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有女挑灯来,步履轻柔,身段婀娜,止步在她身前,空气中顿时传来淡淡的莲花香。
初忆一直在晃神,若不是灯笼暖暖打出亮来,甚至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你是……?”她并没有害怕,眼睛也没变化,但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女子娇媚的容貌,看来她不是鬼。
女子笑容虽浅淡,却还是诱惑至极,眼波转动间已是万种风情,不可否认,有的人天生媚骨,即便不笑不语也能勾魂夺魄。
此女便是如此,同为女子,初忆见她不免都要多看两眼。
那女子闻言,道:“我闺名袁菲菲,是这幽丽苑里的夫人。”
“你就是袁夫人?”初忆一怔,雀儿说的刻薄下人的人就是眼前的人吗?虽然媚态百生,可也不觉得反感,难道是误传。
袁夫人含笑点头,转眼看向地上的乌承业,声音依旧柔软,“他怎么了?”
“哦,晕倒了,我正想怎么抬他回去……那个我……我是来……我走错路了!”她还真不知道大半夜的出现在大门紧闭的幽丽苑里要怎么解释?
还好袁夫人并没有深问,只状似无意的多看了两眼乌承业的脸,道:“我帮你去唤人抬三少爷出去,你看行吗?”
初忆连忙点头道谢,为了谨慎起见,想了想,道:“那就请袁夫人将我院子里的梓林唤来,只说我找他就行。”
袁夫人将灯笼留下,临走时又瞟了眼乌承业,不知怎么她微微的蹙动眉头,这一幕正好落尽初忆的眼中,想问什么,袁夫人却已经走远了。
难道她看出乌承业有什么不妥吗?
初忆挑高灯笼,照在乌承业的脸上,没什么啊,依旧是坚毅硬朗的脸部线条,剑眉舒展,眼眸紧合,英挺的鼻翼下,有着柔和的唇形,他的肤色很白净,像是乳臭未干的少年,俊美而不羁。
“喂,乌承业,你不会是中了迷药让人丢到幽丽苑来的吧!看你平日跩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该是被人耍了吧!要我说你就是欠收拾,和女人斤斤计较的人,心胸窄的就跟针孔似的,给你下迷药都是轻的!”
“哎,无聊,跟石头说话我真有够无聊的!”初忆让乌承业与自己背后背坐在,回廊建在水上,满湖面都是墨绿的荷叶,秋天来了,荷花功成身退,只留莲藕隐在水中,空气中依旧有着清馨的气息。
深深嗅一口,她忽然觉得也不错,就这样坐着,靠着他,她不会感觉冷,而且心里异常的安稳。
也许是过于信任袁夫人会将梓林唤来,也或许是靠着乌承业过于舒服,在天要亮的时候,竟沉沉的睡着了,脸埋进双膝,嘴角挂着熟睡的口水。
天边的白露泛起,几只欢快的鸟儿在林梢间轻盈的飞旋,叽叽喳喳叫着,幽丽苑的丫鬟们推房门出来,赶在主子醒之前开始工作,黄夫人身边的执事婆子使唤新来的小丫鬟去倒夜壶,小丫鬟不满的撅着嘴往井架走,路过乐夫人生前的屋子特意加快脚步。
就在她急走的时候,猛的被回廊扶手上的灯笼刮住了衣裳,吓得她当即惊声尖叫,“啊!有鬼啊!……”
初忆被尖叫声猛的惊醒,睁开眼正瞧见小丫鬟撒丫子跑的背影,并且还伴随着划破长空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惊起刚刚落脚林梢的鸟儿,扑朔着飞向四处。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整个幽丽苑的夫人们都带着丫鬟来围观,真就是围观,冷漠的站在不远处,对着不应该出现在这的雉初忆、乌承业两人怯怯私语着,声音细碎,却是川流聚海,听在初忆耳朵里,嗡嗡的跟敲钟一样响。
不知道是谁去向乌老爷报信,初忆正在晃动乌承业叫他醒醒的时候,乌衡月与紫凌已经同时进了幽丽苑,紫凌疾步走到跟前,道:“你们怎么在这?承业怎么了?”
