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精神焦虑症的自救:演讲访谈卷
23340100000006

第6章 英国广播公司电视台的六次采访(4)

威克斯医生

在我行医的实践中,我发现抑郁的人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不是神经性疾病患者,但他们的抑郁会反复发作;另一类是神经疾病患者,他们在情绪上和脑力上的疲劳最终导致他们变得漠然,并随后陷入了深深的抑郁。

现在先来看看第一类抑郁病人。这类人通常都会不约而同地试图用一种错误的方法来消除抑郁。举个例子,一位家庭妇女(我们暂且把男士放在一边)在黄昏时疲倦地看着窗外。以前她也有过几次陷入抑郁的经历。而此刻,黄昏中的某些事物——也许是远处教堂的钟声或者其它的东西——拨动了她心中某个低沉的音符,她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沉,并感觉到自己放在腹部紧张的手。她想:“哦,天哪,又来了!”这时,如果她正忙着,如果她有晚饭要准备并接着做下去的话,她可能会忘了即将到来的抑郁,但如果此后她又一次产生了类似感觉的话,她马上又会变得焦虑和害怕了,因为她知道经历抑郁是什么滋味。于是她做出了错误的举动,开始忙里忙外,试图以此来消除抑郁。她会急急忙忙赶往超市,当她买完一堆东西回来后她会想:“过去了没有,我是不是好点了,真的过去了吗?”当然,竭尽全力想要忘掉某件事的结果往往是把它记得更清楚。在焦虑与恐惧的作用下,同时也由于之前不停的奔波,她会觉得异常地疲劳与虚弱,这当然又会使她变得更加抑郁。于是,她又一次地发作了。

她的孩子当然会说:“哦,妈妈,看在上帝的份上,振作起来,做点什么!”但她可能已经为此尝试了几天,试图将自己从抑郁中解放出来,然而她越是努力,陷得就越深。

以上是一个不恰当地对付抑郁的绝好例子。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当感到抑郁即将来临时,不要四处乱跑,来就来好了,她可以带着抑郁有条不紊地做事,这就是控制抑郁的秘密。不要试图去消除抑郁,而应该去面对,去接受。她的抑郁源自暂时的忧虑:可能是某些小事,或者是某些想法、回忆,等等,她也可能是过于劳累了。总之,她应该接受抑郁,放松心情,别试图甩开它,也别想着逃跑,更不要与之抗争。当她的思想松弛了,身体也会放松下来。此时,由于她不再惊慌,不再东跑西颠,也不再一味地紧张,她会像电池充电一般从情绪的疲劳中恢复过来。不过,能这么做的人并不多,通常人们都会因为害怕而忙来忙去,紧张不已,而这只会使他们更加害怕。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谈到因为神经性疾病而抑郁的人,即第二类抑郁病人。

需要注意的是,当一个人因为神经疾病而变得抑郁时,他通常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因为一般来说他们的身体都比较虚弱,而这也是其家庭成员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如果他们能理解这一点的话。不过通常情况下家庭成员都会帮倒忙。他们会错误地给病人打气,例如他们会说:“妈妈,快来和约翰逊一家打场牌,这对你有好处!”于是可怜的母亲鼓起勇气与约翰逊一家打了一场牌。之后如果她还未见好转,家人们就会大失所望,并想:“哦,妈妈永远都不会好起来了,我们本以为她喜欢玩牌的。”而由于在玩牌后更加疲劳,这位母亲显得愈发不安,因此也可能变得更为抑郁。这样的神经衰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治愈,病人必须认识到,当她因为神经性疾病而变得漠然和抑郁后,她的肾上腺需要恢复,而单纯与约翰逊一家打牌是不会达到这一目的的。不过,她还是应该出去走走,有时甚至是与邻居们打场牌。她可以适当地接受邀请并做她可以做的事情,但不要过于勉强自己,要明白在恢复时她应该吃好睡好,或许还要补充些维生素。总之,她需要慢慢地从虚弱状态中恢复过来。

访谈六恢复过程中的复发

玛丽安

今天是威克斯医生的最后一讲,我们将把注意力从神经性疾病转向恢复的过程,这一过程尽管并不复杂,但也不总是一帆风顺。针对一些会导致康复过程延缓的复发,我向威克斯医生请教。

威克斯医生

记忆是藏在木柴堆里的小精灵,它总是吓唬那些正在努力恢复的病人,使他们相信他们永远都好不了,或者告诉他们情况并没有好转。有位女士曾对我说:“我早上能送孩子们去上学,但之后每当我站在洗手池前时就觉得身体发虚、头晕眼花。”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此前每天早上眩晕的记忆让她在这一天有了相同的感觉。实际情况只不过是焦虑刺激身体释放了超过正常量的应激激素,而应激激素(即肾上腺素)又扩充了腿部肌肉中的血管,使血液涌向下身,导致了上半身缺血,从而使她感到眩晕。所有这一切都是由她自己造成的,然而她却并不清楚这一点。记忆就像一个玩弄老把戏的骗子,它会说:“知道吗,你在水槽边会发晕,你每次都这样。”

