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久远流传下来的俗语,总是有着坚强的可验证性。
不能让人联想到她,不能让人有迹可寻……
可怜柔弱的向小姐,最终在齐老爷的亲口承认下,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然后当场昏了过去。
罪过……罪过……
幸好,府内上下人等都懂得在这种时候闭紧嘴巴,让齐老爷抓不到炮灰轰。客居内的丫环仆妇们又多半是向小姐带来的,也是迁怒不得,怄得齐家大老爷只能痛骂一顿自己不争气的大公子,然后绝食一天,宣告“我火大了”。
当然,这一切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这个大少爷所宠爱的丫环,自从搬进这院子之后,就很乖地学起了闺阁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地躲在这小小的温室里,外面的风雨再大也淋不到她的身上。她最多不过是偶尔同别人闲聊时,听到点儿风雨之声罢了,如此而已。
禹悠窝在小厅之中,满足地独吞李厨子特地叫人为她送来的点心。
哦,真是太好吃了,李师傅做的点心真是越来越棒了。她心满意足地叹息。
可惜,等一下她就要让人捎信给他,叫他不要再送点心了。她以后就没有这么好吃的点心可吃了。没办法,现在的她属于高危险人群,还是行事小心些好,免得连累他人。
只是她能忍受得了几日没有李师傅的点心的日子?
唉,真是好好吃喔。禹悠感动地又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口中。
齐磊一进小厅,见到的正好是这副景象。
好样的,竟私自叫厨房给她送点心?这丫环可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嗨,你回来了,你爹肯吃东西了吗?”禹悠自在地点头招呼,一点儿也没有偷吃东西该有的尴尬。
“没规矩,你该喊我爹‘老爷’。”
算了,她表现得如此大方,如果他硬要说什么,反倒是他小家子气了。何况,此次她虽说害得他被爹痛骂了一顿,但不可否认,她这次的事情的确做得漂亮。
“好,我以后喊‘老爷’。”禹悠无所谓地耸耸肩。
姑娘家不该做这种动作,会让人说轻浮的。算了,他管她这么多做什么?反正她日后嫁的人也不会是他,他就当没看见好了。
“我爹肯吃东西了,不过火气还是很大。现在府里的人是人人自危,就怕不小心被他的火气烧到。”惟一的特例怕就是眼前布置这一切的她了。齐磊看着她,不禁有些佩服,“你的手段还真是高明,简直是不着半点儿痕迹。可惜你不是男儿,否则你若是从商的话,倒是块好材料。”
“大少爷。”禹悠敛容离座,对他躬身行礼,“奴婢自从搬进这里,便不曾离开过半步,想必不会有机会做出什么能令大少爷称赞的事情。大少爷的称赞奴婢实在领受不起。”
开什么玩笑,他这种话若是她稀里糊涂地接了下来,会引出多少误会?为她日后要增添多少烦恼?先不说会有一堆人来找她麻烦,就是眼前的大奸商也得小心提防,免得他的算盘不知何时就拔到她的头上。
“那就当是我弄错了吧。”她愿意装糊涂就随她吧,“不过,现在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你再怎样躲也脱不了干系,不如就再积极些。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用过早膳便去书房找我。如果我去巡视商号了,你便在那等我一下,午膳我会回来同你一起用。这样传言就会更有力度,对我们只有好处。”
是对你有好处。禹悠暗哼一声。如今她还没想出办法,保证他事后会信守诺言,又岂能全力以赴?“是,奴婢听从大少爷吩咐。如大少爷没有别的事,容奴婢告退了。”
“嗯,你下去吧。”奇怪,为何每次听到她自称奴婢,他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哦,也许是以他的意中人身份,自称奴婢旁人会起疑吧?明日记得提醒她。
齐磊脑中转动着退婚大计,顺势坐入禹悠先前的椅子里,桌上搁着方才她剩下的点心,他随意地瞅了一眼,发觉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厨子又想出新点心了。”他不甚在意地自语,随即又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倒霉,她本想按齐磊的吩咐,用过早膳便去书房的,谁料到半途却被齐家大老爷派人叫到他的书房来。一大老爷对一小孤女,谁都能瞧出她有多可怜。
他打算怎样对她呢?威胁?利诱?还是先威胁后利诱?
