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妹妹的信到了。”行云走进母亲的居室,体贴地将他母亲身后的枕头放好,然后将信放置她手中。因为前阵子父亲的过世,全家都笼罩在一片悲痛之中,他的母亲伤心过度,病倒了。之前有雨逝守着还好一些,但自从雨逝被逼着不得不回去后,由于思念雨逝,母亲又病得只能卧床休养了。
听到大儿子的话,柯雨絮高兴地抹了把泪,急忙接过信来:
“娘,见字如面。女儿已到达丁府,路上一切安好,请您千万勿挂念。
娘亲现在还在为思念父亲而哭泣落泪吗?父亲在世时和蔼待人处世,为民谋利,受大家爱戴,我们全家人也都平平安安地与父亲一起快乐地生活许久。虽然父亲不幸蒙难过世,但庆幸的是他老人家是在家人的陪伴中安详辞世的。雨逝也常想念父亲,但更多的是祝福,因为好人必有好报,想必现在父亲已是在天上享受幸福,他会在天上微笑地凝望母亲,凝望雨逝,凝望哥哥们,在天上永远保佑我们一家人。所以,母亲,请不要再伤悲,请保重身体。
回到丁府时柰柰已经痊愈,请大家不要担心。
……
娘,雨逝是一回来就给您写了这封信,希望它捎着女儿的思念与亲吻早日到达您的手中,请娘为了女儿与几位哥哥要保重自己啊。
……”
信还未看完,柯雨絮已经老泪纵横。这阵子,她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她想丈夫,想女儿,在这种时候,更是因为思念而心痛不已。
从母亲手中接过信,行云看着妹妹如男儿般刚劲有力的字迹,心里也隐隐作痛。一个小女孩,却要受那么多的罪,心中有痛却怕大家担心而不敢说,每次去丁府见她快回来时,她总是央求着不要把在丁府的情况告诉父母,看着她泪流满面的痛苦,他只能答应,孰不知,他们家人常常派人守着她,承受着她的每一分一毫的委屈。
“大哥!小妹来信了吗?”人未到声先到,三儿子回雪冲进里母亲的房间。
行云将信交到弟弟手中,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心,也许,等老二回来后他们三兄弟该计划计划了。他又看向他母亲,只见她側身望着窗外的花园,那里的花,都是父亲在世时带着全家人开开心心地种下的,全是母亲和雨逝最爱的花。可现在,却已物是人非了。
窗外的花,享受着春光的爱抚,娇羞地舒展着衣裙,远远地笑成天地间唯一的美景。正中央的一排玫瑰,依然绿叶包裹。属于她们的季节还未到来,她们的矜持与等待,在热闹的春日里显得那样残弱而又孤傲。当命运眷顾她们时,她们会是人间最动人的精灵吧?
“大姐,你接到消息了吗?听说启龙已经准备动手了。”
“消息可靠吗?”
“当然!我从高露那里得到的信息,绝对错不了。”
“那德日呢?他什么安排吗?一个多月前知道长风到了江南的事,他也没吭声。”
“他要我们先休息,什么事都不要插手,看看启龙怎么对付长风,之后等他的命令行事。”
“哼!他真够狠心的,不顾兄弟情谊互相残杀。倒真会坐收渔翁之利。”
“大姐,你别总这么说啊,小心隔墙有耳。到时候我们就有苦头吃了。”
“小妹,大姐不说就是了,你别担心。”
“嗯。大姐,天变凉了,我们先回别院吧,我人又开始难受了……”
“是吗?那快走!大姐扶你。”
乍起的阴风中,两道瘦弱的身影相互掺扶着从一个小巷中离去,在她们身后,一地的桃花零碎,撒落在孤独的巷子里,宛如破碎的心,跌得整个世界都是。
“人都走了,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高墙的隐蔽处,站在晚风中里不动声色的两个人许久未出声,此时,安芙蓉试图唤醒恋恋不舍的德日。无奈,德日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前方快要消失的身影,一味地陷在紧紧的纠缠中。芙蓉咬牙切齿,暗自发誓回去后再找这对姐妹发泄。
像是感受到身旁散发出的浓浓杀气,德日终于转身警告:“芙蓉,记住我说过的话,别找星月的麻烦!即使你是我的女人,我也不许你对她下手。听见了没有?”
芙蓉的眼里闪过一抹受伤,倔强地别过脸去。
德日丝毫不肯放过地追问:“我在等你的回答!”
感到心又开始撕裂般的疼痛,但她早已明了他的心意,从五年前跟着他时就已经必须接受的事实,不是吗?如果想再试着改变他的心意,不是在伤害自己更深一些吗?还不想离开他,也不想和他反目成仇啊!忍住泛红的眼想要落泪的冲动,她还是假装巧言欢笑:“是,芙蓉明白……”
不是没看见芙蓉眼角的泪,德日无言地揽过她的肩,拥着她,踩着星月刚刚走过的路,缓缓踱步。他可以拥有很多女人,但心里却只容得下星月的一颦一笑。
虽然……
花开成画的三月,别的院落都是锦绣成堆,而日辉院却寂静冷清;少女如花的人家,别的居所都是巧笑生嫣,而日辉院却沉默无语。不见得这里的女孩子们长的比别人差,数来数去也是方圆几百里内最美的人儿,但是,十几年的压抑使她们除了泪往肚里咽,痛往心里埋,她们还能拥有什么?欢笑?爱情?自由?幸福?一切都那么荒唐可笑不现实。生活,除了仇恨,似乎真地只是过眼云烟罢了。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她们还有一群同样孤单的伙伴,闻鸡起舞,受责挨打,刀光血影,出生入死舞。
怎样的青春啊。
“星月你回来了啊?”在后院练剑的李炎听见沉重的脚步声里马迎上来,“紫辰怎么了?毒又发作了吗?”
