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彻抱起臂，冷眼看着无声的混战，周身笼着一片阴霾。文质彬彬的驸马深藏不露，他的功夫恐怕连颜临远都不知道。不过不管他还有什么能耐，今晚都不会活着回去。
“你再耽误一刻，她就危险一分。颜夫人的个性，乔师父应该了解。”誉彻沉声提醒。交战的侍卫倒下，新的死士又从四面八方涌入，将乔轩羽团团围住，虽不能威胁到他的性命，却让他无法脱身。
乔轩羽左冲右突，可包围如一道穿不透的铁壁铜墙，一现缺口就立即有人补上。就算他能冲出重围，也要半个时辰。
誉彻面无表情，暗中攥起的拳头却已青筋突起。城隍庙里传出的哭声如一把尖刀，在他心头割过。
他们绝不想让霁儿死，他们都在等待对方的妥协。
时间缓缓流逝，乔轩羽的脸色越来越暗淡，短短几个回合，额上竟有汗水沁出，招式已然散乱。身边环绕的剑锋在月色下一闪，杀气逼近。
他握剑抵挡的手顿了顿，忽地一松，长剑坠落。几道利刃瞬时滑过血肉，他身形晃了晃，单膝跪倒。伤口处鲜血这才蓦地涌了出来，浸红了白色的锦袍。
他的剑铿然落地，发出落寞的铮鸣，而战争早已结束。一切发生得太快，只在转念。
侍卫有素地散开，乔轩羽抬头对上誉彻的目光，“你赢了。”他看着丢弃在地上的剑，不由无声地笑了出来，无奈又释然。半生冷心无情，最终却又断送在情字之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誉彻伫立着，如一座威然的高山，他终于站在了胜者居高临下的位置，却没有一丝喜悦。他赢得稳操胜券，赢得一败涂地。
他胜了，因为倒下的这个男人爱得深沉，让他感到无能为力的暴躁。
青峰剑出鞘，如银龙在夜色中划过，寒光映亮了誉彻冷郁的眸子。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向乔轩羽。死期已到，恩怨了结，颜霁将彻底属于他，今夜也将成为永恒的秘密。
乔轩羽慢慢撑剑而起，和他视线平齐。纵使引颈受戮，他也决不跪着领死。
“还记得我问过你，众叛亲离的代价买什么值得。”誉彻举起剑，嘴角泛起笑意，一字一句，带着永生永世的坚定，“现在告诉你，我要买她的心。”
手起剑落，带过凛冽的风声，如锦裂弦断的凄鸣。
铛的一声，金属相碰的巨响，在众人耳中如同惊雷。誉彻的剑被弹开，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眨眼间一左一右架起乔轩羽，转身健步如飞。
誉彻提剑上前，迎面一阵风过，暗器飞来。他闪身躲开，黑衣人已携着乔轩羽跑远。侍卫们纷纷追去，竟比不上两人的脚力。他们好像御风驾雾，纵使负着一人，步下依旧无声，一瞬间已掠出很远。
“王爷。”侍卫们疑惑地回头，救人还是追杀。
誉彻收住脚步，恨恨地叹了口气，无暇再去追究，“把城隍庙围起来！”
“是！”侍卫们领命出发。誉彻扫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很快就会有人来掩埋。小浮马上就到，侍卫们都是他的心腹，该说什么他们自然清楚。
誉彻转回目光，匆匆向城隍庙走去。乔轩羽就算大难不死，绑架颜霁的罪名他也背定了。
新春的前一天，京城迎来了纷纷扬扬的瑞雪，预兆着即将到来的丰年。街边的店铺都早早收了摊，这样封门的大雪，正是和妻儿围炉欢聚的时候，品上一杯小酒，整年的辛苦就全都烟消云散。
空荡荡的街道显得格外宽广，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披风戴雪。
“老爷不是说要辞官，怎么迟迟没有动静？”小浮抱着暖手炉，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宁静。本以为当朝丞相辞官归隐，会连累整个朝野动荡起来。谁知至今半点消息也没有，是皇上没有看到，还是颜相根本没有递过奏折？
“无论如何，他都要给娘一个交代。”颜霁声音不大，但也不失坚定。她不会让娘再受委屈，爹是敷衍或是欺骗，她今天要替娘弄个明白。
马车停在一座雅致的府院门口，颜霁下车走上台阶。这就是颜临远为苏梦珑安排的地方，在京城众多屋室之中，隐秘而低调。
小浮上前敲门，久久没有应答。她不由皱起眉头，“定是门房偷懒，躲到屋里去了。”
里面门闩一响，大门打开，小浮刚想好好教训一番，忽然舌头打了结，“你！老爷……”她忙低头福身，即使离开颜府多年，她对颜临远还是心怀畏惧。
“霁儿来了。”颜临远亲自开门，看到颜霁不由一怔。他低声问候了一句，甚至忘了请她进去。
颜霁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她是来见娘亲的，与他无关。
一方暖室里，苏梦珑倚在榻上，摆弄着一个精致的皮影小人，不自觉地面露微笑。门被颜霁推开，她抬起头，惊喜地看着她，“霁儿！”
“娘。”颜霁话音未落便已哽咽，她走上前扑进娘亲怀中，“我好想你。”
苏梦珑放下手中的皮影，抚摸着颜霁的头发，柔声问道：“怎么了，王爷欺负你了？”那天颜临远和清裕王的对话，让她心里隐隐不安。
“没有。”颜霁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在母亲怀里，她总能找到温暖的力量，“娘是不是要离开京城了？”
“是，我一直等着今天能见你一面。”苏梦珑看着女儿，刚刚重逢就要分别，她不舍也不愿，但没有其他选择，她必须离开。
“可是他至今还坐着丞相的位置。”颜霁垂下眼帘，提起颜临远，她不想说爹这个字。他是想把娘骗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