嗯,她或者可以试试看,能否从他这儿弄来日后吃喝无虞的保证。
“你就是丁一?”齐父坐在书桌后装模作样地捧了本书睥睨着她。
“奴婢正是丁一。”真不愧是父子,连斜眼看人的神态都像是拷贝的。
“你进府多久了?”
“已有月余。”
“一个月了?时日应不算太短。”他捧书翻页,状似自语,“怎么还不知主仆有别?”
不以她的容貌做文章,不直接开口要她滚离齐磊身边,却以这种姿态来试探她的反应,他绝对是只老狐狸。她要如何应付?
“老爷何出此言?可是奴婢有何处不恭?”
“你该知道我所指何事。”
“奴婢生性愚钝,还望老爷明示。”最好能让我在你话中抓些漏洞才好。
“啪!”手中的书拍向桌子,齐老爷子火大了,“一个小小的丫环竟敢同大少爷纠缠不清,是够愚钝的了。”
“奴婢是个小小的丫环怎敢纠缠大少爷?”禹悠不为他的火气所动,“是否老爷有所误会?”
“难道还是大少爷纠缠你了?”他怒声问道,眼底闪过难以察觉的赞赏。
“奴婢……”刚开口,一种大胆的猜测闪过脑海,她抬头注视他良久,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奴婢只是个小小的丫环,大少爷如何吩咐,奴婢就只能如何去做。”
“他还吩咐你骗我这老头子呢,你怎么不骗下去了?”齐父不是滋味地撇撇嘴。他儿子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慧黠机敏的丫环?竟连他刻意隐藏的心思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说说看,那小子给你什么好处了,看看我能不能给你更多?”
“奴婢不慎毁坏了府中价值三百余两的物品,大少爷说不必赔了,还答应要供奴婢一辈子吃喝不愁。”唇畔轻勾出浅笑,禹悠毫不客气地卖掉齐磊。
“三百余两银子够买两三个丫环了,再加上供你一辈子吃喝,手笔不小嘛。那你看,我这儿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他微微一笑,“不如,让磊儿收你为侧室如何?”
“奴婢不敢高攀。”禹悠笑容不改。这老狐狸心中分明嫌恶她贪得无厌,却一点儿也不形之于色。果真高段。但老话一句——无“利”可图,怎甘为他所“用”?何况她的要求又不高,“不如老爷就给和大少爷同样的承诺吧。”
“可惜,是磊儿没这福气。”他状似遗憾地轻叹,诧异在眼底一闪而逝,“这样吧,你即是这样要求,我也不好说什么,就给你写一张欠银五百两的字据如何?也算给你有个保证。”免得她没有安全感,一不小心就也把他给卖了。
“那奴婢就谢过老爷了。”禹悠恭敬地福身。
和聪明人谈话是种享受,凡事一点就明。但和聪明人交易却是种冒险,随时随地都要提防他布下陷阱等你去跳。无疑,齐老爷要比齐磊更加老谋深算……
“欠丁一姑娘白银五百两,特此立据。账房见据付银。”他盖上印章,将字据递给她,“丁丫头,你看这么写如何?如不放心,你可立刻去提出这五百两银子。”
禹悠迅速扫过一眼字据,收入袖中,微笑着道:“奴婢有何不放心,难道老爷还会骗我这个小小的丫环不成?”字据可是护身符,如果把它变成现银,她就笨大了。
“老爷,大少爷叫奴婢去书房陪他,奴婢可还用去?”
“去,当然去。不过你来我这儿的事,想必也是瞒不住那小子,不如就叫他多等会儿也无妨。”他捋须微笑,“照你看,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与婉儿成亲?”
