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几口气,夏清冷静道,“不用了,你跟我去吴夫人那里。”
小丫鬟应了声是,便扶着她向吴夫人所住的院落赶去。
还没走近,耳中就听到阵阵沉闷的板子声,和尖锐痛苦的呻吟声。
她脸色一沉,冰冷浓郁如同这漆黑的夜色。
扶着丫鬟的手臂,她步履稳健地一步步迈进院落,拐过一道枯萎的紫藤花架,院内的情景,便清晰地看在眼中。
宝筝被两名粗壮家丁死死按在条凳上,另外有两人手执厚重的枣木棍,一下下狠狠地打在宝筝身上,粉嫩的杏黄色裙衫,已被鲜血浸透,她无力地垂着头,额上汗水涔涔。
听到动静,她艰难抬起头来,看到她后,忽又垂下去,像是不敢看她一样。
夏清强忍胸中翻涌的怒气,朝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吴夫人走去,“这是什么意思?”
吴夫人重重哼了一声,眼中有畅快的恨意:“你说什么意思?这贱婢偷了我的玉镯,我正在代她的主子教训她!”
“你有证据吗?”夏清冷冷问。
“证据?当然有!”吴夫人扬起她雪白精致的脖颈,一指身旁的红儿:“是红儿亲自带人去捉拿宝筝的,这里所有人都是见证!”
夏清的目光随之落在红儿脸上,她面颊上的红肿还未消褪,眸中凌厉畅然的快意,如决堤的洪水迸裂而出。
“没错,这贱婢透了夫人的玉镯,大家有目共睹,是不是?”红儿挑衅的地直视她。
站在她身后的一众奴仆纷纷点头称是,红儿眼中冷笑加深,衬着那张红肿脸容,诡异而丑陋。
夏清却不看她,径直走到已半昏迷的宝筝面前:“宝筝,我要你亲自说,你到底有没有偷玉镯?”
宝筝已被打得有些神志不清,听到她的声音,迷迷蒙蒙地抬起头来,就在接触到夏清清冷的眼神时,目光却一下子亮了起来,“小姐,奴婢我……”
“哎呀,宝筝妹妹,你说话可一定要凭着良心啊,千万不要颠倒是非,扭曲黑白。”宝筝的话还未说完,红儿就抢着开口警告。
夏清眉头一拧,来之前,她心中本就气躁恼怒,听到红儿这一句刻意的警告,更是气恨难抑,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夏清就疾言怒叱道:“贱婢,我在向自己的丫鬟问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话了!”
红儿先前就领教过夏清的狠厉,这会儿听她这般严词厉色,竟是让她心中一跳,略略有些惶然,看了眼吴夫人,见她向自己颔首示意,这才又大着胆子回嘴道:“夏四小姐莫要忘了,这里是王府,不是相府,你已经被王爷休离!在这里,你连一个下人都不如!”她忽地冷笑一声,眼中的嘲弄意味更加明显,“要不是王爷宽宏大度,留你在王府中暂住,现在,只怕你已流落街头,成为最最低贱的乞丐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指手画脚,大呼小叫!”
夏清却不理她,无论她的话说的有多难听,在她心里,仅是一阵令人略有不爽的小风罢了,在耳边轻轻一吹,就这么散了,她若是在意,定会让这风再吹不起来,可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陷害宝筝。
“宝筝,你给我说实话,只要你说自己是清白的,我必然为你讨回公道!”她看着宝筝,一双眸子明亮熠熠。
宝筝没有抬头,落在身上的那几板子,已经让她濒临虚脱,可她虽是低着头,眼神的频频闪烁,却没有逃过夏清的眼睛。
“宝筝……”夏清轻唤。
“小姐……”宝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确实如红儿姐姐所说,奴婢擅自做主,偷了吴夫人的玉镯,想要拿出去典当。”
很轻的话语,落在夏清耳中却犹如五雷贯顶。
她不怕被人冤枉,也不怕被人欺辱,她最恨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到头来却负了她的心意!
“宝筝,你可想好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说实话,我便不再管你死活!”夏清的压低了声音,看似平和,却隐含怒火。
宝筝犹豫了一下,细白的牙齿,用力咬在唇上,在几乎要将嫩唇咬破时,才似下定决心般道:“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偷窃吴夫人的玉镯。”
“你……”一股闷气上涌,夏清只觉得胸肺仿佛被重物碾压过一般,撕心裂肺得疼。
“怎么样?现在总该相信了吧?”吴夫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夏清点点头,缓缓转过身,此时此刻,她脸上所有的愤怒焦躁,全都在突然之间化为了乌有,那张绝丽清艳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平淡淡,不喜不悲。
吴夫人大感诧异,不由得侧目与红儿交换了一个眼神,红儿也是十分不解,她难道是气糊涂了?
“既然宝筝犯了这么大的错,那就交由吴夫人好好调教吧,我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夏清看了眼气息奄奄的宝筝,扶着丫鬟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落。
当走到来时经过的紫藤花架边时,她突然转过头来,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地笑:“今天的事情,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害怕了,就趁早去找那个始作俑者商量对策,晚了的话,可就来不及了。”她声音又轻又柔,却足以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听的清楚明白,红儿和吴夫人脸上乍青乍白,心头也跟着一阵骇然。
直到她身影渐走渐远,吴夫人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咬牙啐道:“呸!相府出来的又如何?还不是一个身份下贱的庶出女,如何与我堂堂尚书府的嫡长女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