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的事情,朕不想再提。”元彻深吸口气,一双深邃的黑眸中,流露出点点寂寥星光,他看一眼静默不语的皇后,沉声道:“没有确切证据,就不要随意定罪,前车之鉴,望皇后能够引以为戒。”说罢,便转身离去。
如来时一般匆忙,元彻离去的脚步,也如一阵拂过太湖池面的轻风,还未兴起波澜,就已消失无踪。
福贵人婀娜万千地走到皇后面前,福一福身,道:“敢问皇后娘娘,嫔妾还需要继续跪着吗?”
皇后脸色乍青乍白,拢在宽大凤袍中的双后,捏得死紧,福贵人笑容满面,神态自若,虽是一副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但比起姿态庄重的皇后,竟还要显得从容优雅许多。
但没过多久,皇后的神色便重新恢复宁和,淡声道:“既然皇上仁慈,不愿追究于你,那本宫也不为难,走吧。”
福贵人冷笑一声,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凤仪宫。
皇后目送福贵人离去,又道:“本宫今日身体不适,就先回内室歇息了,还请大家见谅。”
众人自然不敢有异议,又忙说了几句关心的问候,这才一一告辞离去。
会昭云宫的路上,夏云篱这才露出怨恨的表情:“真是便宜了福贵人,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这事明明就是她做的,非要把以前的事情拿出来作比。”心里想必是气恨急了,又啐一口,骂道:“不要脸的狐媚子!”
夏清根本就没听进去夏云篱的抱怨,等她骂完,忽而问道:“梅妃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夏云篱咦了一声,转头看她:“二姐姐连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听过吗?”疑问的眼神中,略带了一丝鄙夷。
夏清仿若不觉,只点头道:“是啊,没听过。”
夏云篱抚了抚鬓边的紫金琉璃钗,笑得明媚冷艳,“也是,宫中秘辛这样的事情,一般人当然不会知道。”言下之意便是说,你夏芷清身份低贱卑微,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只有达官显贵才能略知一二的隐秘之事。
面对她的暗讽,夏清以装傻充愣应付,忽略夏云篱话语中不善的一部分,只捡最重要的问:“听福贵人说,梅妃是因为巫蛊之事,被打入冷宫致死的。”
夏云篱点头:“没错,事情确实如此,但福贵人却没有明说,皇后将梅妃打入冷宫,并非因为什么误会,而是她嫉妒梅妃,想要她的命而已。”
“梅妃当初也是冠宠后宫?”
“岂止是冠宠后宫,简直就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夏清更好奇:“此话何意?”
夏云篱沉默了片刻,再开口,虽口吻如常,却依旧带了丝令人无法忽视的倔强不甘:“听闻梅妃不但长得倾国倾城,更是琴棋书画俱佳,皇上对她的情意,早已超越宠幸的范围,她喜欢梅花,皇上为了让她高兴,就特意建了一座永梅宫,因为她的缘故,她整个家族,也紧跟着飞黄腾达,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听到梅花二字,夏清心口不由得重重一跳,隔了半晌,才艰难地问,“那……后来呢?”
“她这么得宠,皇后当然容不下她了。”夏云篱不以为然道。
夏清默默听了,再不多言。
到了昭云宫,夏云篱立刻吩咐秋红去请太医,夏清本欲会明苑,夏云篱极力挽留,并说有些私密的话,想要单独与她说,夏清直觉她要对自己说的话很重要,于是便留了下来。
太医随后赶来,为夏云篱诊过脉后,告知毒素已解,夏云篱这才松了口气。
趁着秋红去送太医的间隙,夏云篱将夏清带至内室,悄声道:“爹爹让我告诉二姐姐,王爷没事,不日便可回京。”
夏清惊道:“是真的?”
夏云篱道:“自然是真的,爹爹的话,二姐姐也不信么?”
夏清想了想,又问:“那爹爹有没有说,王爷现在身在何处,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夏云篱摇摇头:“不知道,爹爹只说,王爷一切平安,并且在这几日当中,或可归来。”
这么快?还以为会拖过这个夏天。
可是,元彻还在全国通缉他,当日他选择逃跑,就已经算是坐实了通敌卖国的罪名,难道,这次回来,他是想要真的造反不成?
看她脸色极差,夏云篱凑上前安慰道:“二姐姐,你担心什么呀,爹爹都说没事了,你还怕三王爷会出事不成?”
夏清眉心紧蹙,神色沉郁:“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王爷他……”意识到身边的人并不是值得信任的宝筝和秀兰,夏清即将脱口的话,猛地戛然而止。
夏云篱也并非愚钝之人,心思一转,便知夏清并不信任她,继而一笑,当做不以为意:“二姐姐只管放宽心好了,妹妹敢跟你打包票,不处五日,王爷定然会安然回归。”
夏清勉强一笑,算作接受夏云篱的安慰,实则,她担心的,并非元睿是否平安,而是在他平安回京的这件事中,所隐含的内幕。
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
回到自己所住的明苑,夏清思来想去,决定去找元彻摊牌。
她既非宫婢,也不是嫔妃,于情于理,都不该住在宫中。况且夏云篱的“病”也已经好了,她再继续留在皇宫,待元睿归来,矛盾便会因此而激化,在事态未明前,她必须保持步步谨慎,以免被人抓到把柄,酿成大祸。
晚膳过后,夏清寻了个恰当的时间,前往养心殿求见元彻。
守在殿门外的宫人不认得夏清,看她的穿着,不像宫妃,也并非女官,还以为是哪宫的宫女,但仔细一瞧,又发现她虽然着装普通,但衣料却是上好的夹软银丝烟云绫段,整个人的气质,更是若华出尘,恣意从容,故而也不敢怠慢,只好前去找李光通禀,让这位大总管太监来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