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开始梳理自己,摘掉身上细碎的稻草,重新整理自己的衣衫,而且为了补充体力,我还吃下了他们送来的那些粗糙米粥,待一切都弄好后,我就端坐在地上,等着香环的出现。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每一刻钟,我都等得焦急万分,生怕香环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天边的太阳一点点地升高,当达到最高点的时候,我如期地听到了外面的马蹄声。
我故作安静地坐了下来,门外响起了粗粗的汉子嗓音,然后又有香环细致的声音响起,经过一番盘问之后,门就被打开了。
光一下又强烈起来,我盯着门口看,香环如往常给我送饭一样毫无异常地走了进来,她一进屋就关上了门,小脸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检查了一下四周,连忙端着篮子跑了过来。
“怎么样?”我急忙询问她外面的情况,香环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今天外面守着的两个人全都是新的人,我想没几个见过您,大可放心。”
“那就好。”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又想问她些什么,却发现香环正在快速地脱着自己的衣服。
她一边脱,一边留意着门口,轻声催促道:“快点,王妃,先把咱俩的衣服换了,您出去后,就上停在门口的那辆马车,不用开口,那车夫自然会带着您往京城里走。”香环说完,又从暗袋里掏出一块牌子,塞进了我的手里,道:“这是明郡王府的出入腰牌,您拿好了,如果有士兵上来盘查,您把这个拿给他看,自然会放您过去的。”
“今天你的相救之恩,我蔚姒日后必当相报!”我坚决地向香环说道,然后就要躬身下拜,香环一把拉住了我,眼红红地轻叫道:“上次要不是王妃您放我一马,奴婢现在早已成了一淮黄土了,这一次就算是奴婢报答您的,不必说了,快换了衣服,逃吧!”
“吱——”的一声,老旧的门被打开,我低着头,小心地揣着篮子跨出去。旁边的那两个看守的汉子,转头看了我一眼就又转了回去,我在心中暗暗吐气,幸好今天看守的都是两个呆瓜,要是碰上几个精明的,我看我是走不了。
一出门,果真看到了香环说的那辆马车,我慢慢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正当我快要掀了帘子钻进去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了马蹄声,我吓了一跳,连忙稍微抬了余眼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上次那个抱我进稻草房里的男子正骑马而来,和那日不同,他今天穿上了鲜红的战甲,身后红色的披风迎风飞扬,年轻的脸庞,有着淡定和沉着,头上的甲胄,鲜活如初阳,顶上的那一束白缨更显示了几分飒爽。
他的身旁还跟着那个叫做大虎的汉子,粗犷的面容,斜飞冲天的粗眉,看他的年龄应该比那个男子大了一截,可是那天我却听见他叫那男子为“大哥”。
我在稻草房里过了几日,除了第一天见过这两人一面之后,就再也不曾见了,今天看了他们身穿战甲而来,想必也是太子判军的一分子。
守在门口的那几个汉子,见来者,立马跪下等候差遣,连我那马车上的车夫也紧跟着下跪了,我连忙跟着其他的人一起跪了下来,尽量把自己的头压得很低,使他们看不见我的容貌。
“属下参见曾将军和虎副将!”那两个男子来到稻草房前下马后,守在门口的那两个汉子立刻参见,粗犷的声音犹如洪钟般响亮。
“嗯,起来吧。”那男子淡淡应道,眼睛看向了稻草房的大门,沉着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妃怎么样了?”
“回禀将军,予王妃今日已吃了少许,也比前几日安静了。”
“会吃东西了就好……”那男子听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可是语气中有丝丝毫毫的笑意,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又凝重了起来,“王妃向来生活富贵,现在兵荒马乱,整个京都动荡不安,每个人忙着打仗,要她吃这些粗粮倒是委屈她了,不知道她习惯了没有。”
“大哥,现在那女人是个囚犯,咱们还跟她客气什么,有得吃就已经足够了!”男子身旁,那大虎副将军听了感觉非常不爽,毫不客气地嚷嚷开来。
“大虎,休得无礼,她是三殿下的妃!”
“那又怎么样了,那小崽子现在也不是被关在长和宫里,动也不能动一下嘛,再过几日,等大皇子坐了皇位,那小子即使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了一个死字!”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双手紧紧地握了起来,一抹冷汗从额头上流出。
“身为副将,说话还这样不知轻重!”那男子呵斥的话重重响起,那叫大虎的汉子立刻被吼得没了后音,站在一旁,不吭一声儿。
见周围的气氛紧张,有个会拍马屁的守卫上前对着那两位将军笑道:“两位将军,千万别动了肝火,王妃吃的其实并不差,您看,这不是每顿都有这个丫头来给王妃送饭吗?”
