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新闻哲学的思考:以人类认知为参照
23340900000122

第122章 新闻价值论(16)

警惕“认知陷阱”

姜竹潭指出,新鲜性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情况,就是对那些被解密的事实信息的报道。事实上,这种情况更能够体现新闻的认知本质——被解密的事实,正是因为被解密而进入新闻认知的领域。不论如何重大的事件,只要被“加密”和“遮蔽”了,只要不能进入新闻认知的视野,就不能成为新闻。

姜竹潭认为,对于刚刚解密的历史档案和刚刚发掘的文物,它们的共同点是:对大众来讲都具有内容新和时间新的属性,它们的不同点是:前者的内容新和时间新在确保新闻价值要素存在的前提下对受众来说是主观人为的结果,而后者的内容新和时间新在确保新闻价值要素存在的前提下,随着历史条件的变化对受众来说则是客观的自然发展过程。在这里,实际上也正是新闻本质的认知性、新闻真实的主观性的体现。

人的理性有理由提出,我们关于事物的感觉与事物本身是一样的抑或是相对符合的呢?我们也有理由作出否定的回答。因为,譬如我们看到的东西,并不完全是那个东西,是那个东西以可见光为媒介,同我们的肉眼发生关系,又通过神经路线传到中枢神经,在这个复杂的过程中,不能不“走样”,所看到的那个东西,可能舍掉了它本身的许多内容,又附上了某些内容。但是,我们却没有理由因为这些问题就否认我们对那个东西的视觉的真实性。其实,这就是真实的层次性和相对性,我们只能说我们的认识在某一范围内的真实。如果我们日常只能以这种途径去看,只要我们的视觉能力是正常的,并且所有的正常视力者在相同的情况下看的情形是一样的,我们就有理由说是真实的。至于这同一个东西在精密仪器里所呈现的不同于肉眼里的形象,那也是“真实”,这两个“真实”并不矛盾,他们是不同层次的、跟不同实体发生联系而形成的“真实”。在这里,必须承认物本身与物的感觉是有差别的同一。

整体直觉并不是对对象的各部分、各片段的感觉的机械整合,它是主观对对象的能动的整合。期间有干扰、有创造、有错觉、有幻觉,它们与具体人的生活经历、生理、心理密切联系着。表象也不是知觉的机械再现,表象是记忆的产物,记忆总是抓特征,无论多么强的记忆能力,都是对对象作总体的勾勒,不可能事无巨细包揽下来。

新闻真实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它绝不像传统新闻理论中所说的那样简单。“事实、事实、再事实”,“用事实说话”并没有抓住真实的本质。新闻的认知和表现也遵循这样的法则:新闻不可能将事物“事无巨细”地包揽下来,而是抓住其主要特征,以特定的视角和方式表现出来。对新闻“真实”问题,我们必须清醒地意识到这种不完全性。这种自觉和清醒,才是保障新闻真实实现的机制。

把握新闻真实,我们必须意识到“认知陷阱”的存在。它的危险性就在于它们具有多重伪装,能避开某一陷阱并不一定就能避开其他陷阱。在任何能设想到的情境中,它们都会不请而至。在我们所有的固定关系中,不论是国际层面、机构层面还是人际层面,它们都布设了圈套。只有熟悉它们的所有特征,我们才能发现并避开它们。

新闻人的“形而上”思维

新疆经济报首席记者任江,曾经写过《形而上的维度和一般性新闻思维》的文章,从实践者的角度,对新闻真实的问题进行了探索。(任江《形而上的维度和一般性新闻思维,《新疆经济报》,2009年12月3日,第五版)

他首先提出,什么是新闻记者?怎样才能做一名合格的记者?很多人对此都有自己的理解和解释,甚至有人直截了当地说,记者就是记录之人。

真实是新闻的生命,新闻记者的职责就是还世界以真。但是,如果以为“还世界以真”就是一笔一画地照猫画虎,那就走入了误区,尤其是新闻记者本身,如果认为做好记录之人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那就会缘木求鱼,南辕北辙了。