禹悠略一思索,“目前似乎只有‘日久生情’四字而已。”
“好,便日久生情。”老狐狸眼中闪过别有用意的算计,“你回去后,还是听从他的吩咐行事,但要暗中找机会让他与婉儿多多亲近。”
“是,奴婢遵命。”这老狐狸在想什么?他该比她更了解他那儿子。齐大公子想退亲,避嫌都来不及,岂会有机会同婉儿亲近?
“好。”他满意地颔首,“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看来,她还是两头周旋较稳妥些……
这丫环一口一声奴婢,他听得浑身都不舒服,不知他那儿子有没有这个感觉?
“为何这么晚才过来?”
禹悠刚刚跨进书房,冷冷的斥问声便劈头而来。
“你老爹把我叫去他的书房了。”她悠闲自在地坐进离她最近的椅子里,脑中开始盘算起日后的计划,顺便等着他的追问。
“我爹?他给你开出什么条件了?”齐大公子立即直捣核心。
“他同意我嫁你……”她有趣地看着他变脸,“做侧室。”
“真是老奸巨猾。”他轻嗤,“你没答应?为什么?这不比你提的条件好上许多?”
好你个头,“我说过我只想找个吃闲饭的地方罢了,既然你都答应我了,我何苦还要自讨没趣?”她才不想嫁他呢。
“算你有点儿自知之明。”齐磊轻哼。果然她说话不称奴婢,他会舒服很多,那他没理由要让自己不舒服不是?
“你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那会让人起疑的。”
“是。”可惜,她玩得都有些不亦乐乎了。
“这个给你。”齐磊起身递过来一本薄薄的书。
“什么呀?”
“是《三字经》。”见她面露疑惑,他遂道:“我以为让你识字,会有些好处。当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很根深蒂固,你若怕日后嫁人时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可以不学。”他一切均事先言明,要她识字,也要她心甘情愿,他可不想她日后有任何赖上他的借口。
“《三字经》呀。”她随手翻了一下,便索然无味地合上,“我可不可以换本书读?”
“等你把这本书的字都识全了,我书房的书随你读。”他一向不喜欢旁人乱动他的书。而等她把《三字经》学会,怎么也是一年半载之后的事了。
“此话当真?”禹悠玩味地一笑。
“我骗你做什么?”等她日后识字了,就会明白他书房中的书给她,她也未必肯看。春秋战国、诸子百家、算术、兵法……包罗万象,但没几本是女子愿看的书。
“那就谢过大少爷了。”她偷笑着翻开书页,摇头晃脑地读道:“人之初,性本善。形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安……”抬眼看他吃惊的模样,她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我早说过我识字的。”
“那上次在这里……你是有意的是吧?”他胸中霍地燃起怒火。
“我说过那些文房四宝的东西我不会用。”她安之若素地微微一笑,又帮他往火上添了把柴,“现在我是否可以随意看这书房里的书了?”
“随你。”他闷闷地回应,心中清楚他的确是说过那些话,但他就是怄啊。
齐磊目光灼灼地瞪着她在书架前挑书的身影,眼尖地瞧见她从《诗经》旁抽出一本《战国策》窝进椅中看了起来。
罢了,对于一个舍《诗经》而读《战国策》的女子,他一时失算也属正常。反正,她只要能为他所用便可。
他一耸肩,坐回桌前开始算账,丝毫不觉得自己无意间做出他一向称之为轻浮的动作。
书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察觉,这般和谐宁静的景象有多令人想入非非……
“大哥。”
书房门突然被推开,齐炜捧着厚厚的一摞账册进来,“十四家店铺的账目我都核对完了……阿丁,你也在这儿?”瞧见禹悠就坐在最近的椅中,他有些不知所措,完全少了平日里谈笑的自在。
“嗯,我来陪大少爷。”禹悠放下书,注意到他看见她在读书却没有惊讶的反应,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狡黠。
“哦。”他随意应了声,把账本放到了桌上,“大哥,爹说有事找你,叫你到他的书房去一下。”
“爹?”齐磊皱起眉,放下笔,“说是什么事了吗?”
