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精神焦虑症的自救:演讲访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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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英国广播公司电视台的六次采访(3)

安妮

我住院的时候要不时地接受评估。

医生们做了很多卡片,上面写着“这个令你担心吗?那个让你烦恼吗?”诸如此类的话。其中有张卡片提到了大头针、缝衣针和碎玻璃。看到贴在卡片上的碎玻璃,我突然想:“哦,这个我还没想到过!”我记得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一家乳品厂因为奶瓶中掉入了东西,好像是钉子——而受到起诉,所以我突然想到:“如果牛奶罐装厂摔碎了一个瓶子会怎样?如果所有的牛奶瓶里都有碎玻璃片会怎样?而工人们又没有逐一地进行检查会怎样?如果我拿装在这些瓶子里的牛奶给其他人喝,那我就等于谋杀他们、伤害他们。”

那次评估过后,我必须过滤所有的牛奶,而且我变得很易受惊,特别是在关系到食物的时候。后来,我就干脆靠煮鸡蛋过日子了,因为我想毕竟煮鸡蛋里不会有那样危险的东西。最后,煮鸡蛋让我大倒胃口。那时我觉得到处都是危险,做事变得谨小慎微。

玛丽安

威克斯医生,恐惧症和强迫症是一回事吗?

威克斯医生

不,它们不一样,根本就是两码事,但它们也有重合的地方。恐惧症是指对事物有一种持续的、无理性的恐惧;而强迫症则是指头脑中反复地出现某种想法,达到了不正常的地步。我不喜欢背定义,但我可以给你们说说。

恐惧症似乎听起来和说起来都很可怕,但其形成过程却非常简单,就像你们在安妮例子中听到的那样。因此就我个人的经验和看法,我的病人也能简单地被治愈。我没说“容易地”,我是说“简单地”。举例来说,恐惧症的形成是需要前提的,就像我在讲神经疲劳时解释的那样,病人在得病前已经变得很敏感,他的情绪反应会很夸张,会小题大做,一件只会让其他人担心的事情会让他感到惊慌失措,一幅伤感的场景则会让他觉得悲痛欲绝。这种人会对本来并不太可怕的想法做出极端的反应,如果此时他正好又处于脑力疲劳状态,那么他就可能受到强烈的刺激,从而对发生的事情念念不忘。恐惧症的形成就是这么简单。

玛丽安

我想,安妮的所有问题似乎都源自于那晚她听见有人破门而入,对吗?

威克斯医生

是的,她受到了刺激。不过正是由于在那之前她已经非常、非常地疲劳了,那件事情才会激起她强烈的反应,以至于她始终都无法忘记;同时她也正处于脑力疲劳状态,那件事的记忆才会挥之不去并时常地再次浮现在她的大脑中。

我再说说一般的恐惧症,就是简单的、并不复杂的那种。比方说,某人对某事毫无必要的恐惧。

某产科医院有一位患神经疾病的护士,让我们先来看看她的情况。她患的恐惧症在神经疾病患者中较为普遍,即担心自己会伤害他人。有一次,这位护士抱着一个新生儿去洗澡。由于当时处于一种情绪极不稳定的状态,她感到自己的思维和情感近乎失控。当她满怀怜悯地低头看着那个无助的小家伙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任何正常人都会有的想法:“喔,以我目前的状态如果不小心伤到了他怎么办?”但由于她当时非常地敏感,这个想法马上又变成了:“要是我故意伤害他呢?”多么简单的心理转变。

这时她恰巧站在一扇打开的窗户旁边,于是她的脑中又迅即闪过另一个念头:“我要是故意把他从这儿扔出去会怎样?”想到这儿她赶紧从窗户前跑开了。后来,每当她抱着婴儿经过这条长廊的时候——这是她的必经之路——她都要匆忙地走过那扇窗户。从那以后,她一看见窗户就想起那件事,因此她不愿从任何窗户前面经过,而每当她必须经过窗前的时候,她都会感到心头一阵发慌。

于是她找到一位临床医生,这位医生告诉她:“你具有攻击性,这种攻击性暗藏于你的心底。”好了,这话自然让她产生罪恶感,而窗户现在对她来说则意味着罪过。她的恐惧开始加剧,病情愈发严重,而我能让她明白最初的情况是多么地正常:她在情绪敏感时做出的反应是正常的,她自己都缺乏安全感,又怎么能给婴儿以安全呢?而突然冒出诸如“如果我不小心伤害了他……”以及“如果我故意伤害了他……”的想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很多母亲,如果今天她们在听我的讲座,肯定也会记起自己曾这么想过。这并不代表她们就具有攻击性,他们只是非常地疲劳、非常脆弱而已。而那些念头也仅仅是念头,并不代表什么,她们永远不可能去伤害孩子。

玛丽安

那么当这种念头闪过时她们应该想点别的什么呢?

