还不是回这憋死牛的地方,弯腰蹶腚的满地垅沟儿找豆包?那是出息吗?什么大学?我孙子以后不考那个**玩艺。”犟驴张海庆的嘴该揍了,跟儿媳妇说话都不讲究文明用语。

张昭在那两间低矮的小土屋门前挂公司大牌子时,犟驴张海庆特意混在人群里看热闹。当洁白的牌子,好不容易挂在连钉子都钉不住的黑黢黢的土墙上时,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极不协调。犟驴张海庆不想再看下去了,他边往回走边嘀咕:“挂个破牌子就叫创业呀?纯粹瞎胡闹,还有心思录什么像呢,丢人去吧。”

“不管你咋说,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在家里玩麻将,要不然可别说我们娘儿几个不给你面子哟。”钟亚芹没计较公公的语言粗俗,而是断然发出最后通牒,相当坚决的态度表明:这不仅是我个人意见。家里其他人也持相同观点。犟驴张海庆往日的权威被剥夺,没倔可犟,唯一能做的是打壶酒,找几个老哥儿们唠唠,三不管儿咋变成这样了?

众怒难犯的道理也适用于家庭。

“那我上哪儿玩去?”犟驴张海庆明知道这话白问,不可能得到准确答复。

“不管,除了家里,哪儿都行。”果然没有正面答复,但政策还算宽松,给了条出路,没有彻底剥夺犟驴张海庆多年养成的爱好。

“妈的,这不是欺负人吗?”认输有多种方式,犟驴张海庆这白旗举的还算硬气,乐观点说,舆论算是胜了一筹,既保住一点颜面又不会遭到致命打击。

钟亚芹不予评论,嘿嘿一笑,拧身向婆婆报捷去了。

村民药罐子邱广安终于结束了他的痛苦,平静地进入极乐世界。

药罐子邱广安一命呜呼,本属正常的生老病死,送火葬场化一缕青烟万事皆休,再到派出所注销户口,从此,只需等清明节领取一年的纸钱,或过年时到祖宗板儿上享受供奉,再也不用操其它的心了。然而,事情没这么简单,药罐子邱广安的死让干勾鱼于得泉从中看到自己存在的价值,证明股份制时期,村长还有事可做。

村民药罐子邱广安是80多岁的邱奶奶大儿子,也是她安身立命的依靠。如今这靠山轰然倒塌,大儿媳妇被在城里工作的孙子接去养老,邱奶奶没人管了。

按常理,大儿子去世,邱奶奶理应到二儿子闷葫芦邱广全家去生活,这顺序是没错的,可世上总有些不按规矩出牌的人。面临赡养,闷葫芦邱广全和他媳妇歪葫芦刘珍态度十分明朗干脆:不履行赡养义务。邱奶奶没法儿,哭天抹泪儿找村长帮助协调解决。

“他咋能这样呢?白擦屎裹尿养他一场了,连点孝心都没有。”听完邱奶奶老泪纵横的哭诉,干勾鱼于得泉义愤填膺,撸胳膊挽袖子大放獗词。“走,我领你找他们去。王八蛋,看哪个兔崽子敢不养老?我把他送去蹲笆篱子,吃大眼儿窝窝头。”

“哎呀村长,可别价,咋的也不能让他们去受那罪呀。”尽管儿子不孝心,邱奶奶仍不忘舔犊之情,不忍心让儿子进监狱去吃什么大眼儿窝窝头。老太太有过吃窝窝头的亲身体验,知道那食品不好下咽,早年不蹲监狱都让人吃怕了。

“看看,来不来你舍不得了。你要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只能说服教育,要是说他不服,那你这老太太可不能怪我吃粮不管事儿呀。”干勾鱼于得泉作无奈状。他前边那些大话都是做样子哄老太太的,监狱大门不是他说让谁进谁就能进去。

做样子也好,真负责任也罢,总之,村长干勾鱼于得泉出面了。说服工作就在邱奶奶二儿子家里进行。说促膝谈心有点牵强,当时的阵势是歪葫芦刘珍盘腿坐在炕里,邱奶奶拘谨地坐在板凳上,村长干勾鱼于得泉侧身坐在炕沿边儿,闷葫芦邱广全则靠墙蹲在地上,面前放个板凳,凳子上放着烟笸箩,他一边闷头卷纸烟,一边等村长先开口。

从形势到气氛都不融洽,预示谈判会相当艰难。

干勾鱼于得泉长期与村民打交道,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搭眼就看出阵势于己不利,虽说绝对兵力二比二,困难在于邱奶奶的战斗力几乎等于零,若取胜惟有单刀赴会,以一挡俩,开口就在气势上压住对手。

“闷葫芦,你咋那么没良心呢?老太太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啊!帮你娶妻生子成了家,不求你报恩,怎么也得让她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啊。不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说不管,这不行,不符合建设和谐社会的要求。”干勾鱼于得泉自信这番开场白贼有份量,语言朴实却于情于理于大政方针于民族美德都紧密结合在一起。

闷葫芦邱广全不主内,平时在家里基本放弃发言权,日常管理、生活决策和新闻发言人,数职集于他老婆一身。歪葫芦刘珍是三不管儿一绝,出色的讲歪理技巧,加上总爱撇着嘴说话而获“歪葫芦”绰号。邱广全与之结婚后,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借光成了“歪葫芦”的衍生物“闷葫芦”,类似于银行信用卡的主卡和副卡,纯属系列产品。

“我不是不养她,养不起。”涉及闷葫芦邱广全亲生老娘的赡养,其直接关联性让他无法躲避,经歪葫芦刘珍预先教授,加之日常生活中的耳濡目染,对村长的质问,他回答得颇显铿锵有力。

“有啥养不起的?你家又不是穷得没饭吃没房子住,不就是多双筷子多床被的事儿吗?”于村长据理力争。“又没让你七个碟八个碗的侍候,也不用做块祖宗板儿供起来。”

“说的容易,吃饭不用钱哪?”闷葫芦邱广全的眼睛是方孔,脑袋是算盘,随即给自己的话打个补丁:“我没钱。”

“你家没钱,谁信哪。这一大溜房子是纸糊的呀?”干勾鱼于得泉发现,如此争论会被引入歧途,当即转换口气,欲以亲情打动人。“再者说,有钱没钱与养老是两码事儿,她可是你亲妈呀!”

闷葫芦邱广全抬头瞅瞅炕里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除了一双凶巴巴恶狠狠的眼神,没有明确指示。不知下步如何行动,闷葫芦邱广全挂起“免战牌”,炉火纯青地演绎闷头不语的绝技。他用舌头尖舔一下卷好的纸烟那张扬的纸角,捻着烟头在嘴里转一圈,顺势咬下一小截吐在地上。一连串娴熟的动作,证明是个抽烟老手。

“让她的孙子养呗,那个在城里工作的孙子有的是钱。”歪葫芦刘珍见老头子顶不住了,眼神督战不起作用,只好赤膊上阵。原则一致:不养老。

“让孙子养算啥事儿?老太太儿子、姑娘齐全,凭啥让孙子养老?要轮到让孙子养老的地步,你家俩儿子都是她孙子,也该承担赡养义务呢。”干勾鱼于得泉挺得意,这段答辩严丝合缝,几乎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