“爹没说,只吩咐我叫大哥马上过去。”齐炜指了一下账本,“这些账本我核对完了,大哥抽空再看一下吧。”
“嗯,就放在那儿吧。”爹找他什么事?不会又是为了他的婚事吧?“二弟,你先在书房陪一下丁儿,我去爹那儿一下,一会儿回来。”
“好,你放心去吧。”齐炜看着大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不由得小声嘀咕:“希望大哥回来后不会狠心地打死我这个弟弟。”
调虎离山!禹悠心中有数地凑了过来,“二少爷,是那位高人想见我呀?”
“啊!”齐炜捧着心口蹿起半天高,“阿丁,你要吓死我呀。”
做贼心虚。她暗嗤,“再不走,你哥可要回来了哟。”
“你……你看出来了呀。”他尴尬地结巴道。
“嗯哼,快快从实招来,是谁要见我?”她龇牙咧嘴地逼供。
“你别问了,到地方就知道了。”他为难地带头走出书房。
“你不说,那我要自己猜了哦。”她跟在他身后晃。能让他有胆骗齐磊的人,用脚趾也算得过来,“不会是夫人吧?”见他脸色一变,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家子人搞什么?从儿子到老子,从老爷到夫人,怎么全都闲得无聊耍心计玩啊?
莫名其妙!
“阿丁,你别怕,我娘不会对你怎样的。”齐炜很担心地看着她难看的脸色。
“哼。”瞥一眼他略显稚嫩的俊脸,禹悠别开头。这家伙虽说年纪尚轻心计还不够深沉,不过其中多少也因两人交情的缘故,但除去交情,他未必就骗不倒她。说到底,他也是小狐狸一只。
她是掉进了狐狸窝怎地?一家子都这么奸险。
“阿丁……”
怎么?她蓦地停下瞪着他。
“我娘在偏厅,该往左走。”他嗫嚅地提醒她走错了方向。
见她走错了,不早提醒她。禹悠迁怒地轻哼一声,脸上露出微笑,恭身道:“奴婢谢过二少爷提醒,敢请二少爷先行。”
完了……阿丁又自称奴婢了,“阿丁,我们都这么熟了,跟我说话还用这么多礼吗?”
“二少爷说笑了,尊卑有别,奴婢岂敢造次?”
吾命休矣。娘这下可害惨他了。齐炜欲哭无泪地在前边领路。
“二少爷。”
“嗯?啊,阿丁你叫我?”他立刻讨好地踅回她面前。
“你与夫人可曾说起过我的事?”禹悠的小脑袋转动起来,开始盘算等会儿与齐夫人交锋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没有呀,我娘从没问过我,我当然不会多事地跑去说。”听她口气松动,齐炜知道缓刑有望,忙不迭地把知道的都招了出来,“今天是我去书房的路上被我娘给堵到了,娘要我把你带来,如果你正巧和大哥在一起的话,就告诉大哥爹找他有事……”
这样呀。齐夫人即没在二少爷这儿得到情报;齐磊又算是和自己同阵线的人;老爷那儿呢,也多半是还没同夫人露过口风,否则夫人也不会大费周折地把她弄来了。
这就是说,她和夫人都不清楚对方的虚实,只能等交锋时互相刺探了。噢,她衷心地希望这位夫人没有老爷那般难缠。
“阿丁。”齐炜走到偏厅门侧忽然停下,转身对她抱拳就是一躬,“等会儿若是我娘对你有何为难,我在此先行赔罪了。”语毕,未待她有所反应,他已跨入偏厅之内。
“娘,孩儿将丁一带到了。”
太奸诈了!禹悠瞠目,她怎么会以为这小子心计还不够深沉呢?他分明就是奸险的小狐狸一只。
好,你既然故意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但也同样没给我接受的机会。那么,愿不愿意被你的友情困住,就要视我的心情而定了。