“好像是。炎妹,帮我拿条毛巾,再帮我打盆水。”蒋星月扶着快支撑不住的紫辰回房,一脸的不甘与沉重。
听说大姐回来了,许多姐妹们都涌进紫辰的房间。
“大姐,我怕小妹很难熬过这个月啊。先让她服我的解药吧,我身体比较好一些。”碧雯用袖子轻轻拭去紫辰额上的冷汗,心疼地对星月说。
星月难过地摇摇头:“不行,你要练劈浪剑,不能出意外,而且大家的解药都不能浪费。先用我的吧。”
就知道星月会说出这种话,大家纷纷阻止她:“这更不行!大姐,如果你出事了,说不定芙蓉怎么整你呢!”
“是啊,大姐!而且四王爷会发飙的!”
……
不论大家怎么说,星月都不想听,至于四王爷?不关她的事吧?
“为什么不进屋去?”德日悄声走至星月背后。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夜晚还是有些阴凉,星月瘦削单薄的身影让人心疼得直想狠狠揣进怀里。
懊恼适才放松了警惕,竟然没听见德日的靠近,咬着唇,不发一语地点个头就想离开。发觉衣袖被拉住,她停下了脚步,低头,就是不看眼前的人一眼。
“怎么,连见着本王都不懂得行礼吗?”不管她怎样挣扎,德日就是不肯松开手中的那抹衣袖,牢牢扯住,但愿可以一辈子不放手。
挣脱不了,星月的眼神越过德日,对上了走廊里芙蓉幽怨的目光。有很多种报复打击芙蓉的方法,比方说尝试着接受德日,可是她蒋星月不愿也不屑。
屈膝:“见过王爷!见过安小姐!”
德日微微皱起眉,回头瞥了芙蓉一眼,感觉到星月更用力地挣扎,怕她受过伤的手再一次伤着,他只好放开。
“真是好兴致啊!听说紫月还躺着起不来呢,你还有心情赏月嘛。”经过芙蓉身边时,星月听到了刺耳的话语。
握紧拳头,压下怒火,星月直直平视芙蓉浓妆的脸:“为什么不给紫辰解药?”
“失败的人还有脸回来拿解药?这是我们的规矩,你别忘了。”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安芙蓉高声说着,“你不是将你的解药给了她吗?告诉你,即使是王爷开口要我再给你解药我也不会给的。记住你的身份,你永远只是我安芙蓉手下的一名杀手!”
星月不再说什么,德日也没开口,他知道芙蓉管手下的方式,他不想多插手。但只要星月愿意求他,有什么事情是他德日不能办到的?可星月不是那种人,他德日也不是。
月光下,芙蓉唇边的那冷笑是那么让人心寒。
越过走廊,星月竭力保持镇定地迈向房间。她该在屋里为紫辰忧心的,而不是跑进院子里。要不是今晚的月亮那么诱人,要不是德日突然跑来日辉院而不是待在他的王爷府的话……
一切都是错,所有的事也都是错,可错在哪儿呢?
门口早就有几个人在等着了。
星月的解药给了紫辰,她也会发作的,怕她偏寒的身子挨不住,碧雯几个打算轮流守着她几夜。
“你们都回去吧,不用管我,免得被安芙蓉瞧见。她今天夜里跑这来了。”
大家露出惊慌与愧疚的眼神,抱歉地望着星月,星月只是笑笑表示不打紧。她能熬过去的,即使熬不过去的话,他也会来的吧?唉!为什么总是斩不断这份纠缠呢?
半夜,扔下手中的书卷,德日豁然起身,推开房门,仰头凝视天地间的那轮清月,冰冷皎洁,正像她一样。
“到底还是要去她那里。”守在阶边的芙蓉打断他的沉思。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他身边有不少女人,可每次到日辉院,他就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让其他人接近,至少在这里,他是只身一人。每次在得知星月受伤之后,他总会在深夜时去为她疗伤。也许星月她知道,也许星月她不知道,可他就是忍不住来这里。他不会逼她接受自己的感情,也不会给她任何的承诺。也许,他只是想就这样看着她一辈子。
“安芙蓉,知不知道你越举了?回你那去吧,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长风和德日。你已经失败过一回了,别再让我失望。”说完,德日毅然向星月的房间走去。他晓得芙蓉很想跟,但她不会真得追上来。他的命令她还是得听:入夜后,不得接近蒋星月的卧房!
踏着月光离去的人毫不留恋地丢下她,她安芙蓉愤恨地发狠:“蒋星月!是你逼我的!”
沐浴在嫉妒中,失去理智的人,她的影子被疲惫的月光拉扯着,拉扯着,扯成长长的一道黑暗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