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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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善政(4)

聚敛之罪重于盗窃

南北朝南齐武帝时,西陵戍守主官杜元懿上书,说西陵牛埭的税收数目,朝廷规定的是每天3500钱,而他发现,这个数目可以增加一倍。杜元懿请求由他来管理牛埭,加上他原来管辖的渡口和堤坝,除了保证原来上交的税金外,每年还能够多交400多万钱。

齐武帝把这项建议交付会稽郡讨论。会稽行事顾宪之认为:设立牛埭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收税,而是由于江上风大浪急,行船危险,出于救险的考虑才设置这个渡口。然而具体负责的官员却没有真正领会这一意图,片面追求政绩,切断其他道路,只留下这一个关口,有的官员甚至对江上没有装载货物的船只也征税。

顾宪之说,现行的税收标准已经偏高,前些时候有人提出修订税率,这个问题尚在讨论之中,如今却又要成倍增加税收,这是怎么回事呢?陛下仁慈,怜悯百姓,提出开仓济民,免除田赋和其他杂税。可是这个杜元懿却贪图眼前小利,进一步加重民众的困苦。一个没有仁爱之心的官吏,无论在古代还是今天,都是百姓所不齿的。一旦采纳杜元懿的办法,如果照章征收达不到预定目标,他害怕朝廷责问,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勒索百姓,这样必为朝廷招来怨恨。杜元懿秉性刻薄寡恩,他以前的作为就是明证,要是再把一个地方交给他,那就好像是让狼去治理羔羊。古书上说:“与其有搜刮钱财的臣子,还不如有偷盗资产的臣子。”这是说,偷窃国家财产所造成的损害要小些,而搜刮民财所造成的伤害更大。我听说为政讲究方便适宜,所谓方便是对国家而言,所谓适宜是对民众说的。朝廷的政策如果对民众不适宜,那么最终对国家也不会方便。

武帝听了顾宪之的话,否决了杜元懿的建议。(《资治通鉴》卷136)

也是南北朝时期,北魏御史中尉王显对治书侍御阳固说:“我当太府卿之时,府库充盈,您以为何如呢?”阳固回答:“大人把百官的俸禄扣去四分之一,各州郡收缴的赃款和赎金,也一点不剩地运到京师,一概入库。由此而充实府库,怎么能够说得上是充实。况且,人们说‘与其有聚敛之臣,还不如有盗窃之臣’(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怎么可以不引以为戒呢!”王显听了很不高兴,找个茬子参了阳固一本,罢了他的官。(《资治通鉴》卷147)

禁止还是放开

南北朝北魏宣武帝时,朝廷撤销了盐池禁令,盐池的利益被富豪们夺取,于是朝廷又恢复了禁令。

御史中尉甄琛上表说:《周礼》设立专门负责山林川泽的山虞、林衡、川衡、泽虞等官职,制定这方面的严厉禁令,是为了使百姓在规定的时令内获取产品,而不滥伐滥取。一家之长必须抚养他的子孙,天下之君必须惠养他的百姓,没有做父母的吝啬酱醋,做天子的吝啬资源的。如今朝廷独霸河东的盐池而坐收其利,这是专奉口腹而不顾及四肢。天子富有四海,何必忧患贫穷!乞请放开盐禁,与民共享其利。

录尚书事元勰和尚书邢峦不同意,上奏说:甄琛的话虽然动听,但根本行不通。自古以来善于治政的君主,有张有弛,如果对百姓放任自流,就是把百姓当做畜生野狗,还要君主干什么?圣王之所以掌握山泽资源,收取关市税赋,是因为农田只征收十分之一的税,不足以供应国家的耗费,山泽资源的收入最后还是用在了国事上,这是利用天地的出产施益于天下万民。朝廷禁止私人采盐已经很长时间了,集中起来的收益,主要是用于维持国家和军队的开支,并不是为了满足皇家享用。既如此,是让民众获利还是让国家获利都是一样的。其实引起百姓抱怨和商贩非议的原因并不在于是否禁止私人开采,而在于管理无方。只要官吏加强责任心,严格执行法令,就会平息民怨。

宣武帝最终采纳了甄琛的建议,撤销了盐池禁令。

然而没过多久,又出现了豪强霸占盐池的现象。孝明帝即位后,太师元雍等人上书要求恢复盐池禁令。他们说:盐池是上天赐予众生的宝藏,而不是只为了少数个人,为此制定了禁令,绝非与百姓争利。这是因为,大家都想通过开采盐池来获利,取用也就失去了法度,或者被豪门贵戚所独有,或者被附近的百姓所独占,那些贫困体弱者和远道而来者只能望池兴叹。于是朝廷就设置了主管部门,由它来裁决、督察采盐事务,使强者和弱者都一样,务必使大家都得到收益。先帝采纳甄琛的建议解除了盐池禁令,结果盐池被环池而居的刁民尉保光等人强占。据说他们设立的限禁,比官府的限禁还要严厉一倍,可否开采,价格如何,全由他们说了算。恳请按照从前的做法禁止私人采盐。

孝明帝接受了这一建议,诏令禁盐。(《资治通鉴》卷146~148)

把弓弦放松

南北朝时,苏绰任西魏大行台度支尚书、司农卿。因为国用经常不足,他制定的税赋很重。颁行后他感慨道:“如今我推行的重税法,就像是张满的弓,只能在战乱之世使用,绝非治平之世的政策。后世的君子,谁能把弓弦放松呢?”

