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依旧宁静如流水,携着初秋的风,打在脸上身上,竟似冷得彻骨。夏云篱抬头望着金身塑像的观世音,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本该慈祥仁和的面容,竟然带着微微冷郁和邪恶。
她忽然打了个冷颤,从蒲团上站起,逃离一般,离开了青烟袅袅的佛堂。
不知怎么回事,现在只要闻到那种味道,就有种作呕的感觉。
“主子,您怎么了?”守护在外的秋红,见夏云篱神态有异,步履轻浮,忙上前扶住。
夏云篱木然的眼神,缓缓落在秋红脸上,“你说,皇上还会来吗?”
秋红一怔,对于这样的问题,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夏云篱推开她,自顾自朝前走:“皇上的做法,确实令人失望透顶,可就算如此,我也绝不会向任何人妥协,哪怕是……哪怕是……”她似乎有些激动,一边说着,一边大大口喘气,白皙的脸上,也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秋红从未见过贵嫔如此失态,一时间,只能无措地跟在她身后。
刚回到昭云宫,就见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跑来,跪下道:“贵嫔娘娘,皇上来了,正在偏殿等候。”
“皇……皇上?”夏云篱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
“皇上怎么回来?”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满含喜悦地朝偏殿而去。
远远地,便看到一抹明黄,正伫立于窗前。只要看到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她就忍不住想要哭出声来。
终于还是强忍住了,她告诉自己,她夏云篱是丞相的女儿,是享誉京城的第一才女,她不能,在别人面前失态,哪怕对方是皇帝。
“皇上。”走上前,盈盈跪拜。
元彻转身,冰凉的丝质衣衫,滑国她同样冰凉的手腕,“无需多礼,起来吧。”
依旧那般温文儒雅,清朗俊逸。仿佛还是第一次相见时,那犹如雨后初霁,刹那芳华的风采,如镌刻一般,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底。如果不是因为爱着这个男子,她怎会心甘情愿进宫?
摆出那样低贱的姿态,做出柔弱的样子,为的,仅仅是他的惊鸿一瞥。
值不值得,已经不重要了。
酝酿在眼中的泪意,就这样汹涌而出,她跪倒在皇帝的脚边,近乎拜膜地叩首:“皇上,臣妾愿对天发誓,不论今后发生什么永远都不会背叛您。”
即便是一向沉稳的元彻,亦被她的举动震惊,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
“皇上,臣妾有罪。”
“有罪?”他呵呵地笑起来,“你有罪,那朕岂不是罪上加罪?”
夏云篱没有说话,只静静伏跪于他脚边。
“云篱。”这是第二次,他唤她的名字吧,几乎无法去怀念,因为实在太难得了。
“选择这样的路,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夏云篱咬着唇,像是下了几大决心般,开口道,“是的,永无悔改。”
叹息一声,皇帝的口吻中,带着悠远的深意,仿佛自天边传来,“你可知道,怡妃为什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身孕?”
“是因为……”无端的,冒出一身冷汗。
元彻轻抚她背后的长发,像是回忆一般道:“她刚嫁给还是太子的朕时,是那样的娇憨热情,善良单纯……”他的手,一下一下梳理着女子的长发,手指穿过柔顺的发丝,记忆似乎也停留在了某个时段:“而那时候的朕,也同样青涩骄傲,飞扬恣意,可如今的朕,如今的她……”
像是有些冷了,夏云篱竟然开始不自觉颤抖起来。而皇帝的话,却没有因此而停止,“想变回曾经的模样,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她变了,朕也变了,无论当初是什么样子……怡妃与朕,已经是陌路之人,所以,朕不再有半点怜惜。知道么,怡妃之所以不孕,那是因为,朕命人秘密在她每日所燃的香料中,放入了一种可导致不孕的药物,长久下来,她便失去了生育能力。”
夏云篱悚然一惊,怯生生问:“皇上,也会这样对待臣妾?”
元彻忽而笑了,收回手,温声道:“不会,只要你乖乖做朕的傀儡。”
早秋时节,花园里的花朵基本上已凋零萎蔫,赏花游园的妃嫔,也渐渐得少了。而昭云宫内,却摆上了大片大片的金菊,一眼望去,灿烂的金黄,接天蔽日般,将整座宫殿,都笼罩在金秋时节的浓郁秋色中。
福贵人望着些一朵朵盛放的秋菊,眼中有鄙薄而复杂的光芒在闪动。
难道是她理解错了,那个冷血帝王,对夏云篱,还是有一点感情的,否则,在她将告密信送到皇帝手中后,为什么,夏云篱不但没有收到惩罚,反而像是重获帝宠?
踏入昭云宫,那久久不散的檀香气竟然消失无踪。福贵人惊讶地朝前看去,正巧与夏云篱的目光触碰。
“贵嫔今日邀我前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些吗?”她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夏云篱却是丝毫不在,走上前,命秋红为福贵人看茶:“这只是妹妹的一点心意。”
福贵人笑得更讥讽,“这才几天不见,就姐姐妹妹的叫上了,我可担当不起。”
夏云篱抿唇一笑,依然态度恭敬:“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今后还需要姐姐的照拂呢。”
“你想通了?”福贵人目光一变,定定看着夏云篱。
夏云篱回以微笑,却不作答。
福贵人不耐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