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桌上,一向不怎么恩爱的帝后,忽然之间话多了起来,元彻也似一个认真负责的丈夫,关心备至地询问着皇后近日来的身体状况。
“既然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太操劳了。”元彻语气温和,关切深深。
皇后亦是感动,柔声回道:“皇上不必挂心臣妾的身子,都是老毛病了,吃几服药也就没事了。”
“正因为是老毛病,所以才要多加注意。”元彻摸起一张牌,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牌面上的花纹,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无奈,“朕这里有几支西域进贡的雪山参,明日便差人送到凤仪宫。”
皇后盈盈起身,正欲拜谢,被元彻一手拦住:“你与朕是夫妻,当如寻常百姓人家一般相亲相爱,这礼就免了吧。”
皇后顺势起身,平和的面容下,隐隐有难言的欢喜与感怀之情流露,虽被掩藏得极好,仔细看来,却仍可瞧出几分来。
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元彻。
夏清静静的,就像是在审视一件艺术品般那样观赏着他。
这个男人,心思沉稳,手段多变,再厉害的人,似乎也逃不出他那双犀利的双眸。慈善温和,只是他的表象而已,实际上,在那躯体的深处,藏着一个狂野不羁的灵魂,他有理想,有抱负,也有无奈与沉痛。
再看向面前的玛瑙牌,忽然之间便失了兴趣。
元彻与皇后之间的“恩爱”,看似虚情假意,却又给人一种十分融洽的感觉。因为不论元彻有多么憎恶赵怡燕,身为皇帝,都必须深爱他的皇后,只有帝后和睦,天下才能太平,朝堂才会安宁,他这个皇帝,才能做得安枕无忧。
日影西斜,太阳落在地平线上,努力向人间散发着最后一分的光和热。艳丽的晚霞分外妖娆,如啼血的杜鹃,红绸般的霞光,将半个天际几乎染成了醉人的酡红,如含羞带怯的女孩,带着最让人无法忽视的自然之美。
皇后仿佛有些乏了,便请辞回了凤仪宫歇息,而常选侍则如愿晋升为常婕妤,感恩戴德一番后,也回了玉粹宫。
人生真是瞬息万变,一日之内,常选侍就一个从无人问津的秀女,一跃成为人人羡慕的主子,自此以后,一应吃穿用度,自然不同于以往,不但不用继续与其他秀女同住玉粹宫,而且,还可不必再看玉妃脸色行事。
常选侍今日好运连连,最要感谢的,便是给予她一切尊荣的皇帝,能让一个女子对自己感恩戴德,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元彻做的很好,而且可以说,是非常好。
他宠幸夏云篱,是为了对付皇后,抬高常选侍的位份,是为了掣肘福贵人。不动一兵一卒,不费半分力气,便可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这样的人,该如何来形容呢?狡诈如狐,还是凶狠如狼?
“你看不起朕?”耳畔,蓦地传来那人听似温厚,却隐含机锋的声音。
她转首,看他一眼,“没有,这样很好。”
“好?”他轻声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在感慨,“你觉得这样好?哪里好?出卖自己的人格吗?”
“这是皇上您的责任,也是您自己选择的路,不是吗?”夏清知道,元彻只是想找个人宣泄心中情绪而已,并非真的感叹自身命运。这个男人,太有主见,绝不是一个会被命运打垮的人。
“是,是朕自己选择的路。”他抬起手,掩住自己的眉眼,像是不让哀伤之气流露在外一般:“人都有软弱的时候,也有脆弱任性的时候,可是,朕是一国之君,这样的身份,容不得朕有半点脆弱,半分任性。”
“有得必有失,上天很公平。”夏清不着痕迹地别开眼,语气平静。
听了她的话,元彻似有动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朕从来不顾影自怜,因为这就是朕的责任。”
寂静的傍晚,有着令人迷眩心醉的霞光,与浅淡舒适的暖风。
夏清与他并肩行走在宽阔整洁的宫道上,听着他略带哀伤却坚定冷的话语,忍不住赞道:“皇上心智坚韧,非一般人能比。”
“你也一样。”元彻冷不丁接口道。
夏清一怔,不由得侧目朝他看去。
夕阳下,他清俊的轮廓,就像是用画笔精心勾勒出的一般,有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凛然,还有丝温暖缱绻的柔和。
她心中忽而重重一跳,感受到自己别样的情绪后,立刻心知不妥,便要别开目光。可同一时间,一双略带剥茧的手,却牢牢捧着她的脸,迫使她直直面对他,不能移动分毫:“朕每一次看到你,紊乱的心绪就会莫名变得平静,仿佛在这天地间的一切困难与阻碍,都消失不见了。”
面对那灼灼的目光,与掩藏在漆黑双眸下的脉脉情意,她突然之间感到慌乱起来,那是即便面对死亡,也从未有过的惶恐。
“皇上,妾身……”
“夏清。”元彻以拇指指腹压住她的唇,缓缓靠近她:“你是叫这名字吗?”
她诧异,她的真实姓名,似乎只对斛律楚邪说过。
见她一脸震惊的样子,元彻好心情的笑着:“真不明白,好好的名字不用,偏偏要去掉一个字。”他笑意深深,拇指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流连不已:“夏芷清是三王妃,那么夏清呢?也是三王妃吗?”
心口似被人用力砸了一拳,闷闷的疼,却也隐隐的暖,“皇上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笑了一下,伸手去刮她的鼻梁:“朕在问你,你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