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承宣的嘴角似无意的向一侧扬起,初忆一怔,竟觉得他的笑蕴着几分邪魅,看的她眼角抽搐,连忙别开脸,心嘭的乱跳了一下,这才体会出,为什么梓林对于乌承宣的评价是高深莫测。
赏花赏月赏风情,如果单纯的男人之间的把酒言欢或是女人之间的娇羞私语,这些都是良辰美景中不可或缺的好景致。
可偏偏这次赏花宴却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就连雀儿都看出门道来了,低低嘟囔了一句,“小姐,奴婢怎么瞧着这么别扭呢,这些人倒像是相亲来了。”
初忆不置可否,眼前的确是难得的风花雪月之景色啊。
九公主在与乌承宣的柔声细语之际,还不忘盯着初忆,眼见六哥的仕女图绘好,她微微一诧,虽然只绘的是女子的背影,但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是一身玫瑰粉的雉初忆,九公主心思一动,嘴角啜着冷笑,既然六哥有意,她不妨推波助澜。
九公主附耳在身边一个女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女子姣好的面容幸灾乐祸的轻蔑一笑,点头离开。
初忆在一旁歇够了,忽然觉察到九公主眼里的光带着邪气,顿时预感到不好,赶紧起身想要走,一女子却刚好拦住她的去路,到不似九公主那般高傲,不过依旧有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对着初忆道:“九公主请雉夫人过去。”
初忆眉头一皱,不待说话,那女子蔑视的望着她,讽刺道:“雉夫人不会恰巧又内急吧?”
并不是她的激将法高明,而是没人为初忆打掩护,即便躲了一时也躲不掉一天,听说还有晚宴,她还能总内急啊!想到这,只好无奈道:“请吧!”
女子毫不避讳的咯咯一笑,对初忆鄙视到了极点。
雀儿气的脸都绿了,初忆害怕她惹事,雀儿和袁菲菲的撕扯的那一幕她可是记忆犹新,想了想道:“雀儿,我今早瞧梓护卫似乎不舒服,你去看看,要是真不舒服,帮忙照应一下,请郎中来诊治。”
雀儿一听梓林不舒服,愣了一下,也不多想,连忙应了声,“是”,转身便跑了。
初忆望着她灵巧的背影,不一会儿就转过回廊,不由的轻笑出声,还真是个纯粹的女孩儿,能这样单纯的喜欢一个人,真的很让人羡慕。
凉亭里,已经聚了不少公子、小姐,初忆看九公主也在对桌上的画品头论足,便站在一旁等着回话,最好是人多,让她忘了刚才找她来的事。
不想,九公主记忆良好,余光中已经瞧见她来了,对着六皇子笑道:“六哥的画可谓绝色丹青,不过具体要妹妹说也说不出哪更出彩,妹妹还真是才疏学浅,不如咱们请行家里手瞧瞧。”
六皇子颇为大度的笑笑,“哦?那位?快让他来瞧瞧。”
初忆正在看热闹,九公主突然转过身看向她,她一怔,抬手指了指自己,不会这么整她吧,不确定道:“我?”
九公主笑容温婉了不少,但看在她眼里更加阴冷,只听九公主道:“雉夫人,听闻您在闺阁中便是洛城知名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日六哥的画,你不来给点意见,岂不可惜?”
初忆气的牙根疼,也不知哪里就得罪她了?知皇命难为,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她刚迈步,周围的人呼啦的自觉给她让出一条路来,人们对她的才情如何似乎不太在意,更有兴趣的是近距离观看这位早已名满洛城的不死妖孽。
她心里也明白,此时真恨不得当时驳了紫姨的面子,也不要来参加什么名门赏花宴。
六皇子倒是一番君子做派,让出空隙,手做了请的姿势,初忆只得颔首上前,她只见宽三尺的画纸上,水墨淡彩的勾勒出一曲线玲珑的女子背影,腰如柳来臀丰盈,重叠的裙裾更显女子如莲花轻颤。
女子微微偏着头,发髻上一支簪子摇摇欲坠。
初忆心下一惊,本能的抬手摸自己发髻上的簪子,这是一支如意流金步摇,雀儿特意给她点在发间,当时她还有些不愿意戴,觉得摇来晃去的不像样子。
她的动作立时引来哄笑,就连六皇子的忍不住弯起唇来,在她怔愣之际,优雅而不失温柔的为她将簪子向发间插好。
这样轻佻的举动,让周围的人立时止了声,初忆的脸也在刹那间通红,九公主的眼里已经没了笑意,全是透着古怪的森冷。
似乎只有乌承宣没有看到,若无其事的继续望着那幅画,只是低下的眼眸,却有一瞬的阴翳,再抬起头已经恢复如常,笑着对初忆道:“弟妹,你觉得六皇子这幅画画的如何?”