威克斯医生

像我教安妮做的那样:首先要明白这只是在一个非常疲劳的大脑中出现的奇怪想法,不要试图去阻止它,因为这只会使问题更加严重。要去接受这种想法,想就让它想吧,必须习惯。但是她们必须清楚这种想法的本质:只是在非常疲劳的大脑中出现的奇怪的、吓人的想法而已。她们并不具有攻击性,她们是正常人,她们关心他人,只是很容易受到其它事物的影响。

玛丽安

在我看来,与神经性疾病抗争的人常常是些具有非凡勇气的人。我记得您曾在一本书中说过,他们需要的朋友之一就是勇气。

威克斯医生

确实很奇怪,我的很多病人都属于我所遇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因为他们不得不在忍受疾病折磨的情况下依靠着信念使自己从谷底爬上来。你知道,有些人很羡慕自信的人,殊不知看起来自信的人大都只是自以为是而已。真正的自信必须要去赢取,而毫无自信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因为你可以从一无所有做起,直到变得非常富有。这些病人就是这样。一旦他们依靠自身的努力,通过正确的途径使病情好转后,他们就会成为真正全面的人。

安妮就是这样。在我看来,她不仅是我所遇见的最勇敢的一个人,同时也是最具智慧的一个人,参加这个节目显示了她巨大的勇气。我希望她的朋友和邻居们都能欣赏这一点,也希望她所住地区的人们能以她为荣,因为她可以为了他人而将自己的过去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她是一位伟大的女性。

不过对于安妮来说,问题并非这么简单。除了要让她明白其强迫观念不过是疲劳头脑中的奇怪想法之外,安妮还必须在窥见真相后抓住真相,使其长留心间。

一个强迫症患者不会说:“行,医生已经解释过了,我明白了”,然后就没事了。通常他们一踏出诊所的门,强迫观念就会卷土重来给他们迎头一击,随后他们就又会像以前一样做出过敏的反应。他们会想:“这是怎么回事?她刚给我说过,我就又犯了。”因此,他们必须经常并规律地练习审视真相,尤其在强迫性想法出现的时候,因为这种想法是被错误引导的想法,有时甚至是在强迫、驱使他们做出错误的举动。在这种时候他们更要练习,并告诉自己这只是在疲劳的头脑中出现的奇怪想法而已。这种真相也许只能停留一会儿,或许只有一秒钟,但起码在这段时间里不会有难以抗拒的强迫观念袭来。他们会享受到片刻的宁静,而这种宁静、这种转瞬即逝的平和则正是他们可以依靠的东西,这也正是安妮依靠的东西。虽然在治疗的道路上他们仍有很长的路要走,仍需要进行反复的审视,但最终的答案是治愈,这也是安妮的经历。

玛丽安

威克斯医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您一直没有提到恐旷症的问题,是因为它与其它的恐惧症不同吗?还是因为治疗方法有区别?

威克斯医生

治疗方法大体相同,但恐旷症确实区别于其它的恐惧症:在我看来它并不是真正的恐惧症。

恐旷症是指对户外场所的恐惧(这个词源自希腊语,从字面上理解是指对市场的恐惧),恐旷症患者害怕去某一特定地方,但并不害怕去其它的地方,这是真正的恐旷症。不过,现在我们所说的恐旷症还包括那些害怕走出家门的人,这些人担心自己走了一半后又会拐回来。实际上,他们所害怕的不是外界的环境而是他们自己。他们不知道自己出去后会不会惊慌,会不会受不了,也不知道万一遇到情况后该怎么办。他们对去理发店理发或去参加家长会什么的其实并不太害怕,他们害怕的是如果在理发店坐下后发了慌他们将无法迅速逃离那个地方。

就其治疗来说,方法永远都是一样的:完全地接受,包括接受恐慌。他们必须学着去这么做:深吸一口气并快速地呼出,在呼气后猛然地让身体松弛下来,让恐慌掠过。

其实,恐慌不过是身体释放的一阵电流而已,绝不能让这阵电流把生活给毁了。病人们必须要看清这个问题。不过由于他们的敏感,恐慌不会马上消失,但这又能怎么样呢?我知道恐慌有时会非常强烈以至于他们会觉得难以承受,但实际上恐慌永远都是可以承受的,而病人们只有在抱着完全接受的心态等待最后一点恐惧过去后才能认识到这一点。如果他们一觉得承受不了就开始退缩,恐慌将显得更加难以承受,他们也将会被恐慌击败。但如果他们决心将问题看个明白的话,他们会在恐慌过后找到安宁。

经历恐慌,了解恐慌,战胜恐慌!这就是应对恐旷症的办法。不要抗争,去完全地接受,在我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

访谈五抑郁

玛丽安

抑郁可以说是神经性疾病恢复过程中最令病人沮丧的障碍之一。威克斯医生治疗过很多抑郁病人,并在消除抑郁的某些症状方面形成了她的独到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