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喜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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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五个词语(2)

恋与爱

这条街我是多么熟悉,和我想象中一样清冷。人呢?我并不希望有人,但,人呢?

我可以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我的鞋子是橡胶底的,但仍然发出了如此巨大的响声。于是我想到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巴顿。对,就是那个美国的将军,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初叶,他在欧洲战场走路,在我印象里,只有他才这么响亮地走路,包括其庞大、英勇的军队。其实我不喜欢这个人,我是中国人。我刚刚从地里爬上来,满脚的泥就蹭在村口那块石头上。现在,我的脚上还残存一些浅薄的湿泥,粘贴着若干碧绿的草叶。它们一起随我来到此地。在中午之前,湿泥不会干掉,所以,草叶必然将在中午枯萎。

快车道,自行车道,人行道,跨过街面,我选择人行道最内侧贴着墙走。偶尔遇见的突出墙体的空调排气装置逼迫我略作调整,绕过。如果是店铺自设的台阶,我不再绕,而是奋起跃上,再跳下来,继续贴着墙走。我的动作是多么轻盈。我喜欢贴着墙走,说不出理由。这使窗子里的人总是感到不安,我很抱歉,因为我大概就是想让他们不安。有几个店老板以为我跳上他们的台阶是想买东西,所以看到他们从店内起立,我就友好地抱以一笑。虽然我的口袋里没有一分钱,但仍不愧疚。我轻装上阵。还是那句话:我多么轻盈。

后来,我在一个门面房前停了下来。一个漂亮的姑娘与我隔着玻璃相望。她手里的鸡毛掸子还停留在玻璃上。她在打扫卫生。透过玻璃,我发现,该门面房刚装修完毕,里面某个角落还堆积着那些装修垃圾。不知道他们何时开业,也不知道他们开业了会做什么样的生意。这个姑娘应该是他们未来的店员或“小姐”。如果她继续擦玻璃,那么我也便继续朝前走;但她没有,盯着我看。所以我朝她比划,并夸张地变动口型,意思是叫她继续。但她听不到我说的话,以至歪斜过脑袋皱起眉做出一副努力的表情。她真可爱。于是,我拉开玻璃门进去。

她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个子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皮肤白嫩,面容姣好。长发,没染,但烫过,几缕卷发在脸颊边微微颤动,其他则披散在后背和肩膀上。她穿着淡兰色的休闲装(脖子后有帽子的那种),未拉上拉链,敞着,里面是米黄的高领毛衣。看得出来,她有一对柔软的乳房。下面,是牛仔裤,这是一条十分严肃的牛仔裤,紧密结实地包裹着她丰满的大腿和小腿及踝,决不像上衣那样松弛。我注意到她的小腹偏内,那里平坦、圆润,弧度很好,然后消失于该消失处。

我很兴奋,忘了叫她继续擦玻璃的话,我想日她。就是现在,立即、马上。

于是我朝外面看了看,街上还是没什么人,这太好了。我便理所当然地捉住她的另一只手,同时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夺她的鸡毛掸子。她似乎攒劲对抗了一下,但也不是很确定。然后我就把鸡毛掸子扔在了那堆装修垃圾上。

光线强了点。门面房有其深度。我便把她拉到最深处。

首先是接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反正她的嘴唇真好。而且我还吸到了她的舌尖,也真好。

再就是把她的毛衣——包括胸罩——向上推起,并不脱任何一件衣服。或者也可以理解为我太急了点。嗯,红色的乳头,同样颜色的乳晕,加上雪白的皮肤,就像两只小白兔。当然,错了,小白兔有两只红眼睛,那么就应该是一只小白兔。妈的,到底是两只还是一只?搞不清楚。总之,我只能用手托住它们使劲吸,好像我有信心最终能吸出点什么似的。与此同时,她的嘴里发出了呻吟。

我想退后两步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于是我就退后两步看:她靠在墙上,她已凌乱不堪,衣物半掩,多么诱人。我是说,她到现在都不出声不拒绝,反而发出呻吟,她这么漂亮,这么大骚劲,我多想日她。我是说,我如果脱掉她的牛仔裤,再脱掉她的内裤(只限于褪出一条腿并悬垂于另一条腿),她一定给我日。

但我突然感到了痛苦,很尖锐的那种,我不能这么干,因为我想到我已经爱上了一个姑娘,我这就是在去找她的路上。既然如此,我怎么能和途中的姑娘发生关系呢?