苏绰的儿子叫苏威,听了这话触动很大,便把实现父亲的愿望确立为自己的使命。隋朝建立,隋文帝任用苏威做度支尚书,负责财政。苏威奏请减免赋税徭役,一切开支尽量从轻从简。文帝全部采纳了他的建议。(《资治通鉴》卷175)

君主不经商不守财

唐高宗时,裴匪舒任少府监。此人有经济头脑,善于谋利。当时宫苑中养了许多马匹,裴匪舒便给高宗出主意,说出卖马粪每年至少可以收入20万缗钱。高宗拿不定主意,咨询太子少傅刘仁轨。

刘仁轨回答:“利润的确很丰厚,然而恐怕后世会说唐朝皇家卖马粪,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高宗便断了卖马粪的念想。(《资治通鉴》卷202)

还是这个裴匪舒,武则天当政,他又打起了长安禁苑的主意,打算种植蔬菜瓜果,出售盈利。苏良嗣说:“从前公仪休任鲁国宰相,拔掉园中的葵菜,遣散家中织帛的妇人,禁止家人与百姓争利,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国的君主中有谁出卖蔬菜瓜果的。”裴匪舒的建议没有被接受。(《资治通鉴》卷204)

唐德宗时,长安发生兵变,德宗仓皇出逃。各地进献的财物源源不断地送来,德宗把它们存放在行宫的廊庑下,还挂了一块扁,上书“琼林大盈库”。翰林学士陆贽上书说:“天子与上天的德行一样,以四海为家,怎么能抛弃自己公家的身份,集聚私人财货呢!把至尊的地位降低到仓库看守人,把万乘的身价辱没到积蓄物品的小民,这么做,有亏礼法,丢失人心,必将诱发奸佞,鼓励邪恶以这样的结果处理事务,岂不是很错误吗!”(《资治通鉴》卷229)

税赋调整的方向

唐朝初期,赋税分为租、庸、调,田土要交租,人丁要服庸,户口要纳调。赋税有三个去处,一是进献朝廷,二是送交镇使,三是留在本州。玄宗当政末期,户籍遭到破坏,大多名实不符。后来战事四起,各地加大加紧征收力度,赋税失去了统一标准,许多部门随意增加课税,巧立名目,毫无限度。人丁多的富家大户,可以通过为官府做事或者挂名为僧免除赋庸,而人丁多的贫困人家没有路子,只能默默承受。再加上征税官吏的肆意侵吞,百姓十天一输赋一月一进税,苦不堪言,许多人被逼逃亡,四处流徙成为浮户,留下来的本地百姓不足百分之四五。

唐德宗时,为克服上述弊端,杨炎建议实行两税法。主要内容是,以支定收,州县计算每年所需费用和上交朝廷的数额,以此为限度向百姓征税。无论主户、客户都按现在的居住地编制入册,所有成丁、中男均按贫富状况划分等级。居民户上交的赋税,只在秋天和夏天征收两次,租、庸、调以及杂徭等全部去除。流动的商户与居民户一同在所居州县纳税,税额为收入的三十分之一。所有征税事务由朝廷度支机构统一掌管。德宗采纳了杨炎的建议,颁布赦文命令实施。

然而两税法的实施又造成了商品价格与钱币价格之间比重的波动,以至于到后来民众交纳的赋税超过了当初的一倍。地方为了获得更多的收入,压低价格征收物资,进一步加重了百姓负担。唐宪宗时,取消地方的定价权,由朝廷有关部门统一掌握。这样百姓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资治通鉴》卷226~237)

我要这些钱做什么

五代时有一种地产叫营田,原本是军队的屯田,后来租给农民耕种。后周太祖郭威将营田的产权由官府转改为租地农户,农民生产所获提高了好几倍。当初有人出主意,把营田中肥沃的土地卖掉,可得钱数十万缗,以充实国库。郭威说:“利益在民众那里,跟在国家一样(利在于民,犹在国也),我要这些钱做什么!”(《资治通鉴》卷291)

小结

与善待百姓就是善待自己一样,施益于民也就是施益于己。前面引用的孟子的话说得很明白:好的政令可以使民众贡献财富(善政得民财)。现在流行两句话。一句叫“放水养鱼”,意思是政府开放对社会资本的准入。另一句叫“水至清无鱼”,意思是政府要让社会资本获得收益。参与经济建设的资本多了,利润大了,水涨船高,政府的财税收入也就会相应增加。

施益于民是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