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府内的事务,已经临近子时,夏清正准备休息,却猛然看到自己放在桌案上的玉镯。
莹润白皙的镯子,在烛火的照耀下,光晕流转,如流水涔涔。
在离开北狄前,斛律楚邪将玉镯还给了她,并说终有一日,他会代替这玉镯的光彩。
手指,无意识抚上温润的镯子,脑海中,又猛然忆起那枚骨制的项链。
“骗子!”
男人嘶哑沉痛的声音,蓦地炸响在耳畔,她捂着心口猝然起身,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双支离破碎的淬血双眸,正饱含无限的悲恸与望着她。
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仰起头来深吸了几口气。
沁凉的空气渗入肺腑,惊惶躁动的心境这才平静下来。
望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她默然思索片刻,忽而返身收起桌子上的案牍与书册,点起一只灯笼,独自步入夜色中。
走到元睿的书房前,她轻轻推了一下门,发现竟然没有落锁。
门扉“吱呀”的转动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极为清晰。
夏清缓步迈入房间,一片漆黑中,隐约可闻淡淡的苏合香气。
走至案桌边,抬眸所望,印入眼中的,则是那幅曾被元睿丢弃的素描。画上的男子,面容俊朗,笑得祥和温柔,一双黑眸,如万点星光璀璨,美好沉静。
她忽而笑,感情,不是一幅可有可无的画,丢弃了,还能再找回来,破镜都难以重圆,更何况已经疏离的两颗心。
手指擦过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案牍,想来他走得匆忙,有很多要务还未来得及处理。夏清将灯笼置放在一旁,从一叠叠的书册中寻找可以提供线索的手记,可寻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正打算离开时,却看到砚台下压着一张纸,随手抽出,展开一看,只见上写着几句诗:
月光稀,是谁捣寒衣,
望天涯,想君思故里,
一夜落雪未满,北风急,
千里迢迢,一心相系。
下面似乎还有诗句,但貌似因为某事的打扰,没有继续写下去。
夏清怔怔看着那几句诗词,心中忽然泛起异样的感觉,将手中的纸张,重新放回砚台下,夏清熄了灯,默默离开书房。
第二日一早,她便叫来秀兰,让她严密注意府中众人动向,一旦发现可疑之处,立刻向她禀告。
秀兰刚领命退下,就见宝筝一脸愤愤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摔得砰砰响。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夏清斜觑了宝筝一眼,这丫头,个头不大,脾气却不小。
宝筝气鼓鼓地走到夏清身边:“还不是那个烟荷!”
“烟荷又哪里惹到你了?”
“不是我,是王妃你啊!”宝筝眉宇间夹杂着一股掩饰不去的忿色,道:“她又在那里大呼小叫,捡着难听的话来诋毁王妃。”
夏清无谓一笑:“让她说,现在不说,只怕以后也没机会了。”
宝筝见她一点也不生气,跺跺脚,嘟囔道,“您就是好说话。”
“王妃。”宝筝还欲唠叨,却见刚出门的秀兰又赶了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夏清问。
秀兰摇头,“没什么时,是烟荷,她要见您。”
烟荷要见她?这个时候?明知自己不会可怜她,难道还要自取其辱?
还未回话,一旁的宝筝已经断然回绝:“不见不见,王妃这么忙,哪有时间去见她!”
夏清没有发话,秀兰也不敢当真,夏清托腮思索片刻,蓦然冷笑:“好,她要见我是吗?就如了她的愿。”
来到关押烟荷的柴房外,刚准备推门,就听里面传来尖利的怒骂:“夏芷清,你这个小贱人,有本事就杀了我,看王爷回来后会怎么折磨你!”
似是难以忍受她尖利嗓音的摧残,夏清不由得蹙了蹙眉,示意一旁的仆人将门打开。
门扉刚开了条缝,明亮的光线骤然射入阴暗的房间,烟荷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拿手半遮在额前,眯眼朝门口的方向看去。仔细瞧了一阵,等看清站在门前的人夏清后,咯咯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
她语气不善,夏清也不恼,命人搬了把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在柴房中坐了下来。
“不是你哭着喊着要见我吗?有话就说,我最讨厌磨磨蹭蹭的人。”
烟荷被她淡漠冷傲的气势,激得怒气冲天,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却因整日没有进食,身体虚弱不堪,眼前蓦地一花,险些栽倒。
夏清对站在门外候命的粗使家丁道:“还傻站着做什么,没看到烟荷夫人连站都站不住吗?”
家丁得令,立刻上前,将摇摇欲坠的烟荷扶住。
烟荷那容得粗鄙的家丁碰她,两手用力一甩,便要将那家丁推开。
夏清笑着道:“扶稳了,要是让烟荷夫人摔了,我就赏你一顿板子。”
那家丁一听,顿时慌了,也不管烟荷是抓还是咬,两手死死拽着她的胳膊,就是不让她摆脱自己。
烟荷拼命挣扎一番,似也累了,两眼恨恨地瞪着夏清,怒气勃发:“好你个夏芷清,王爷下落不明,你就在府中作威作福,当这王府里的人死光了吗?”
夏清不看她,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对宝筝道:“煮一碗热茶来。”
宝筝对烟荷恨之入骨,本想留下跟着王妃好好教训教训她,但主子发话,她不得不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煮茶去了。
待宝筝离开后,夏清这才转向烟荷:“你要见我,不会就只为了说这么几句话吧?”她坐直身子,目光从烟荷脸侧浅浅的一道伤疤上掠过:“机会难得,你要是再不转入正题,我可就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