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彻背影沉沉,不说话。
“虽然母妃只受了些轻伤,但她的心,却死了。因为她明白,自己再也没有力量与你抗衡,你的警告,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为了不连累尚年幼无知的我,于是,便选择了赴死。”他的声音很轻,细细听来,似乎带着深深的懊恼与自责:“说到底,害死母妃的真正凶手,其实是我。”
“三弟。”元彻忽而转过身来,重新俯身蹲在他的身侧,眼神平和不带一丝波澜,“朕会医好你的,一定。”
木然望着眼前神态慈祥的观世音塑像,夏云篱自唇边拉起一抹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不敬的讥笑,“观世音……普渡众生……呵呵,全是骗人的,你连自己都普渡不了,又如何普渡众生?”她放下手中用来敲打木鱼的木槌,眉梢眼角,全带着讥讽之色,她不怕被报复,也不怕被诅咒。
“求人不如求己。事到如今,云贵嫔竟然还相信神佛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么?”佛堂外,女子娇媚的声音,伴随着一个艳红的声音,一同进入堂内。
夏云篱没有回头,只冷声道:“福贵人真是好兴致,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福贵人走到她身边的蒲团前,跪了下来,好似很有兴致般,拿起被夏云篱刚刚放下的木鱼槌子,在木鱼上轻轻敲击了两下:“这声响,听着倒是怪有趣的,可惜,再有趣,也不能帮你重新夺回皇上的宠爱。”
夏云篱冷声道:“我的事情,不牢福贵人操心。”
将木槌于手中把玩,福贵人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诡异,“如果我说,是有人让我来劝劝贵嫔的,你会接受么?”她挪了一下膝盖,将一封信笺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塞入夏云篱的手中。
夏云篱不解地看她,虽然潜意识告诉自己,尽快将手中的信笺丢掉,却终究抵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将信笺打开。
幽幽烛火下,夏云篱脸色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抓着信笺的手,却在不由自主颤抖。
“这……这是谁给你的?”夏云篱几乎来不及看完,就哆哆嗦嗦将信置于烛火上,眼看烧成了灰烬,才终于放心。
福贵人举起涂了血红丹蔻的手,望着落于地上的灰烬,声音苏媚入骨:“皇上这两天,一直都在我那里歇着,有些事情,我也或多或少听了一些。”
夏云篱目光冷幽,看她一眼,嗤笑道:“怎么?皇上夜夜宿于你宫中,而你的肚子,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该不会是生不出来吧。”
福贵人轻哼一声,对于夏云篱的讽刺,脸上并未出现半点不悦,“就算怀上龙种又如何呢?有赵家的人在,我们这些人,永远都别想有出头之日。”
想起不久前朝堂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夏云篱无声冷笑。
没错,就算怀上龙种又如何,起码现在,想要母凭子贵,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她又怎甘心永远屈居人下?以自己那样的性格,必然不愿如此碌碌无为一生。
可是,那信……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就算是作为一颗棋子被送进宫,她也不想得到如此结局!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选择,凭什么,要这样来左右她的人生!
“云贵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况且,事成之后,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我是你,一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你说是么?”福贵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引人犯罪的魔咒,一下一下戳刺着她的心口。
“真的是……是……让你来的?”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
福贵人轻轻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离奇的笑话般。阵阵檀香气,漂浮在清净的佛堂中,可是,连这种宁幽平和的气息,也无法抚平夏云篱心中的惶恐不安。
福贵人笑够了,才漫然道:“还能有谁呢?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来找你。”
夏云篱痴痴地摇头,“我不愿意……”
“不愿意?”福贵人笑得更欢快了:“你有什么资格说不?事情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你以为,你选择置身之外,皇上就会原谅你吗?”
“皇上……皇上他……”夏云篱颓然瘫倒在地,像是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我是皇上的女人,我只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总有一日,会给我想要的一切,我不能……不能背叛他……”
“好一个痴情女子,你难道不知道,皇上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们任何一个人!”说到这里,福贵人突然顿住,想到以往重重,语气蓦地转为悲哀,“呵……别说爱了,就是连宠幸,都不是发自内心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皇上跟本没有心,冷酷残忍,这才是他的天性啊!如果这样倒也罢了,我认了!这三千后宫佳丽,哪一个不是被他玩弄于鼓掌间的棋子呢?可我不甘心的是,那个冷血帝王,他居然也会真正爱上一个人!”
一开始,夏云篱只是静静地听着,待听到后来,那一句“也会真正爱上一个人”,瞬间让她封闭平静的心扉,蓦然间被利刃狠狠刺痛。
她也是正值韶华的美丽女子,拥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美貌和才华,可是,为什么那个帝王,却始终不愿正视自己,偶尔流露出的温情与呵护,也是因为另一个女子!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贪恋那短暂的柔情,哪怕,他眼里看到的,并不是自己。
“夏云篱,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去做。”她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夏云篱,在临出佛堂前,又回头道:“对了,上次推你下水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写了一封信,想告诉你一些真相而已,真正的凶手,是常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