“哦,是吗……”那两道深沉的目光突然转到了跪在一旁的我身上,我如遇大敌,紧张得喘不过气儿来,我顺着头上那股压力,就是磕了头下来,算是给他见礼。
“谁家的丫头?”深沉又带一丝儿疑惑的话传来,那守门的汉子答道:“回将军的话,这是明郡王府的香环丫头。”
“哼,这郡王爷还真是留心儿了。”讥诮的戏谑声响起,我突然感觉到了一道冷光,之后就没再有声音了,那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浓密的眉头突然皱起,一双眼睛如鹰般地盯住了我。周围的空气也像是被纠结了一般,这样的感觉我以前也尝试到过,那是被喀什库抓住的时候一样,他也是用这种又深又沉,如同苍鹰一般的眼神紧紧地看着我。
周围的气息异常的紊乱,我将头低低磕在了雪地上,额头前面,那一丝冰凉不断穿透我的肌肤,涌入我的心底,我紧张地握紧了手,细细的手指在雪地上抓起一把雪。
看来,今天是走不掉了,谁会料想到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我不但走不成了,而且还连累了屋子里假扮我的香环,要知道偷偷将我放走,被明郡王他们知道了,就是死路一条……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眼中有泪光在闪耀,可是嘴角却笑了出来,带着苦涩的笑容,如同一条鲜艳的曼陀罗花,慢慢地在我脸上扩大。
“嗯,既然已经给王妃送完饭菜了,那还不快走,这地方你这样的丫头可不宜多待。”
什么——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不转动了,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跪在地上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那个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注视我片刻后,就转身上了马,掉转起马头来。
“喂,大哥,不是要去看看那娘们儿吗?”大虎汉子疑惑的声音响起,但是见到自己的大哥走远,他也没再说什么,跨上马背,跟了上去。不远处,得儿得儿的马蹄声又在雪花滚滚的道上响起,那骑马在前的年轻将军突然回头再看了我一眼,目光深沉如湖水,然后再掉转身子,绝尘而去了。
两匹矫健的神马,扬起阵阵的雪花,将我的视线紊乱,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薄薄的口气如幽兰般身姿绝美。
他是故意放我走的!可是为什么?
是他把我抓来,可是又这样放我回去了?
我实在有点搞不懂男人的世界里存在的到底是什么,要论情,男人最无情,但是有时却比女子还要有情;要论议,男人最忠义,但是有时他们又可以为了某种原因,背叛看得比自己生命都还要重要的忠义;要论强,男人最坚强,但是有时却比湖水还要柔软无骨……
我迷糊间,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身上的骨头又有要疼痛的趋势,我赶紧起身钻进马车里,将身子抱成一团,喝气取暖。我刚坐上车不久,这辆马车就开始动了起来,那车夫“驾——”的一声大吼,马鞭子一挥,驱赶起了马儿来,车厢一晃动,就快速行进起来了。
这个地方原来只是在京都城外的一个小郊区,过不了多久就抵达京都城了,上次我之所以感觉会很远,很有可能就是那几个男人带着我不停地在附近逛,让我误以为离开了京都很远。
一到城门口,果然有官兵上前盘查,我将香环给我的那块腰牌递给他们看,真如她所说的,那些个官兵看了一眼,不多加查问就放人进去了,这也足以看出,明郡王在这些军队中的威信有多高了。想不到,被二皇子他们打击的势力已削弱大半的大皇子他们如今还有这样的影响力,足足有十万的军队任他们调遣,那么可想而知,以前他们的势力又将是这样的几倍了。
马车安静地在街道上行走,现在的京都城和上一次我见到的时,已经完全成了两个模样了,街道上寂静的一点声响儿也没有,除了四处巡逻的官兵外,没见到一个穿着普通的百姓。街道两旁,还残留着新年过节时的气氛,各种各样的花灯挂得满街都是,但是已然遭到了破坏,大红色的花灯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着,倒是有几分凄凉。
大街上,我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尽量学着香环的声音找借口下了车,那个车夫也好生奇怪,他也没多怀疑,等我下车后,他就驾着车走了,后来我才明白,那个车夫是个聋子,香环那丫头挺机灵,竟找了这样一个聋子来驾车。
等四处没人,我就拼命朝予王府那里跑去。自从入冬以来,因为身子骨怕冷,我就很久没有运动了,体力自然是下降了不少,才刚跑了几步,就已气喘吁吁,我的前生是个好动的人,现在保留着焦急的性子却没有合格的体力,这着实把我恼火了一阵。正当我有心无力的时候,我奔跑着的身子突然被谁抱起,一个飞跃就进了一条巷子里。
我还没尖叫,我的嘴巴却先被人给堵住了,那个捉我的人用力地将我的脑袋往后面扳,我一眼就看清楚来的人是谁,顿时安静了下来。喀什库对我做了噤声的动作,然后就将我用力地抱到了怀里,那高大的身子盖住了我,一起蹲了下来。巷子的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是几个官兵巡逻而过。
待官兵走后,喀什库才将我拖了出来。
“喀什将军,少滦呢,他现在还好吗?”等他的手一松来,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喀什库看我的眼神变了变,沉着的声音道来:“王子现在已被大皇子软禁了,关在长和宫里,不过放心,他暂时没有危险,而且我们驻扎在这里的一部分士兵已经在开始计划营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