因为,世间万物不仅有表象的真,还有本质的真,一个记录之人只能收集到事物的表象,却往往忽视了发现本质的真,不能发现本质的真,而一般性的新闻思维往往只重收集表象的工作,一厢情愿地认为收集的材料丰富了,事物的本质自然就会显现出来,于是,新闻记者被简化成记录之人,记者职业甚至会被扭曲成体力比拼的职业,比谁体力好、能跑,比谁收集的材料多,比谁的打字速度更快。

但是,收集到了更多的事物表象就能水到渠成地抵达事物的本质了吗?答案显然是让人沮丧的。尤其是社会发展到当今时代,一元化社会正被多元化社会所替代,社会的种种现象愈发呈现出复杂性和多样性,“亲眼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亲耳听到的未必是真的”,社会的角角落落都被大量的体现事实表象的信息所挤占,在很多时候,这些充斥着人们眼睛、耳朵、大脑的表象不仅没有让人们了解事物的真,了解事物的本质,反而迷惑了人们的眼睛和头脑,让人们离事物的真像更遥远。

如何能还世界以真?这就需要记者不仅仅是记录之人更是发现之人。要成为发现之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用形而上的维度观照世界,即能从意义、精神的层面来看待世间万物,具备超越物质层面进行抽象的本领。

古老的《易经》就对形而上做了精辟的论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就是超越物质之上的“道”,是事物的意义、精神,是拂去了蒙在事物之上的表象尘土后显露出的本质之真。可见,运用形而上的思维来观照世界,发现世间万物的意义、精神是抵达事物本真的通天大道。

发现事物的意义对于人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世间万物不仅具有物理、化学、生物等方面的价值,还有更深层次的价值,这就是意义、精神层面的价值,它们能让人透过纷繁复杂的表象看到本质,能从单纯的物质索取进入生命意义的思索,能走过物质世界推开精神世界之门。运用形而上的思维能够剥开事物的表象,在意义、精神层面上发现客观事物的本质,将客观事物的真充分挖掘出来。对于新闻记者而言,有了这种本领,不仅是对自我能力的完善,而且是对记者职业的完美塑造。

实质上,这就是一个成己成物的创造性活动,在不断探究、丰富物质世界的同时,不断探究着世界的真,丰富着人们的精神世界;在创造完善物质世界的同时,不断完善充实着自身,实现着自我塑造。

因此,对新闻记者而言,运用形而上的思维观照自己和世界是成为一名优秀记者的基本要求,他不仅要热爱生活、深入生活,更要勤于思考,善于发现,从表象到本质,从物质到精神,更为重要的是,优秀的记者必须不断打破自我封闭的状态和心态,不断吸收各种养分,这样才能真正做到运用形而上的思维从事新闻工作,把形而上的思维贯穿在采写的全过程中,才能杜绝静止、孤立、分散地看问题,才能在扑面而来的种种事物之中,不断发现事物的真,发现物质之中的精神之美,不断将各种事物的真实连接起来,揭示出世界的真。

新闻是求真的事业

吴金《论中西新闻真实观的差异》一文,对中国和西方新闻理论界、新闻实践者的“新闻真实观”进行了比较与剖析,文章指出,尽管中西方新闻理论界和新闻实践者都认同、遵守新闻的真实性要求,但从新闻真实性的表述方式、理论地位等细微方面来比较,双方仍然存在着一些差异。(吴金《论中西新闻真实观的差异》,《青年记者》,2008年7月中)

文章认为,对新闻真实性的表述,西方较为笼统、含混,中国却相当具体、清晰。新闻真实性在新闻传播学中的理论地位,西方明显不及中国,在西方的新闻理论书籍中很少有对新闻真实性这一问题的单独论述,涉及到的往往只是一些只言片语,几乎都没有延伸和展开,相当笼统、含混。例如,法国学者贝尔纳·瓦耶纳的《当代新闻学》和日本学者和田洋一的《新闻学概论》,这两本有着鲜明体系的通用性新闻理论著作里,除了对新闻客观性有所提及外,对新闻真实性都很少论及。即使有一些西方学者在著作中专门论及了新闻真实性,但在表述上也相当笼统,对于真实性甚至没有提出一个确切的概念。如美国学者麦尔文·曼切尔在《新闻报道与写作》一书里谈到新闻真实性,只有这样一些论述:“新闻记者必须是正直诚实的人,他信奉事实,包括正确无误地拼写姓名、不承认未经证实的断言。”(麦尔文·曼切尔《新闻报道与写作》,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81年版,第144页)

