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东郎……
他们……
捂着嘴,压抑地哭出声来。
以往,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不会感到害怕,可自从经历了东郎与素素的死亡后,心中的某一处坚韧,似乎被彻底打碎,失去了保护层的她,就像是普通的女孩,会哭,会害怕,会感到无助。
望着斑驳的墙顶,她静静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思绪忽然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记得在将军府时,有一回,她和斛律楚邪、素素还有东郎,四个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到了梁国的风景和美食。
因为有不同的分歧意见吗,素素和东郎吵了起来。
素素说,“梁国的美食,天下一绝,这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东郎你为什么讨厌。”
东郎闷闷回了一句:“讨厌就是讨厌,没有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要吃夏姐姐做的点心?既然讨厌,那就不要吃。”
“不需要你管!”对于素素的反问,东郎恼羞成怒。
素素却决心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就是要管,夏姐姐是梁人,你说讨厌梁人,却对夏姐姐这么好,这是为什么?”
“你烦不烦!”东郎拍案而起。
夏清连忙拽他一下,在他耳边小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跟小女孩斤斤计较很没出息。”
东郎很听话,自她说了这句话后,就再没跟素素闹别扭。
素素看他一语不发,忽而叹口气:“东郎真像个孩子,喜欢就喜欢,偏要说讨厌,口是心非。”
是啊,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口是心非呢?素素虽然天真,但那双清透的眼,却最能看穿人的心思。东郎对自己,只怕是崇拜仰慕居多,其实,他是喜欢素素的,只不过,他至死,都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意。
说着讨厌和不屑,总是用各种借口和行为,刻意表达自己的决心。实际上,自己最想要的,最弥足珍贵的,就在眼前,为什么不牢牢抓住?
恍恍惚惚的想着,又回忆起在梁国皇宫的点点滴滴。
又一次进宫,与元彻对弈五子棋,等离开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雷阵雨。
进宫前,晴空万里,谁也想不到会突然下雨,没有雨具的她,只好冒雨往宫外赶。
和后来,竟然有人主动来给她送伞,因为着急,她接过对方递来的伞,道了声谢就转身走了。
才走出几步路,她突然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竟在那个送伞人所披的黑色大氅中,看到了露出一角的明黄。
她从来没有想过,元彻为什么要亲自前来送伞,现在想起来,却无端令人感到高兴。
以前的事情,似水无痕,却不知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时刻通通回想起来。
等她意识到时,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强迫自己回忆这些往事,或者说,她感觉到了某些灾祸的到来,就像一个富有的财主,在临死前,将自己毕生所赚来的钱,认真地细数一遍似的,这个认知,让夏清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怎么样了?”元彻看着榻上病弱的男子,朝诊脉的军医问道。
“王爷脉象稳定,暂无大碍。”军医回道。
元彻点点头,转向坐在角落里的斛律楚邪:“多谢你了。”
“不用谢我,这只是作为你我盟约的交换条件罢了。”斛律楚邪面无表情道。
元彻并不在意他的冷淡,诚恳道:“不管如何,还是要谢你。”
“说这些道谢的话,还为时过早吧,虽然有北狄的灵药,但也只能保他十年无虞。”斛律楚邪目光落在床榻上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脸上,眸中有某些惋惜的神色。
“十年吗?”元彻负手而立,仰头道:“十年也足够了,或许,期间会有转机。”
“我不明白。”斛律楚邪也跟着站起身,走至元彻身旁:“你为什么要救他?”看到对方依旧神色平静,斛律楚邪又继续追问:“你的江山,你的皇权,还有你的女人,这些都不想要了吗?”
元彻侧目,语调平淡而凛冽:“要,怎能不要!”
“可是你……”斛律楚邪摇了摇头,似想说什么,却终于只叹了口气。
“拜托你了。”元彻转向他,沉声说道。
“哈哈,拜托我,你就那么信任我?”斛律楚邪讽刺一笑。
“是,我信你。”元彻目光诚挚,不带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就那样看着斛律楚邪,那种肃然慎重的眼神,让这名北狄大将也也不由动容。
“你真的决定了?”斛律楚邪深呼口气,问道。
没有犹豫,年轻的帝王郑重点头:“是,君无戏言。”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完全可以反悔……”
“我说过了,决心已下,必无反悔。”如金石掷地般坚毅有力的声音,打断了斛律楚邪的话,元彻闭上眼,“一旦事态有变,请你,杀了我,一定!”
“你放心吧,为了这个天下,我答应你。”说出如誓言般沉重的承诺,斛律楚邪打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帐中只剩自己和昏迷中的元睿时,元彻才抚额苦笑:“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没想到啊。”放下手,目光忽然间有些惘然,想到今日看到的那一幕,心口还是会紧张的跳动,依旧惊魂未定。
那被包裹在火海中的女子,已是他唯一的牵挂,也是一生的噩梦。
早上天未亮,夏清就被人带出了小屋,再次架在城楼的烽火台之上。
一大早就要被迫上演耶稣受难记,换做谁都不会高兴,况且天气还这么冷,而且她没有忘记,昨天那差点烧死的烈火,看来夏明德是打算玩真的,虽然她不怕死,但怕被折磨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