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大地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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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困惑58 (1)

如今的赵殃子已经堕落成不折不扣的酒鬼。

别人喝酒,讲究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而他却有菜没菜都是一样儿——一棵大葱蘸酱可以美美地喝一顿,一只臭咸蛋够他下半个月酒,甚至嘬颗大粒盐也能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赵殃子酒瘾不小酒量却一般,他是属于不喝正好,喝点儿就高那伙儿的,每次喝高了他谁都不尿,逮谁和谁纠缠,时间长了便不被人重视了,特别是东荒地还有这么个习俗,一个男人娶不上媳妇,就是活到八十岁也会被人不尊重,什么人都可以拿他耍戏,什么话都说,荤素轻重全没个顾忌,可他对这些全不在乎。

江边上,停靠着几条莳弄网箱的敞篷船,赵殃子的小船也停在那里却不见他的人影儿。

周二嗙来接郑学礼,看见赵殃子又跟那几个渔场的工人喝上了,有些不高兴:“不是让你去五里桥接老郑么,怎么还没动窝儿?”赵殃子端着酒碗,嬉笑着说:“咱命好,有送鱼苗儿的顺风船捎他回来,你就稳稳当当地等着吧,说话儿工夫就到!”周二嗙一撇嘴“就你那狗尿不骚的命……”他还想往下说,赵殃子知道从他嘴里不会吐不出象牙来,连忙举起酒碗去堵他的嘴:“酒能通仙——你快过来整两口儿吧!咱们边喝边等!”周二嗙并没有跟他们喝酒,只拿起一根黄瓜在裤子上蹭了蹭,吃起来。

国营渔场的光棍儿,没事的时候经常凑到一起喝酒扯闲淡,只要是端起酒碗张嘴闭嘴都是女人腿裆里那点儿下酒菜,从来没有几句正经话语,他们已被赵殃子的荤段子弄得魂不守舍了,一再催促他赶紧讲完那段黄色故事。

赵殃子端着酒碗,一副见多识广的架势:“才刚儿我说到哪啦?……对了,说你们是井底之蛙没啥见识还不服气,成天到晚就知道往唐寡妇身上用劲。要说娘们,还得说老毛子的娘们那才叫娘们呢——那俩大咂咂,说出来馋死你们……”赵殃子一旦说起男女被窝儿里的那点儿事,更显得言语流畅、口齿伶俐。

坐在船头上的一个中年渔工,把酒碗一蹾有些不忿:“嘁!老毛子的娘们有啥了不起?还不都是一样的咸菜缸吗,咋就那么特别?”

赵殃子的疯劲儿又上来了:“啥特别的?那特别可大了,你是没搂过,滋味美。”周二嗙把黄瓜尾巴丢进水里:“你说的那些都是扯王八犊子,还不都是忙活一腚沟子汗,下来就后悔!”

赵殃子固执己见:“那可不一样,老毛子的娘们臊性,上来那股劲儿没完没了,像吃人的老虎。管保你有头回想二回,啥‘糖’寡妇‘醋’寡妇的,你谁都不要了。”周二嗙哼了声,爬上牛车打盹儿去了。

要讲谈论俄国女人,赵殃子可有故事讲……

早在上木帮之前,赵殃子在图们江上与人合伙儿专捕大麻哈鱼。他居住的小村子不仅能远眺日本海,还能看见左边俄罗斯的包德哥尔那亚和右面仅一江之隔的朝鲜国的豆满江。

那年夏天,赵殃子搭救了一个俄罗斯寡妇,这年轻寡妇连名带姓啰啰嗦嗦,他老是记不全,只记住了最后几个字:卡捷琳娜。卡捷琳娜告诉他,在俄语里她的名字是“纯洁”的意思,虽然难记,他却很喜欢其中的含义。二人很投缘,成了相好儿的。

赵殃子设想着能和碧眼棕发的俄罗斯寡妇好上一辈子。那段时间,两个人差不多日日有欲事、夜夜得缠绵,花意缱绻蜜意朦胧,卡捷琳娜让他度过了一段最最春风得意,最最激情迸发的时光。两个人相好一年多挺太平,可后来他却摊上了一桩祸事,给世人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笑柄。

这厮的糗事发生在某一年的中秋之夜。八月十五花好月圆,与他一起撒网的伙计都回家过节去了,他也放了半天假,算是对自己有个交待。

赵殃子炖了半锅鱼,端着酒碗自斟自饮,心说这辈子注定了是人不收天不管的孤独命,别人都跟老婆孩子团圆去了,唯独自己还是孤孤凄凄的,想到这些不免有些伤感。闷酒伤神,更何况这二锅头的酒劲儿比牛还大,酒精刺激得赵殃子体内的雄性荷尔蒙如同江河倒灌令他躁动不安,便强烈地思念起他的那个相好儿的来了。一想到卡捷琳娜滚热的身子,他就激动得牙齿打颤——毕竟他对第一次就在卡捷琳娜身上能够做到得心应手的记忆难泯。