谈到我所爱的那个姑娘,她啊,她,喜欢唱流行歌曲,而且唱得很好,喜欢看爱情电视连续剧,想象着自己在生活扮演一个类似的角色。她,学业有成,工作勤奋,干净利落,一点不像我。也就是说,她一点喜欢上我的可能性都没有。可,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呢?我还是爱她,无比爱。每天,我都会跟在她身后走一段路,直到她拐进她家所在小区的大门,我则继续走。我爱她甚久,对于她的了解,具体到眼下情况,她肯定没有这样的好乳房,因为她基本平胸;她的腿虽然修长,但没什么肉。是的,她真瘦,瘦得像一根笔直的拐棍。我甚至对她没有一点儿情欲。搞不清楚的一点是,我为什么会那样爱她,而且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强烈程度。我有时甚至有一种冲动,那就是,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爱任何姑娘。

于是我转身离开,把面前这个诱人的姑娘丢在角落。我越走越快,觉得她一直在看着我逃走的背影,我不想给她看我的背影,所以越走越快。

街上,仍然不见什么行人车辆,确实是一条名不虚传的冷清的街道啊。但我内心慌张,我幻想着那个衣衫不整的姑娘会一头撞碎门面房的玻璃,然后鲜血淋漓、凌乱不堪地扑向我。如果她扑了过来,我敢断定,她的手上一定会再次出现那根鸡毛掸子,所不同的是,已是倒握。

情急之下,我朝街边那群东倒西歪的自行车跑去。因为风雨,这些破烂不堪的自行全部呈暗红色。我担心它们都是废物,没有一辆可以让我乘着它快速逃跑。但我又想,这么多自行车,总归有一辆可以让我逃跑吧?于是,我在其中翻动,就像一个拾破烂的老头在清晨把街道搞得很响亮一样去翻动。是的,我终于从地上扶起了一辆可以骑的自行车,轴链自如,车胎饱满。但我没有立即跨上,而是猛烈推着它跑动,直至我即便松手它自己也可以跑动时,这才纵身跳上。

我把车蹬得飞快,这是意外之喜,我真没想到身下的这辆车这么好骑。非常适合我,好像它躺倒多年就是专门等待我去把它扶起然后骑走。我骑着这辆破旧的自行车感到心情十分舒畅,一如骑上父亲最初给我买的那辆新车。于是,我按照当年的做法按动了一下车铃,天哪,也一如当年那样响亮,久久回旋,在空旷的街道上,简直有点夸张。

我要骑着这辆破自行车去找我心爱的姑娘。

我又想起了那句话:我多么轻盈。

叙并述

前两天有个人在他们聊天室问我“小说写作问题”,搞得我很被动,因为如我对其回答一样,我说“对这个东西,我不在行。”确实如此。但我后来想了想,于是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写了一本谈论小说的书。我相信它会成为一本“巨著”。现在节选一点有效的章节给那个人及其他人看看:

关于小说的一些问题,历来争论不休。

早在西方史诗时代,哲学家哈弥尔就提出:“英雄们只能在叙事中复活。”(《艺论篇》P205页)。与他同时代的另一位名叫尼奥安德鲁的人则立即在他一本天文学专著《星石导论》中含沙射影地指出:“英雄是否存在并不依靠人们喋喋不休地搬弄口舌。如果英雄确实存在,那么他存在无疑;他们死了之后,任何叙述都再也决定不了他们的生死。”尼奥安德鲁所言确实是站在外行角度上的认识。他的意思不难理解为是对叙事的直接否定(即便不否定,也属于对叙事的冷嘲热讽,传说此人从来不听史诗,由此可见其极端的态度),那么,小说作为哈弥尔所预言的叙事文体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作为一名自然科学家,重视客观存在是必要的,轻视叙事也情有可原,我们认为,他保持他的沉默和鄙视就已足够,但横加干涉文艺研究并大放獗词确实令人忍无可忍。后来二人于罗马宫廷相遇,史书记载,他们就在那些石柱之间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但史书很奇怪地并没有记录他们辩论的一句具体的言辞,而只是说“他们激烈辩论”,然后,“哈弥尔举剑向尼奥安德鲁刺去,但未能击中后者,反而被闻风而至的尼奥安德鲁那伙身强力壮的卫士给活活勒死在巨大的台阶之上。”

生死并不能决定胜负。哈弥尔之后,小说作为一种文体终于出现了。小说家们在用写作呼应哈弥尔的同时,也开始思考起了尼奥安德鲁的观点,即,叙事是遵照英雄本身事迹(历史真实)去进行,还是使英雄人物在叙事中获得解放、赋予其神性及人性?但这种思考太艰难,没有具体写作来得痛快和有效。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小说是否能获得读者,也就是说,是否能唤起那些优雅贵妇的仁慈之心、少女之心,是否可以通过小说使作者本人跻身于上流社会的灯红酒绿之间。更有甚者,他们信仰宗教,怀抱禁欲主义态度,只把小说献给上帝,那么自己死后,人们必然会在其姓名前添加一个“圣”字,用墓碑的方式固定下来,留于后人。与此同时,在东方,唐朝的李巍基于几十年的研究,撰写了一本谈论小说的专著《正元灯话》。他认为,《论语》中对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记录是小说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