听到厅内唤她进去的声音,她立刻又还原成规矩的小丫环。
“见过夫人。”她恭敬地对主座上的********福身行礼。
“起来吧。”齐夫人淡然地开口,一派高贵威仪的模样。
“谢夫人。”是想示威吗?禹悠眸光流转扫过厅内诸人。
夫人、两个丫环,还有——
“白玉娃娃。”她的眼睛一瞬间瞪大。
“你说什么?”齐夫人惊问,一身的威仪气势险些散掉。她身后的丫环忙轻咳提醒她的失态。她镇定下来,再度回复富贵逼人的威严,“这是你们‘大少爷的未婚妻’,向小姐。”
“给向小姐请安。”禹悠无暇细究齐夫人的失态,只是盯着向婉儿,凑前几步。见心中的白玉娃娃柔柔怯怯地点头回应,知她心中对自己刚才怪异的低呼仍有戒慎,忙露出无害的笑,“适才丁一惊于小姐的美丽,一时失态,请小姐莫要见怪。”
“丁姑娘言重了,婉儿不敢当。”不善于应付这般直白的赞美,向婉儿霎时红透了两颊。
美丽吗?也许吧。对着她那个容貌绝尘的堂姐二十二年,禹悠早已不能对那些所谓的美丽感到美丽了。
但,这尊“白玉娃娃”不同,这样晶莹细致,真像是白玉雕成的一般。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似玉的女孩,这让她的心忍不住激荡澎湃了起来,就如同是她过往每一次遇到心爱的玉石时的症状。
禹悠心叫不妙,知道出现这种症状通常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自己又会再多一件收藏品。惨,她分明是把向婉儿当成真的玉石了。
“婉儿小姐,客居的丫环可够用?”她不由自主地又凑前几步,直抵目标,“不如调丁一过去服侍吧。”
“放肆。”向婉儿身后的丫环冲了出来,护在自家小姐身前,“你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阿丁。”齐炜急忙把她拉回厅中央,“小心些,你的举动让她误会了。”
“误会什么?”禹悠频频向小丫环身后瞄,“那么精美的白玉娃娃,我爱护都来不及,还会伤她不成?”
“你叫婉儿‘白玉娃娃’?!”齐夫人霍然起身,她之前真的没有听错,原来这丁一真的叫婉儿“白玉娃娃”。
糟,她忘形了,“夫人见谅,奴婢并无冒犯之意……双飞蝶?!”她试图为自己挽回局势的委婉辩词在瞧见齐夫人腰间熟悉的玉佩时转为惊呼。
不会吧?这块玉佩竟在这儿出现?
“你识得我的玉佩?”齐夫人走近她几步,眼睛可疑地闪亮。
“奴婢只是碰巧听闻过而已。”在她的世界中这块玉佩可是她的收藏品之一,她岂能不识?
“是吗?那你说说看,你都听闻过什么?”
“双飞蝶为寒玉,据闻是后汉之物,上面自然生成的一对双飞蝶,是它最具价值的地方。后世之人又赋予它爱情的含义,所以它通常会被当做爱情的信物……”
“你知道的还真多啊。”齐夫人挥开低声提醒她又失态的丫环,兴奋地解下玉佩塞进她的手中,“你仔细看这玉佩,还能瞧出什么吗?”
“此玉……咦?”禹悠惊异地翻看片刻,讶然地道:“此玉竟是赝品?!”
“你好厉害呀。”齐夫人崇拜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夫人早知道这玉佩是赝品?”
“是呀,是呀,这玉还是十二年前仿的呢。当年我一见四岁的婉儿,立刻就想将这尊‘白玉娃娃’捧回家,便不管不顾地解下老爷送我的定情玉佩双飞蝶当了定礼。可玉佩送出之后,我又整日惘然若失,老爷无奈只好遍寻名匠为我仿制了这块玉佩。这玉连我第一次看到时,都未能看出是赝品呢,你怎么一下就看出来了呢?”