月光尽情播撒,照得江面一片银亮,借着酒劲儿,赵殃子直奔了梦想中的温柔之乡。

弃舟离岸,他却不急于办正经事儿,而是潇洒地在月光之下闲转起来,步履蹒跚着,像是在跳一种古老而别致的舞蹈,又像个幽灵在翩翩起舞,且歌且舞了好一阵子,才从容地爬上白俄寡妇的大床。卡捷琳娜热切地迎接着赵殃子,很快,他们好似两条鳞片闪烁的大蛇纠缠在一起。就在两条****的躯体颠鸾倒凤之际,不想“大白鹅”的酒鬼父亲破门而入,惊得赵殃子差点得了回马毒,满心欢愉顷刻间被破坏殆尽。

这老家伙出手不凡,还没等赵殃子醒过腔儿来,已被他像扔一条死鱼一样扔到院子里。赵殃子正待要爬起来与老贼理论,从斜次里窜出几个黄发碧眼的小毛子,拖狗一般把他拖至江边,捆在一根木桩上,用带刺的荆条把他好一顿毒打。

江风呼啸,老毛子野驴般呼哧带喘,劣质伏特加酒的臭味不断朝赵殃子脸上喷来,令他几次想呕吐。老毛子不断发出指令,尽管赵殃子听不懂他说的鸟语,单冲那几个小毛子把他的衣兜翻个底朝天,也就猜出老家伙的大概意思了。

毫无所获的小强盗愤怒了,跑到江边拿他的船出气。“咚咚”两下把船底凿漏,还不解气,干脆用他的衣裳鞋袜裹住一块石头……眼巴巴看着全套行头被沉入江底,赵殃子感觉有点头晕,第一个反应是,这下只能光腚回家了。

在赵殃子看来,这个时候卡捷琳娜应该挺身搭救他。然而,她却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双手抱胸,充当起冷漠的看客来。肥大的睡袍和亚麻般的长发被江面上吹来的夜风舞动着……气急之下,赵殃子的老病发作了。

待赵殃子缓醒过来,耳边只有波涛拍击江岸的声音,一个人影儿都没了。他彻底绝望了,很想大声谴责这个寡廉鲜耻、薄情寡义的****荡妇,他那愤怒的呐喊最终没有发出来。在抒情的月亮底下,孤独的赵殃子被绑在桩橛之上,活像一头褪了毛的公猪。他猛然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

赵殃子心里发狠,宁死不屈般地靠在木桩上,扯开公鸭嗓子骂了好一阵子。虽然咒骂不能挽回失去的面子,但却能表达出他那宁折不弯的大无畏气概。这一夜,他被折磨得相当苦,这是他平生度过的最漫长、最黑暗的一个夜晚。皮肉之苦尚在其次,主要是他感到心里很疼,真是一肠子苦水两肋巴怨愤满肚子委屈无人诉说啊!

赵殃子蓬头垢面,活像个从阎王殿里跑出来的倒霉鬼,浑身沾满了草屑泥巴也顾不得洗,哆哆嗦嗦地爬上炕,蒙头足足睡了一整天,半夜发起高烧。

这场劫难对于赵殃子来说,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遭到了伤害,最令他难过的是那东西从此老实了,就像淘气的孩子受了惊吓,无论怎么哄都不肯再陪他玩儿了。

赵殃子在炕上跳脚问候大鼻子酒鬼十八代祖宗,直到把炕面蹦塌了一个窟窿才算完事儿。沮丧了一回,裤子也不穿,光着屁股铡草和泥修补炕面。

跳够了骂够了,赵殃子如同去了势的公牛,从此他就不剃头发不刮胡子了,想起来就骂一通,骂苍天待他不公平,骂所有的女人都是狐狸精托生的害人祸水,并用他认为最到位的动作来发泄对女人,对所有女人的仇恨。

后来,有人帮他分析:你不能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自个儿。你知道大鼻子为啥设计你吗?他直眼反问:为啥?就因为你只顾贪便宜,没好好孝敬你的“老涨眼子(老丈人)”,才落得小头舒坦大头遭罪的下场。你在家跳老虎神有啥用啊?没用!

赵殃子觉得很有道理。嗯,有道是有舒坦的时候就必然有遭罪的时候,他不懂什么是辩证法,但对这个说法他接受……

如今,赵殃子早年那些砢碜事儿也早被人淡忘了,可他却为老不尊,偏要跟这些青年渔工炫耀过去那段不光彩的经历,觍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