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无尾狗:农村少年底层生存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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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白鲸(4)

我说的可是洗过的,我想没洗过的女人内裤未必比男人的好闻到哪去。同宿舍的一个家伙有一天神色诡异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粉色的女式内裤和一副肉色乳罩,这个猥琐的家伙仗义地把这两件柔软织物塞到我鼻子下方,就好像一个穷鬼悲壮地把最后一块肉塞给另一个穷鬼。我们紧闭门窗,共同的嗅觉追求使我和这个行止不端的年兄结为同盟。

深夜,当同宿舍的人磨牙、放屁、呓语和梦遗的时候,我一觉醒来,从枕下抽出一团柔软的纯棉,被她们身上最神秘的部位散发出的气味导引着,进入年代久远的回忆。

那时我轻快地走在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嗅着来自我头顶洗发水的芬芳。路上,有几个穿着和时令极不协调的女孩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这些俗气的小镇姑娘投来的目光令我兴奋又令我厌烦。我从她们牝马一样的眼神中感觉到自己理发后的形象相当不错,不过我不打算招惹她们,目不斜视,径直前行,我感兴趣的是城里女孩,我情愿把一腔“热精”倾注到骄傲的城市女孩体内,而你们这些小镇妞还是夹紧你们那对肥萝卜腿吧,你们应该对那些胸无大志的、不肯远飞的家伙开放。拒绝向你们亮出家伙是正确的,《易经》有云,这叫“利牝马之贞”。谅你们也没看过,你们不懂,你们就是不种地了农转非了,也还是一脑袋高粱花子,反不如村里的柴火妞。小镇里的姑娘,丢了乡土滋养出的淳朴,又没有城里姑娘的气质,只学会了半成品的搔首弄姿,最是没法入眼。

刚才给我理发的东北小子自称是个城里人,据他自己说是牡丹江的,他说他们那地方贼冷,他说他们那旮旯尿尿得站在楼顶上,否则尿一落地就能两头冻住,撅下来就是一把黄色的弧形冰刀,跟日本军刀酷似。他们那儿的小孩到了三九天都拿尿制冰刀对砍,断了就跑回家喝饱了水,回来再尿一把继续厮杀。

他说话可真有意思,好像每个东北人都能唠嗑,DNA双螺旋结构里都藏着幽默因子。不过那小子真不该问我“有没有舅舅”,幽默的人一多嘴就不好玩了,就该掌嘴。我现在怀疑他不是城里人,纯属给自己脸上贴金——城里人怎么会知道北方乡村的民俗。我回答说有,我说“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我自觉语气并不凌厉,却把他吓了一跳,因为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他脸上的愕然以及我脸上尚不及恢复的扭曲。想想挺后怕的,那时候东北理发师手里正捏着一把明晃晃的剃刀给我刮鬓角,距离我的颈动脉不足五厘米。

东北理发师后来再没多嘴,只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他们家乡是如何冷,并且说我们这个华北小镇的冬天根本不值一提。仿佛他家乡的超低温是什么特别值得炫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