初忆只能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现在就是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乌老爷到近前,看了初忆一眼,什么也没问,只沉声吩咐道:“来人,抬三少爷回房。”
有家丁上来抬走乌承业,初忆连忙也跟着走了,就在她出门口的时候,听见后面有人议论,说什么一只妖孽,不然怎么会来乐夫人生前的房前。
她皱了皱眉,拿眼扫了眼乌老爷,乌老爷面不改色,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乌承业被抬回白鹭苑,初忆跟着进去,这还是她第一回进去,中秋那****曾在门外徘徊过,从门外看,高墙里有参天大树,进了院子才发现,除了靠墙的地方有几株老树以外,整个院子空阔的一目了然。
他的居室是三层阁楼,并排有厢房八间,最边上的就是花明现在住的屋子,不过最近花明以母亲身体不适,要陪在母亲身边为由没再回来过。
初忆跟着众人上了二层,乌承业被抬到床上。
雪白的帷幔里,他看似沉沉的安睡,嘴唇的颜色却呈现出暗紫色。
紫姨越看心越慌,转头看向初忆,声音也有些发冷,“你怎么会去幽丽苑,承业和你一同去的吗?他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到底发生了什么?”
初忆动了动嘴角,却没出声。
乌老爷抬手让下人出去,也注目着她,那样的神情,似乎她不说出个理由来就别想出去。
就在这时,裴潾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初忆愣了一下,随即向乌老爷行礼,“老爷!”
乌老爷点点头,示意他出去,裴潾却没动,只拿眼扫了眼初忆,神色间有些尴尬。
初忆撩眼,乌老爷也看的清楚,问道:“有什么就说,这里没外人。”
裴潾短暂的迟疑,随之低声道:“雉夫人的丫鬟雀儿不知怎么与袁夫人撕扯起来,奴才……奴才拦不住,袁夫人嚷着要见雉夫人。”
初忆听完眼球没撑出来,雀儿和袁夫人打起来了?怎么可能?雀儿一向老实本分,昨天见袁夫人的举止也是大方有度,怎么这两个人会拼到一处?
乌老爷思量了一下,对她道:“你先去吧,处理妥当后到我书房来一趟。”
裴潾从琼花苑那边过来,梓林被人打晕,手法和力道刚刚好,他正在查这件事,还不知道乌承业昏迷,见乌老爷让初忆离开,他才将目光投到屏风后。
不看还好,一看就急了,不顾乌老爷的吩咐,一步踏进来,与初忆擦身而过,眼见乌承业脸色泛黑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扬声道:“公子昨晚出去时还好好的,这是被何人所伤?”
初忆顿下脚步,转头看去,乌老爷和紫姨也都看向裴潾,紫凌急切的问道:“承业昨晚出去,你怎么不跟着?他到底去了哪里?”
裴潾想都没想,答道:“公子去见雉夫人。”
“去见我?”初忆愣住了,如果说乌承业去见她,那又怎么知道她去了幽丽苑,又怎么会晕倒在乐韵儿房门外的?
紫凌的眼神瞬间深沉起来,站起身盯着雉初忆,那张半残的脸,此时看来有些可怖,那样的目光似乎是想看到她脑中在想什么?
初忆不由的浑身一颤,向后退了一步,想起琼花苑还有事处理,像是找到了一个遁走的理由,快速转身想要离开。
紫凌突然叫住她,“你去了幽丽苑?昨日还向我打听乌府的宅建图纸,你到底要做什么?”
“宅建图纸?”乌衡月眸光一沉,当下道:“初忆,跟我来书房。”随后又道:“张郎中来了之后只许号脉,不准下药,一切等我回来定夺。”
*
乌老爷的书房里。
乌衡月背对着初忆负手而立,似乎是静默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初忆的一星半点的解释,他微微沉吟,“初忆,为父是希望你能成为陪承业走完一生的女子,可若你是心存不轨的话,我是不会让我的儿子受到半点伤害的,所以,你最好说出实情。”
初忆兀自咬着唇瓣,脑子里正在挣扎,说还是不说,是从开阴阳眼说起,还是从花明说起,亦或是直接跳到昨夜潜入幽丽苑找乐韵儿的鬼魂说起?
想来想去,一个答案,根本无从说起。
她深吸一口气,斟酌的开口,“我……我没法解释,但是我可以向您发誓,我从没害过他,更从来也没想过要害他!”
乌衡月缓缓转身,拧眉深锁,沉声道:“这就是你的说辞?”当看到初忆点头后,叹气道:“你去吧,我会去面见皇后娘娘,让你和承业和离。”
和离?这个词飘入耳中,她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和离,她似乎忘了之前苦苦想要求到的结果,此刻由乌老爷说出来,竟觉得有些陌生,原来如此简单,只要伤害乌承业,她就能离开,是她太笨没想到,还是根本就不曾想,是不是应该用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呵……,这一切真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