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哈萨坟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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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浙闽赣孟夏二人行(2)

看了胖石笋,又去看瀑布。戴樟友领我们穿过村庄,穿过竹林,走入原始森林中。那儿到处是松树、灌木和杂草,几乎看不到路。假如叫我们自己走这条路,准走丢一百次。那叫什么瀑布,没在笔记中记下来。只记得那儿像一个深100米、直径20米的石头圆桶,瀑布就从上面的桶沿边飘下来,我们就在桶底部。看林木的幽深,流水的飘忽,便有了探险的感觉,仿佛走入了无人区,不知道能不能走出来。

山上的那顿午餐

有走惯山路的戴樟友领我们往外走,自然不会迷路。他把当日的午餐,安排在石笋头的村支书毛瑞根家里。戴樟友是熟门熟路,推门进屋,看见餐桌上搁着红泥小炉,炉子上煨了草豆腐,另外有腊肉、溪鱼、苦叶菜等荤素搭配的一桌菜肴,以及一箱缙云产的燕京啤酒,而主人毛瑞根却不在家,到山上插田(莳秧)去了。草豆腐还在锅子里滚沸,仿佛替失缺的主人,表达热心待客的盛情。

苦叶菜苦,但苦而清爽,就像此前在遂昌吃过的苦瓜,也像此后在小梅吃到的苦笋,若喜欢吃,就会吃得多。草豆腐是拿一种树的树叶来做的,其工序较复杂,其味道很可口。桌上的腊肉,是主人家自己腌制的,肥肥的一块又一块,但吃到嘴里,却无半点油腻感觉,我是一连吃了四五块呢。喝酒时,我们对柴灶后面的一个木柜子十分好奇,戴樟友走过去,拉开木柜门叫我们看。哇,里面挂了好几串红红的腊肉,原来那是熏腊肉的地方。溪鱼其实就是我们见过的各种小鱼。在浙西南山区,大概其长度在五寸以内的,统称为溪鱼。在以后的旅途中,溪鱼始终是我们餐桌上的一道主菜。

最后讲米饭。山里人喜欢吃糙口的籼米,据他们自己说,我们所吃的糯性的粳米,他们吃不下去,感觉黏在喉咙里堵得慌。我和老秦游历浙闽赣三省交界地区时,几乎顿顿吃籼米。幸好我们对米饭的粗糙程度,不是很敏感,对籼米不会很害怕。

大坑瀑布

南尖岩的水田在云雾中是十分的好看。蓄了水而发亮的梯田,顺山势一层层弯曲。云雾的半遮半掩,是欲盖弥彰的美丽。上山时,老秦留心到半山腰有一道瀑布,于是下山时,请司机在路边停一停。

沿一条麻石古道往下走,下了古道就没路了,只得穿行于葳蕤草木中,快步朝瀑布方向走。听到雷鸣般的水声心情格外激动,脚底下却是高低不平,沟坎纵横,因为走得太快,几次差点被灌木绊倒。走在前面的老秦,竟没得半点犹豫,就穿着鞋袜,蹚水往瀑布处走去。

用“汹涌”二字来形容瀑布的水量,非此处莫属。曾经看到过黄果树瀑布,甚至跳入其内潭游了一会儿泳,却没有像此刻这样,高兴得手舞足蹈。这宽阔而奔腾的水流,从四五十米的高处,连续不断地往下砸。若有人敢站在瀑布底下,肯定被砸到地幔里去。经打听这是一道无名瀑布,因为它位于大坑村左近,我们给它起名为大坑瀑布。倘若这个名称流行起来,我们便是它的命名人。

走西口

走西口的无奈,不得不告别心爱的姑娘,是要出去挣钱,过上好日子。我们被留在王村口的无奈,是因为龙洋那边因修路而封了路。看完大坑瀑布就大雨滂沱,还是那条狭窄山路,但面包车的行驶,比上山时更艰难了。偏偏迎面又遇上载木头的拖拉机。在这种地方错车,是需要相当的和气、耐心和技巧的。

戴樟友本打算叫司机把我们送到龙泉的住龙镇,可现在确切打听到前面已断了路,只好带我们回王村口。因为外面下雨,闲得无聊,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歌曲集,请老秦指点一番。《走西口》的第二分句,我是没读顺过一回。

我于音乐的外行,甚至连外行人也觉得奇怪。一首歌会唱了,才会磕磕巴巴地读出它的简谱来;甚至能够拿着箫,断断续续地把它吹出来。假如本来就不会唱,有谱子也干瞪眼。像人家会读谱的,什么新歌也学得会,这在我看来比登天还难。老秦也觉得不可思议:“读谱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根本不用学呀!”