齐夫人简直是兴奋过度,贵夫人的风范早已荡然无存。
“真品双飞蝶佩左边蝴蝶的右翼实际是有瑕疵的,当年后汉的刘知远汇聚能工巧匠费尽心思也未能将之去除,只得略加以人工修饰,这却增加了后世仿制的难度。据我所知,后世之中曾有过诸多巧匠欲仿制此玉,终都未能成功。却未想到夫人手中竟有仿得如此乱真之玉,除那瑕疵之处细微可辨外,别无破绽可寻。”
她却是凭着仿玉入手时的微妙触感察觉不对的,但世间如她一般熟悉双飞蝶佩的能有几人?
“丁儿……你、你做我的义女吧!”齐夫人万分激动地拉过她的手,和着仿玉一块握住,“我要收你做义女,留在我身边。这……这玉虽非真品,却也跟了我十余年,今日便送你,作为我给义女的见面礼。”
“什么?”禹悠怔住。
“娘,当年仿制此玉的鲁大师早已过世了,您若再将它送人,爹可找不到人帮您再仿一次。”齐磊招牌的轻淡语气突兀地出现在厅中。
竟对他用调虎离山之计,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何况丁儿是孩儿喜爱的人,对娘来说,儿媳不比义女更能留在身边吗?”
“对喔。”齐夫人晕陶陶地点头,“丁儿若是嫁你,就可以永远地留在齐家了。”不对。她突然反应过来,“你已经和婉儿定亲了。”
他若娶了丁儿,她的“白玉娃娃”不就没了?那怎么可以?但她也想要丁儿留在身边。对了,想到办法了,齐夫人高兴地决定:“让炜儿娶丁儿。”
“什么?!”齐家兄弟加丁丫环三人齐声合奏出咏叹调。
“娘,长幼有序。大哥今年二十有六,尚未成亲,孩儿去年刚至弱冠,何需急切?您就先忙大哥吧。”不肖弟弟毫不客气地把大哥祭出当挡箭牌。
“炜儿所言极是。”齐夫人对于他的话给予高度肯定,“那就先办磊儿和婉儿的婚事,然后接着再办你和丁儿的婚事好了。”
“要娶丁儿的人是我。”齐磊再度申明。娘的搅局或许是他解除婚约的一个好机会,他岂不该善加利用?
齐夫人横眉以对,“你已经和婉儿定亲了,焉能另娶他人?”让她将“白玉娃娃”拱手让人?想都别想!
一家子自私鬼!
幸好她早已做了撤的打算,如果齐磊不能稳定全局,她就立即闪人。
禹悠不着痕迹地又凑到向婉儿身旁,“婉儿小姐的气色不是很好,不如我们去后花园坐坐吧,好过在此听那些无聊的争执。”趁现在赶紧和白玉娃娃亲近些,免得日后她看见自己就变成受惊的小兔子——当然,就算是兔子也是玉兔。
“这……不好吧?齐伯母会不高兴的。”小玉兔怯怯地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狼外婆。
“无妨的,关于自己的婚事,女儿家在旁听着总是不好。夫人一定会明白小姐的心思的。”狼外婆微微一笑,为达目的,她可是什么狗屁理由都能扯得出来。
“真的吗?”小玉兔有些动摇。
“当然!”狼外婆给予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好吧。”小玉兔落入狼爪。
“你想将我家小姐带到哪儿去?”被齐家母子的争执吸引了心思的小丫环,在关键时刻终于发觉有奸人在图谋不轨。
呀,被发现了?禹悠面带忧色,“婉儿小姐身子不顺,想去后花园透透气。”
“我……”我哪儿有身子不顺?
“小姐的身子不舒服,怎不早些告诉奴婢?”小丫环立即满面忧心地扶住婉儿,“小姐,您小心门槛。”
厅中的人们并没有发觉这一方的小动作,过了许久——
“那好,问丁儿愿嫁我还是愿嫁二弟?”以那丫头的精明,绝不会相信娘随口说出、毫无保障的婚事。
“好,看丁儿若愿嫁炜儿,你还有何话说?”以姑娘家的矜持,她绝不会开口表态的,到时她就可以……
“丁儿,你……”齐家母子左右看齐。
丁儿呢?
该死的丫环,居然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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