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英轻轻蹙起纤细的眉,却不防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抵在了她的眉心,随即缓缓地、轻轻地抚平:“回答我,白哲英,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白哲英甫要抬手挥开他的手,却不想那人随即便一手紧扣住了她的手腕,“回答我,为什么……”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白哲英无奈地在心底轻叹一口气,抓着她不让她动,又莫名其妙地问她为什么,到底指的是什么事情,他倒是说出来她才能回答啊。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夙轩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苍白容颜,谪仙一般的面容上满满的心疼。然而那出口的话语却不知为何充满了怒气和不解,“到底你的身子怎么了,告诉我,白哲英,这一次你要如何……又是知道自己不会死,所以才这样乱来么!”
“夙……”白哲英怔住了,茫然无焦点的墨玉眸子怔怔地望着前方的一点......这个人,又在发什么神经。她这具身子么……
然而那个人却猛地将额头抵上了她的,低吼:“白哲英,你什么时候能珍惜自己一点!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自己,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白哲英完完全全地呆怔住了,这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抓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这个怀抱,暖暖地,传过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温暖。
“洛紫敏、洛紫敏,只要是为了洛紫敏……你说,你要我拿你怎么办,难道说一定要我去杀了洛紫敏你才会对自己好一点么?!”
白哲英闻言一怔,随即怒道:“你敢!”同时便是不由自主地一掌拍出。
夙轩一顿,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掌,然而重伤未愈的白哲英所能使出的内力本就有限,加之他本身武功不俗,虽是受了这一掌,却只是胸中一阵气血翻涌,没有其他大碍。然而白哲英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原本伤势沉重,体内诸多毒素、内伤皆是靠着她的内力压制,此刻她妄动真气,牵动伤势,当即便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委顿了下去。
夙轩大惊,起身便要去寻南宫神医,然而他甫一站起就被扯得脚步一顿,回眸一看,却是脸色苍白得可怕的白哲英侧卧着,瘦骨嶙峋的左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摆。
“你敢动敏儿……”唇角还在不断地溢出血丝,然而那一双没有焦距的墨玉眸子此刻却冷冷地盯着他,杀气四溢,“你……”
“我不动她,我不会动她,你快躺好!”夙轩转身将她扶回床榻,温言哄道,“我不动她,你别再催动真气,我这就去唤南宫神医来。”
“唔,呃……”然而躺下的白哲英却还来不及说话便呻吟了一声,苍白的面容上渐渐凝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宫主?宫主你怎么了?”夙轩大惊失色,眼见着面前的白衣女子蜷曲了身子,双臂紧紧搂着自己瘦削的身子,原本便青筋毕现的手面上更是青筋突起,仿佛在极力忍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
“呃……”白衣女子蹙着纤细的眉,豆大的汗珠接连滑下苍白的面颊,然而她却还是极力忍着巨大的痛苦,“莫要……惊……动……师傅……唔……”
夙轩脸色苍白一片,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片刻后才渐渐镇定下来,一个利落的手刀劈在不断颤抖的女子玉颈后,而后轻轻地挪到了床榻上,将那紧蹙着纤眉的白衣女子搂进怀中。
原本就单薄瘦削,经此一事,更是虚弱。玄衫男子轻轻地将白衣女子完全搂进怀中,低声唤道:“无忧,去请南宫神医前来。”
“是,少主。”黑暗中一个身影倏地匿去。
月光漫溢进来,流转在玄衫男子身上。
夙轩低眉望着怀中昏过去的女子,眼角眉梢都泛起了心疼和悔恨......方才他不该一时意气说出那样的话的,明知洛紫敏是她的死穴,然而他却出言威胁她,这和那抓了洛紫敏威胁她的锦地罗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他低声说着,几不可闻的声音渐渐消散在仿佛氤氲了月光的空气里。
......他承认他是气昏头了。