和田洋一论述新闻真实性时只举了一首诗说明其重要性,没有从理论上予以论证。而被西方新闻理论界誉为新闻学“标准理论著作”的《舆论学》甚至认为:“新闻与真实并不是一回事,必须清楚地加以区分。”(沃尔特·李普曼《舆论学》,华夏出版社,1989年版,第237页)

在西方比较流行的关于新闻真实性的一些重要论述,也是来自业界一些人士的口号式说法,如普利策的“要准确、准确、准确”、“报纸的准确性就如妇女的贞操那样重要”;等等。种种迹象表明,西方新闻理论界在相当长的新闻业及新闻学的发展历史中,对新闻真实性问题,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具体地体现在新闻传播的实际活动中,在理论上缺乏鲜明的自觉意识,所以从未将之作为一个明确的概念上升到理论层面上来进行论述。

文章指出,与西方相反的是,我国自徐宝璜出版的《新闻学》以来,特别是上个世纪80年代以后出版的新闻理论著作,几乎都对新闻真实性进行了论述,许多理论著作都不吝篇幅地将这一问题单独作为一个篇章来进行论述,新闻真实性也成了中国新闻理论里一个重要、传统的篇章,是新闻理论的一个基本部分。而对新闻真实性的具体界定也表现得相当详尽、具体,不仅提出了“具体真实”、“整体真实”、“要素真实”、“事项真实”、“现象真实”、“本质真实”这些概念,甚至还由“本质真实”、“整体真实”这些概念引发了外延更广、内涵更深的学术争鸣。同时,在国内出版的一些应用性著作中,许多学者为在操作层面上确保新闻真实性,也提出了许多详尽的规定,如在写作中“资料、引语要真实”、“主人公思想、心理描写要真实”,在新闻摄影中又要如何真实等,都有相当详细的规定。总之,无论是从理论角度还是在实践层面,我国新闻传播界对新闻真实性的表述相当严谨、具体、清晰。

西方新闻理论强调事实真实,中方除了事实真实外,更强调意义真实。这是中国和西方新闻真实观的又一重要差异。

虽然西方新闻理论界对新闻真实性没有做许多具体详尽的论述,但不可否认,西方新闻传播业界对新闻真实性的要求是相当严格的。特别是对每一篇新闻报道的具体新闻要素的真实有着相当严谨的要求。这一点与西方新闻工作者所持的新闻价值观有一定的关系,西方新闻理论在提到新闻真实性时,都会提到“真相”这个词,西方新闻从业者也十分强调真相的揭露,这表明西方新闻传媒在报道上倾向于选择一些反常的、刺激性强的负面事实来进行报道。而负面事实的报道又最容易引发争端,引起新闻官司,所以许多时候西方新闻工作者为了保护自己而不得不对事实进行仔细核对,确保所报道的内容确凿有据。长此以往,也就自觉形成了西方新闻界对新闻事实真实性的严格要求。也正是这种影响,使得西方新闻理论界把新闻真实性的评价目光只局限于新闻事实个体之上,很少从总体上从更宽泛的角度谈论新闻真实性问题。某些事实是否发生,某些事实概括、描述是否准确得当,成了他们判定新闻真实性的主要标准。

而中国的新闻传播学者,除了要求新闻单个事实要真实,还对新闻真实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其中有代表性的是甘惜分对新闻真实性所作的定义:“新闻真实性是新闻报道不仅要求所写的事例、人名、地名、时间、数字、引语准确无误,而且要求反映事物的本质和主流,反映事物的客观规律性。”《甘惜分主编《新闻学大辞典》,河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3页)

与之相似的还有李瑞环在《坚持正面宣传为主的方针》讲话中提到的:“新闻真实不仅要求每一篇具体报道的新闻要素必须真实准确,而且要求从新闻宣传整体的把握上做到真实、客观、全面。”(新华社新闻研究所编《新闻工作文献选编》,新华出版社,1990年版)

江****在《关于党的新闻工作的几个问题》讲话中也同样强调了:“要注意和善于从总体上、本质上以及发展趋势上把握事物的真实性。”(新华社新闻研究所编《新闻工作文献选编》,新华出版社,199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