听老秦唱歌是一种享受。享受之余,便听他讲音乐课。《走西口》的第四分句的第二节,是民歌中的什么复调什么定式,是什么样的变化又有什么样的韵味,听课时好像听懂了,过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走西口》的那一句最终学会了,《凤阳花鼓》的那一句也学会了。后来回无锡时,车子到了宜兴地界,老秦要我唱一遍我唱了,居然没唱错,勉强合了格。

桂义岭

雨是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现在出王村口只有两条路,一是走石练回遂昌再往龙泉走,这要多走120公里,至少浪费半天时间;二是走关塘经桂义岭去龙泉,路是比较近,但路面不是很好,而且要在不是很好的路面上,爬很高的山。更关键的是,桂义岭是荒山野岭,没得一户人家,没得一个建筑;也就是说,躲雨也没得地方躲。反复考虑后,我们决定冒险走桂义岭。若到了那儿仍下雨,就继续往前走,到垵口镇下车。

走桂义岭的班车,是次日早上7点发车。我们运气不错,雨不下了。当时买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黄瓜,上了车一直拿在手里。其实走关塘的路不是很难走,班车盘旋而上,路边多是悬崖峭壁。公路上到海拔1100米往下走,老秦把打瞌睡的我赶紧叫醒,叫我看一道壮观的瀑布。这道瀑布是有名字的,因为它在神龙谷中,就叫神龙瀑布了。等我掉头去看,却看不见了。

幸运的是,我们在桂义岭下车时,正好碰上遂昌开往龙泉的班车。更幸运的是,司机心肠好,为了让我们一饱眼福,把班车开到看神龙瀑布的一个最佳位置,熄了火,停了车,叫我们下车拍照。其他乘客有意见了,害得司机替我们担待了不少怨言。司机讲,遂昌也就是这个瀑布可以看一看。我们问这瀑布的落差有多大?答曰三四百米。这时肚子饿了,我们一面吃黄瓜,一面吃牛肉干。牛肉干是无锡带出来的,就吃过这一回。

安仁永和桥

龙泉的交通工具,以脚踏三轮车居多。老秦体态重,心肠软,不肯让踏三轮的同时载两个人,情愿多出一份钱,叫两部车。入住龙泉大酒店后,旅游局的周卫平主任请我们吃安仁鱼头豆腐,给我们讲龙泉的宝剑、青瓷和香菇。饭后又带我们参观本地的宝剑青瓷园区,先看冶剑坊,后看瓷器坊。老秦心里喜欢,忍不住买了制瓷名人卢伟孙的一款古雅青瓷。

下午我们自己搭班车去安仁,去看一座桥,看了桥就回来。安仁永和桥以2台、3墩、4孔、廊屋42间、全长125.7米而著名。这是不是全国最长的廊桥我不知道,但无疑是我见到的最长的。其桥堡是四重飞檐,桥面是卵石铺砌,两旁有栏杆木凳,桥上有睡觉的、吸烟的、讲山海经的不一而足;当然,还有走道的。自明代成化年间起,这座古桥一直是浙闽古道上的一个重要角色。

有记载称,安仁镇有三坊之分,从前三坊间的纷争械斗,曾经是血雨腥风。后来由知县出面调解,三坊村民化干戈为玉帛,共同修缮这座著名古桥,同时将它改名为永和桥,而以前是叫它永宁桥的。除却永和桥跟鱼头豆腐,安仁的“板龙舞”也是十分的著名。因不曾亲眼目睹,不好信口开合,就此打住,不知不言。

绝壁奇松

上凤阳山的班车,不是节假日就不会多。通常只有7点40分那班车,过了这个钟点,就要等明天的了。凤阳山是我们不得不去的地方,因为所谓的“江浙第一峰”黄茅尖,就在那旮旯。

我们对凤阳山上的绿野山庄颇有好感,其恬静、舒适、雅致的酒店格调,一会就冲淡了我们对房间价格偏高的抵触情绪。这儿是杭州宋城集团经营的,游客以休闲度假者居多,自驾车络绎不绝。开了房间,搁下背包,抹一把脸就往景区里走。绝壁奇松离绿野山庄最近,午饭前就能解决它。

果然到处是绝壁,到处是奇松,也到处是蜘蛛网。老秦喜欢走在前面,所以不时要抚一把脸,用手掸去蜘蛛网。走了一圈,没碰到一个人。这显然于宋城集团是坏事,于我们却是好事呢。那山野的旷远,流水的訇响,鸟儿的鸣叫,还有松树于峭壁间的挺拔,全由我们独享。因趋光特性所致,每株松树在明亮的一侧树枝繁盛,靠峭壁的一侧几乎没有一根枝干。著名的“五进士”,不在峭壁旁边。它们是五棵高大粗壮的古松,参差站在一起,仿佛五位谦和的饱学之士。

江浙第一峰

下午坐电瓶车到龙泉湖,那儿是攀登黄茅尖的两个起点之一。根本不知道要走多远,也不知道要爬多高,就愣往树林里走,沿游步道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上。老秦持一根可折成四节的钢制拐杖,走一会,歇一会。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歇了多少次,而这茂密的松杉林,好像永远走不到头。

树木的高度跟山峰的高度成反比。山峰越高,树木越矮。等树木矮到可以看见左面一座高峰时,老秦说那就是黄茅尖了。我持反对意见,因为那座山峰上没有图片里看到的那个标志塔。我说不会那么远,前面就到了。其实,黄茅尖还在那座高峰的背后,还远着呢。