......如果不是为了洛紫敏,她就不会跟花虹民对上,那他就不用去归花国,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情。如果不是为了洛紫敏,她就不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为了洛紫敏……
......没错,这么多的事情,全是洛紫敏一手惹出来的。他也确实动过杀掉那小丫头的念头,但是……他不是故意在她面前说出来的,他是气昏头了。早该知道他要是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他居然还是……
月色如水,夜色微凉。
窗边,床榻上,那一袭玄衫拥着白衣,心疼如潮水般翻涌开来。
“这是……”切脉良久,南宫墨轩才一脸严肃地松开了手,摇了摇头,“唉,哲儿这孩子……”
“前辈,她如何?”夙轩急问。
南宫墨轩伸手捋了捋胡须,道:“百花红、噬心散、梅鹤喙,还有辛珑草。”神色之间浮起一丝心疼,“这孩子,怎么会这么苦……”
卉娘恨声道:“原本我还念着她是吟莲教教众,没想到她居然对哲儿下如此毒手!”话音未落,她便拂袖消失在了房中,想是去了地牢找锦地罗算账了。
“宫主她不是……百毒不侵么?”夙轩疑惑道。
南宫墨轩瞥了他一眼,道:“你说了什么刺激到哲儿了吧?哲儿并非百毒不侵,不过内力深厚能够压制寻常毒药,之前我切脉之时不曾察觉到这些毒素,除却它们俱是不发于外的毒药之外,还可能是哲儿以自身内力压制了......辛珑草是废人武功的药草,但哲儿并无武功被废的迹象,只可能是内力为辛珑草药效抑制了,但同时其他三位毒药也被一并压制了,如今她催动真气,内力破了辛珑草的药效,但同时真气也失了平衡,是以再也无法压制其他的毒性,这才导致毒发。”
夙轩闻言,顿时默然了。
了然地看了他一眼,南宫墨轩叹了口气:“算算时间,百花红药效七七四十九日,噬心散是六六三十六日,梅鹤喙是七日,想来现在哲儿体内乱窜的毒性是百花红与噬心散。”说到这里,南宫墨轩顿了一下,道,“我这便去炼制噬心散的解药,既是你害她毒发,这期间便由你好好照顾她吧。只是,切莫再触哲儿的逆鳞。”
“……晚辈明白。”夙轩低声应了。
......伤重如此却还要强行催动真气,只可能是眼前这小子说了什么有关敏儿丫头的话,否则以哲儿的性子,断不会明知结果如何还要去做的。
南宫墨轩长叹一口气,甫要转身去炼药,夙轩却又想起一事,问道:“前辈说炼噬心散的解药,那其他两味解药呢?”
“梅鹤喙是折磨人的毒药,并不会致人死地,更何况已经过去七日,虽还有些余毒,却也正在渐渐散去。至于百花红......”说到这里,他又侧眸看了一眼昏迷的白哲英,“那锦地罗想是已经喂了哲儿解药,但是,那解药却会让人痛不欲生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没去管夙轩陡然变得苍白的脸色,他瞪了夙轩一眼,哼哼道,“因为解药而痛死的人不在少数,小子,原本以哲儿的内力至少可压制它到最后七日,也就是说她只用受七日痛苦,现在却要痛上六个七日!这笔账,老夫回头再跟你算!”
说完,便转身去炼药去了。只留下满心后悔的玄衫男子,渐渐委顿在床榻边的身形。
“我……对不起……”
道歉的话语,渐渐飘散在月光里。
第二日,洛紫敏起床后便拉了云美要去见白哲英,却不想被揽月与寞月拦在了门外。
“寞月你怎么回事啊?我没记错的话哲儿说你是我的护卫,护卫不是应该保护我的吗?怎么你最近老跟我唱反调?”洛紫敏瞪着一双杏眸,掐着腰怒斥,“让开,我要进去!”
“小姐,请不要让属下为难。”寞月无奈地垂头道。
“你才是不要让我为难吧!”洛紫敏越想越生气,“好吧我知道这次是因为我害得哲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但是你也不要拦着我去看望哲儿啊!我就是去看看她,又不会怎么样!快点让开啦!”
“小姐,请恕属下难以从命。”揽月上前一步,将手中银剑一横,一副阻拦到底的架势。
“小敏。”眼见洛紫敏真的要动手,云美忙伸手拉住她,“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也不学乖一点。”叹了一口气,云美这才看向一脸坚决的寞月与揽月,道,“我想知道,哲儿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哲儿她又……又出事了吗?”洛紫敏一听,随即想到眼前两人阻拦自己进去说不定是哲儿的命令,顿时急了。
寞月和揽月对望一眼,摇了摇头:“小姐,云小姐,请恕属下无可奉告。”
“你们!”洛紫敏今次真的怒了,再不管云美规劝,袖中白绫闪电般击出,寞月与揽月虽是得了命令不得旁人进入,却不敢真的和洛紫敏动手,只好闪身避开。洛紫敏瞅准空隙便要向内冲,却不想寞月与揽月一人分扯一道白绫,似乎是打算将她制住,洛紫敏心中更怒,当即回身一瞪,抽出腰间软剑直接砍断了两道白绫,而后便娇叱一声,猛地提气,闯入了白哲英养伤的院落。
寞月与揽月对视一眼,无奈地弃了手中白绫,却不想就在二人松懈之时,云美也提起裙角奔进了院子。二人再次对望一眼,苦笑一声,也进了院子,自然是去领罚的。毕竟夙轩大人吩咐,尤其洛云二人不可放入院内。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