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柔年纪不大,却极会看人脸色,猜人心思,一见夏清眼中忧虑忡忡,便知她在想什么。
“王妃不用担心,其实五王爷把奴婢赶走的那一天起,五王妃就原谅五王爷了。”
夏清回头看她,发现女子面容娇美,清秀可人,不像是元睿养在王府的歌姬舞女,倒像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更难得的是,她心思玲珑,知晓进退,于是自然而然,便对她生出许多好感来。
“你性子柔和,天性开朗,为何甘愿留在这三王府中,做一名供人取乐的舞女呢?”夏清垂目看着她手里的纸鸢,问道。
方雅柔抿唇一笑,目光也随夏清落在手里的纸鸢上,眼中似有迷离,似有追忆,“雅柔家道中落,若不是王爷收留,此刻恐怕早已流落风尘,比起那样的境遇,现在的日子,可算得上是幸福了。”
夏清盯着纸鸢上勾画的细致纹路,忽而问:“你是那个江南首富方海的女儿吧?”
她也只是随意一猜,没想到方雅柔骤然一愣,诧异地脱口道:“王妃如何知晓?”
夏清摸摸鼻子,干干一笑:“我看你言谈举止不凡,必然受过良好家教,你又说家道中落,我这么一猜,就知道你出生于大户人家,想来想去,有点身份的,也就是江南的方家。”
提起方家,方雅柔原本明快的神色,一下子便黯淡下来,“王妃猜得没错,奴婢曾是方家的二小姐,十年前,我们方家在江南算得上是最有权势的大家族,爹爹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甚至在京城,方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主,但爹爹生性刻板,不愿与奸商同流合污坑害百姓,于是得罪了不少人,后来爹爹被人构陷入狱,方家也就垮了,大姐和大哥都在狱中被折磨致死,只留下我一个……”
说到这里,她眼圈一红,有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又倔强得不肯落下。
“你身世凄惨,确实值得同情,不过,在我看来,你是个坚强的女子,用不着我来同情。”夏清伸手递上一块丝帕,洁白的丝帕上,绣着一朵殷红的腊梅。
方雅柔轻轻接过,背对着她擦净眼泪,再转过身时,又是之前言笑晏晏的样子。
夏清指着她手里的纸鸢,赞道:“你的手真巧,不知可不可以也给我做一只这样的纸鸢?我手笨,这种东西根本做不来。”
方雅柔见身为王妃的她竟然这般客气,倒是有些慌神,立即道:“没问题,王妃想要多少,我都愿意做。”
夏清知道她紧张,状似随意在她手臂上一拍:“你别怕我,虽然府里那些人都把我传的跟罗煞鬼婆一样,但我这个人的心地其实是很好的,尤其是对美人,我很会怜香惜玉哦。”
听她这么胡言一通,方雅柔不由得咯咯一笑,紧张的心境也放松了不少,回笑道:“王妃哪里是罗煞鬼婆,是仙女下凡才对。”
夏清也跟着她笑,没想到,在这死气沉沉的王府呆了有十年之久,她竟然依旧保持着爽朗的性格,实在难得。
忽然,夏清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在王府里住了这么久,知不知道那个烟荷是什么来历?”
骤然听夏清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方雅柔倒也不惊异,“王妃想知道的,是表面上的来历,还是真实的来历?”
听她这么一问,夏清非常不解:“还有真假一说?”
方雅柔点点头,道:“表面上,烟荷是王爷从青楼中带回来的,实际上……”她忽而一顿,刻意压低声音:“她是北狄人,并非我中原人。”
夏清大惊,原来烟荷竟是北狄人!风尘女子的身份虽然不好听,但毕竟也是大梁子民,若有人得知她是北狄人,别说是三王府了,就是整个梁国,也无她的立足之地。
烟荷的真正来历,恐怕元睿会竭尽全力隐瞒,不让任何人知道。
夏清看着方雅柔,她虽然只是王府里好一个卑微的舞女,但知道的事情,却似乎比她这个王妃还要多。
“王爷对你说过此事吗?”她将心中疑惑问出,以元睿的性子,应该不会将这么重要隐秘的事情,告诉区区一个舞女。
方雅柔摇头,“不是王爷告诉我的,而是我猜出来的。”
“猜出?”夏清更感惊异。
方雅柔清浅一笑,抬手拨开眼前碎发,望着王府园子的深处,“奴婢十年前就跟随在王爷身边,眼看着昔日一无所有的三皇子,变为今日手握重权的三王爷……”她忽然一笑,很诡秘地悄声说:“王妃,您或许不知道吧,其实王爷也算是半个北狄人。”
“半个北狄人?”夏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只是随口一问,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的惊人秘密。
方雅柔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夏清身上,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王爷的母妃,曾经是北狄的第一美人,先皇亲临北狄,被王爷母妃的美貌所迷,于是千方百计将她带回了梁国,并封为贵妃,在她诞下王爷前,一直荣宠不衰。但后来北狄与梁国局势突变,一场惨烈的战争后,两国便成为了宿敌,贵妃在宫中的日子,越发如履薄冰,没有了皇帝的宠幸,势单力薄的她,最终被人害死,有传言说,向贵妃饮食中下毒的,是当时的淑妃娘娘,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生母……”
夏清听得心惊胆战,在方雅柔提到元彻的时候,忍不住插言问道,“这件事是真的吗?淑妃真的是害死贵妃的凶手?”
方雅柔没有给她确切的答案,恍然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宫中秘事,向来都被刻意掩埋。当年的真相如何,只怕没有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