记忆还通过其它的特别方式影响病人,它可以立即起作用,也可以在一定的距离内起作用。

现在先举例看看第一种情况:一个深感抑郁、对恢复过程感到厌倦的人可能会在某一天突然感到情况不是那么糟糕。他会出去打网球、找人聊天、看电影,或者是沉醉于一出戏剧,但是当这一切都过去之后,回忆又袭来,他会想:“不,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正处于神经失常状态。”随后焦虑和绝望又会传遍他的全身,我称这种情况为“记忆闪回”。此时病人应该勇往直前,冲过难关,他不能让记忆捆住手脚,更不能让它把自己拖回到以前的老路上。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病人在外出度假时状况良好:他可以去咖啡厅,也可以挤公共车,甚至还可以做他多年来都未曾做过的事情。然而当他一回到家,看到同样的房间、同样的住宅以及同样商店的时候,他对这些地点、声音乃至气味的记忆又会猛然袭来。不仅如此,由于他患有神经性疾病,记忆不但会唤起他的某些想法,还会引发某种特定的感觉,而由于之前他所经受的种种痛苦,这种感觉依然会十分强烈。记忆懂得如何唤回一连串的感觉,可能不仅仅是焦虑或是颤抖的双手,还包括头疼、胃痛等一系列感觉。

玛丽安

他们该如何应付这样的复发呢?您认为这是倒退吗?

威克斯医生

不,很奇怪的是,我反而会告诉病人复发可能成为前进的机会。我喜欢病人有复发,这种时候我会希望病人这么想:“好吧,这正是威克斯医生所喜欢的,因为这使我有机会练习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你知道吗,在两次复发之间,病人们重新点燃希望并得到暂时的休息,而在复发的时候他们学到的更多。正确地面对复发能让病人体会到更多的东西,也会让他们更为自信。另外,经历复发的患者能够建立起更为坚定的信念,他们会想:“老伙计,你以前也有过复发,你知道该如何应付。向前走,别回头,能闯过去!”这种信念会支持并指引着他们坚持下去。

我认为有了这种信念就意味着康复的开始,而这种信念只有通过去面对、去接受、去放松并去耐心等待才能获得,这需要时间,而更多的时间也意味着更多的复发。许许多多的复发会让病人非常熟悉摆脱它的办法,以至于他们不再害怕复发。你可能听到有些临床医生讲:“根本就没有痊愈这回事”,就像曾经有一次一位医生在纽约的电视节目中对我说的一样。她说:“威克斯医生,我们从不说从疾病中痊愈,我们只说缓解!”我当时是这样回答的:“我治疗过很多病人,也见过他们中的很多人痊愈,因此我并不害怕谈论神经疾病患者痊愈的问题。”不过我认为痊愈并不意味着症状不再出现。

我们所有人在一生中都会因为压力而产生各种各样的症状,痊愈意味着懂得如何去接受,如何去经历,以及如何去应对,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把症状看得很重,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而现在的临床医生却常常忽略形成正确信念的重要性。你们知道,治疗神经性疾病的方法很多,当我今年在纽约白平原医院向精神病医生和心理学家们作演讲时,我明白他们当中一部分人的治疗方法肯定与我不同,我也清楚他们对自己的方法是坚信不移的,我最不愿做的事情就是批评其他人的方法,只要管用,就一定是好方法。不过在那次演讲中我强调了以下一点,即不论方法如何,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得让病人形成正确的信念。

大约四年前,一位英国女记者曾经为某杂志写过一篇文章,她在文章中写道:“我得恐旷症已经两年了,现在我哪儿都能去,但我每天要吃三次药,每次一粒。”她只认这种药,其它的药她都不受用。她说:“我哪儿都能去,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摆脱这小小的药丸!”(我注意到她在写这篇文章前还没开始戒药。)如果有一天她戒除了这小小的药丸并且可以对自己说:“好了,你不再需要药丸了。你可以到这儿,也可以去那儿,可以做任何事情。你已经完全好了,不再有药丸了,你不再需要它们了!”那么她的治疗也可以算是成功的,但这种治愈只是暂时的。如果某一天当她再次面临最初引发恐旷症的压力时,她该怎么办?她心中没有一个正确信念的指导,她会想:“我的药丸在哪里?”此时如果另一个声音对她说:“哦,你上了药瘾,想想如果这次药不灵了怎么办?”那么,她又该怎么办呢?

因此,一种信念,一种正确的信念应该是每一位临床医生追求的目标,他应该确保病人通过自身卓有成效的努力形成正确的信念,确保他们在一次次的失败后最终明白,他们可以自己指引着自己去经历一切完全、彻底的接受,去放松并耐心地等待,直到症状缓解并最终变得无足轻重。

玛丽安

在我们的谈话中,您一直在暗示说您所能取得的大部分进展最终还是来自于病人的自助,那么我们需要从家庭和医生那儿获得多少支持和帮助呢?

威克斯医生

玛丽安,有很多人都必须在没有家人和医生帮助的情况下进行恢复,他们可以这么做。但如果他们能得到帮助,那就再好不过了。你知道,安妮就从她丈夫那里得到了极大的支持,我确信是这种支持促成了安妮的转变。

玛丽安

是这样的,这几周来我们已经看到安妮是如何挣扎的。她挣扎了很多年,接受了很多种治疗,直到最后您说的话帮助了她。看来恰当时机的正确言语确实能帮助很多的人。

威克斯医生

哦,你不知道你这话是多么中肯。就像恰当时机的正确言语会帮助人一样,不恰当时机的错误言语会导致一个人一生的痛苦。这就是为什么医生们要特别注意自己言论的原因。他们的话病人会重视。我认为在言语上医生应尽量少误导病人,这也是我在帮助安妮时所遵循的一点。我在恰当的时候说了她最需要听的话。

玛丽安

威克斯医生,非常感谢这几周来您所给予我们的帮助。谢谢您,不只代表我自己,也代表安妮。我想我们应该以安妮的一小段录像来结束我们的谈话,您可以看到她现在的情况是多么的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