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还有其他旧伤,纵横的疤痕已经淡了,不过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也丝毫不避讳她的目光。深居简出的翊章王,又是如何受的伤。颜霁轻叹了口气,恐怕所有人都被他骗过了,想必这些年翊章王在暗,翊伦在明。王府始终处于风暴的中心,从未置身事外。
包扎完毕,翊玄站起身,不忘拿起床上的衣服。待走到门口,他想起了什么,“你不奇怪我为何要你?”这是唯一不在他掌控的问题。
颜霁无声地笑笑,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也不屑去想,“也许王爷在和王妃冷战吧。”他拒正妃于千里之外,又对她这个陌生女子青睐有加,这情景在清裕王府也上演过。
“或者,我长得酷似王爷求而不得的女子。”她的目光虚罔了起来,心里泛起苦涩。为什么如此荒诞不经的故事,全都在她身上真实地发生过。不知这样的答案他可满意。
翊玄立了一会儿,不置可否,“睡吧。”他推开那扇破裂的门,迈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颜霁醒来时发现天已大亮。自己昨夜辗转反侧,天蒙蒙亮才好不容易入睡,没想到睡得如此之沉。
她匆匆洗漱完毕,就要出去。翊玄不上朝的时候,一般都在此时起身。一开房门,管家的笑脸成了新一天的问候,“颜姑娘,王爷吩咐给你留了早膳。”
“他上朝了?”颜霁讶然,就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代表伤口不会恶化,那一箭伤及心肺,稍有差池就会没命,他竟然照常去上朝了?
“王爷陪皇上阅兵去了。”管家善解人意,昨晚春风一度,今早就抛下美人是有些不近人情,“很快就回来。”
颜霁看到他了然的目光,心里十分不舒服。昨晚翊玄的计策太过卑鄙,如今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管家都会往别的地方想。
她不再说什么,向正厅走去,一路上经过的仆人们目光暧昧,偷偷地上下打量着她,好奇又羡慕。颜霁忍耐着,虽然此刻恨不得立刻就回房,可是这样做只会让自己饿肚子。里子都输了,还要面子做什么。
远远地只见邬砌雪走过,手中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长得很是俊秀,穿着也十分整齐,一看就有个细致入微的母亲。只是他眉间带着淡淡的委屈,时间久了,那已经变成了他平时的神色,和他娘如出一辙。
邬砌雪也瞥见了颜霁,目光相碰的瞬间她怔了怔神,又立刻逃也似的转过头去,领着翊希匆匆离去。今天又是希儿的骑射课,又要迟到了。每次他们都等到最后一刻,却鲜有能等到王爷的时候。
翊玄回来的时候,颜霁正在请人修自己房间的门。
“王爷。”她屈膝福身,翊玄全身甲胄,青龙靴落地有声,十分威武。
翊玄淡淡地嗯了一声,直接进了卧房。颜霁只得随后跟了上去,他一回来,她就没有自由。他们一前一后地进门,后面的仆人都自觉地止了步。毕竟颜姑娘还没有名分,王爷有什么亲密举动都是不合礼法的,若被他们这些仆人看到了,岂不尴尬。
颜霁关上门,回头时翊玄已经坐在椅上,急促地喘息着,金盔下脸色煞白如纸,刚刚的威严转瞬尽失。
“更衣。”他低声吩咐了一句,便再说不出话。颜霁依言走过去,摘下他的头盔,解开盔甲,指尖触到他里面的衣服,才发现中衣早已被汗浸透。昨天的白色睡袍上也已渗出殷红的血迹。
她不慌不忙地卸甲,这痛苦是应该的,她乐意让它再持久一点。谁让他全府的人不选,偏偏要她来伺候。
“很高兴是吧。”翊玄从她没有表情的脸上读出了她的心事。
“奴婢不敢。”颜霁随口敷衍,并不费心掩饰,他没有什么不知道,她何必假装。
“随你。”翊玄低叹一声,这天下什么都可以掌控,唯人心不可。
接下来的几日,翊章王府大门紧闭。传说王爷身边多了一个美人,日日相伴玩乐,皇上倒也算体恤朝臣,念在翊章王剿向氏有功的份上,给他放了长假。
新君登基大典过后,是一连串漫长飘雪的日子。京城被无垠的洁白覆盖,喧嚣落地。君臣依旧上朝议事,百姓继续为生计忙碌奔波,所有的变化已成过去,一切恢复如常。
暖室中银炉幽幽地燃着,炭火闪着暗红持久的光,将冬天的寒冷变成如春的温暖。颜霁一袭素色长裙,肩上的狐裘不知何时滑落了,挽在臂上。她手中拈着黑子,专心地注视着棋盘。翊玄坐在她对面,披着外袍,胸口缠着洁白的绷带,再没有血色。休养了大半月,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也担上了好色的名声。
“我觉得有必要给赌约加一个期限。”他忽然开口,说的却是棋盘之外的事情。
颜霁脸色阴沉下来,将黑子胡乱一摆,那赌约太不光彩,让她想起就憋闷不已。自己绝对不会做他的女人,可是被迫许诺了这种可能,心里就有了一根别扭的刺。
“若你迟迟都不行动,我要等到什么时候。”翊玄继续认真地说道,似乎这个问题他已想了很久。
“能多活几天,王爷应该感到庆幸。”颜霁淡淡地瞄了一眼棋局,波诡云谲,胜负还未分。
“王爷,邬将军来了。”管家立在门外,小心地通禀着,不由替王爷感到为难。向家灭了,邬家就成了朝中第一重臣。邬启风是王妃的嫡亲哥哥,王爷这几天独宠颜姑娘,恐怕是王妃搬救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