虽然他可恶的将话题拉了回来,但总算将众人的注意力也拉了回来,其实初忆不知道,众人不是不再关注六皇子的所为,而是都清楚的知道六皇子风流好色的本质。
初忆还无所知的低头看画,眼皮底下却递来一支毛笔,她迷茫的侧目,只见六皇子笑的温柔可亲,白玉般的手指正是他递上来的笔。
皇子给你笔,你能不接吗?
答案是除非关系生死,否则不能不接。
初忆疑惑的接过笔,只听六皇子道:“听闻雉夫人才情绝决,请为此画题诗。”
又是听闻,妈的,哪那么多听闻,这里有广播还是报纸!她强压住嘴角的抽搐,手握着笔,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要不是笔杆为纯竹子制,恐怕会让她捏断。
初忆想着,抿着唇,提笔就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己悦者容。’
众人看完不语,九公主看完却笑了,清高道:“《诗经,卫风.伯兮》中有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且问,雉夫人写的这句……何意?”
初忆也是淡笑一声,“字面意思,女子为何要为他人的取悦而梳妆巧扮,民女一直认为,只要自己觉着舒服,如何装扮与他人无关。”
九公主的笑容僵在嘴边,六皇子讪讪的抿抿唇,其余众人更是没了半点声音。
只有乌承宣眼底闪过一抹光彩,笑容不觉的得意,忍着赞赏之词,低声道:“说的不无道理,您说是呢,六皇子。”
六皇子这才缓过神来,望着初忆的目光却更加多了分炙热,他笑着道:“雉夫人果然有过人之处,请到这边饮茶。”
落寒却已如当家人,吩咐奴婢奉好了茶,大方笑着,“妹妹,六皇子请你,你还不快点过去。”
眼见六皇子抬手做请的姿势,实在是驳不了颜面,只好跟着过去,还好落寒也陪在身边,乌承宣也有跟着,虽然九公主也阴魂不散的跟来,但怎么说周围还有熟悉的人,想来只要谨慎回话,应该不会发生什么。
落寒亲自为六皇子上茶,初忆不烦姐姐,主动端起茶盏,乌承宣却道:“喝这杯,女子适合颜色清淡的茶。”说着不动声色的将初忆手里的茶换掉。
落寒眼眸一眯,似笑非笑的睨了眼乌承宣,却也并无异议。
石桌旁落座的四人,心思各不一,落寒站在九公主身侧,更像是九公主带来的贴身宫婢。
品茶赏花却是风雅之事,可对于初忆而言,简直就是煎熬。
“不如对诗,这样岂不更添乐趣。”九公主就是祸害,初忆恨恨的想,她不出声担心别人把她当哑巴吗?
六皇子刚要点头,初忆连忙道:“呃……作诗这种事还是留到皓月当空晚上更有雅趣,听闻六皇子文武双全,谋略过人,必是见多识广,初忆身在深闺,难得听到大江南北的趣闻,不知六皇子有没有兴致讲一两件让民女长长见识。”
这件事正说到点子上了,六皇子为何能有今日的地位,绝对不全是乌承宣的暗中协助,他本身也有值得骄傲的资本,六岁便随天墨鸿出征,金戈铁马,战火硝烟,他也算是见闻广泛,历练成才,只不过天性偏于风流嗜色,大部分精力没用在正道上,不然天墨鸿岂会迟迟不肯将太子之位落实,立嫡不立长,立长不力幼,凌云国历代的规矩,可眼看着六皇子为长,九皇子为幼,天墨鸿却只闲暇的旁观,众大臣心里能没个论断?只不过是两派大臣还是要等最后的揭牌,正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六皇子素日最喜欢与美人讲战功伟绩,与同为纨绔子弟的公子哥讲风流韵事,现在面对雉初忆这样的美人,当然是愿意发挥所长了。
虽然如此,还是虚伪的推脱了一番,道:“本皇子也不过是随着父皇征战七年而已,算不上什么见多识广,但对见闻来说,却是比身在闺阁中的小姐们知道的多些,哈哈,这也算是身为男儿的一大幸事!”
初忆闻言嘴角一撇,又怕被人看到,连忙保持正常,这样可爱的一幕却全落在乌承宣眼底,应该说他的余光始终就没离开过她,看着不由的跟着淡淡一笑。
六皇子开讲了,口沫横飞,滔滔不绝,说起来不得不承认六皇子的口才还是很好的,比说书的先生差不了哪去,他不做皇子要去茶楼说书估计也饿不死,他说的起劲,初忆也配合着听的眸光闪烁。
其实说到战事,初忆全都是在电视中或课本上看到过,到底是没有亲身体验,只当故事听罢了。
九公主无聊的只能喝茶,乌承宣优雅的陪同,谁都没注意到,落寒一个劲的为六皇子斟茶,直到六皇子脸色突然一变,有些局促的起身道:“本皇子稍离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