虽然爬山的速度我比老秦快,但非登上黄茅尖不可的决心和意志,就远不及老秦了。在荒芜的山脊上行走,我始终落在后面。看到一只棕色的蟾蜍,要把它拍下来,要用微距拍。结果等我调好了数码相机的微距功能,那只蟾蜍已钻到石缝里去了。等它出来等了好久,发觉老秦的人影已在远远的另一座山头上了,只好悻悻作罢,赶快追上去。

黄茅尖给我们的兴奋,是突然看到一只鹰从岩石间飞过来。兴奋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举相机拍它。等它飞走了,孤独而高傲地飞远了,我们才后悔不迭。登上黄茅尖的时候,老秦忙给亲友打电话,要他们赶快发贺电来,享受下爬珠峰的那种荣誉和待遇。

你站在“江浙第一峰”的峰顶上。你的海拔高度是1929米。而且你比“第一峰”还高,因为你自己还有一个高度。而关键的是,你想做的一件事,最终做成了。

指南针

因为到野外去,老秦带了一个手摇发电的手电筒出来。晚间绿野山庄突然停电,老秦曾得意地用过它一回。不幸的是,用它的时间非常短,因为应急灯马上就送来了,而且刚打开应急灯,电就来了。不过那个手电筒是有实用价值,除了能够摇手柄发电外,还配有指南针呢。

站在黄茅尖上看周围的山,自然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浙江的第二峰是百山祖,其位置在黄茅尖南面。因为没有把那个带指南针的手电筒带上山,看不出百山祖在哪个方向。这时候,我指着老秦手腕上的手表,跟他讲手表就能够当指南针用。将手表的时针对准太阳(当时是下午4点左右),然后找出时针与12点的角平分线。这条线,就是正南方向。我给老秦讲这个方法的原理时,老秦听得糊里糊涂。其糊涂的程度,不亚于我听他讲音乐程式的那种茫茫然。

高原湿地

在江浙地区,凤阳山是惟一能够看到高原风光的地方。那儿的龙泉湖,尽管是人工湖泊,却有天山天池的那种天然景象。过了龙泉湖往上走,就是高原湿地。跳入半人高的苇草中踩一踩,其湿土软软的富有弹性。怕陷到沼泽里头被没过头顶,不敢往里面走。

过了湿地就是塔杉林。几百株古柳杉围在一起,好像出了什么事正在开会。里面有一株分出五个树杈,据说常有一男一女同时坐在迎面的两个树杈中拍照留影,所以被称为情侣树而著名。

过了塔杉林就是瓯江源。判定江河的源头,历来是学者及非学者争论不休的一件事。以水流的长度而言,瓯江的源头应该在更西面的天师山,或者更南面的百山祖,然而以水源的丰足而言,有专家认为这儿就是瓯江源。书法家吕国璋老人手书的“瓯江源”三个大字,就刻在涓涓细流旁的一块大石头上。

到了瓯江源还没到底,前面还有一道名叫连麻岱的深山峡谷。以前华南虎称雄浙西南的时候,这一带是老虎出没的地方。因此之故,搞旅游的赶紧称它为虎谷,写在旅游单上。据说这几年有人在这一带看到过野生的华南虎,甚至看到过野人,是真是假,扑朔迷离。

凤阳庙

这座庙就在绿野山庄旁边。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前,它是凤阳山人气最旺的地方。龙泉宝剑出名,据说是春秋时代有欧冶子在龙泉秦溪山淬火铸剑;龙泉青瓷出名,据说是南宋时期有章生一、章生二兄弟在龙泉琉田建哥窑弟窑;而龙泉香菇出名,据说也是南宋时期,有吴煜者,民间称其为吴三公,在凤阳山首创“砍花法”人工栽培香菇泽及百姓。对山民而言,宝剑的神奇,青瓷的典雅,远不及栽培香菇养家糊口来得重要,因此当地人拜吴三公为“菇神”,建凤阳庙年年祭祀。特别是每年的农历七月十六,龙泉、庆元、景宁三地的菇民,会摩肩接踵而来,一气看15天木偶戏。

浙西南的庙宇乃至祠堂,无论供的是哪一路的菩萨,或哪个姓氏的祖宗,大抵都要建一座结实华丽的木头戏台,且两旁有厢楼,分男座和女座。凤阳庙的戏台,尤为富丽堂皇。其色彩的亮丽,其楼面的宽敞,足见当地菇民对吴三公的虔敬,及其经济实力的雄厚。

不过凤阳庙不是只祭吴三公一位,共同领受祭祀的,还有明朝的刘伯温等人。据说龙泉、庆元、景宁三地栽培香菇的专利权,是明朝开国军师刘伯温从洪武皇帝朱元璋那儿替他的丽水同乡讨来的。奇怪的是,我们在绿野山庄吃到的香菇,竟觉得特别好吃,从没吃到过。后来在浙西南的其它地方,再也不曾吃到那么好吃的。是不是吃香菇,要挨着祭菇神的凤阳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