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发生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晓苇是在刹车声响起,才不顾一切冲到马路中间的,于是她看到了鸣鸣小小的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有鲜血,这种景象一下子通过眼睛传递到大脑,她的大脑立刻懵了,她不顾一切地跪在地上将鸣鸣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流着泪反复说着:“鸣鸣,你别吓妈妈,妈妈不结婚,妈妈永远不结婚~~”然后她抬起头,眼睛看着大家实际上什么都看不到地说:“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快~~”
现代化的城市,信息传播很迅速,应急措施也很快,马上有救护车驶来,那个肇事司机,一开始看到晓苇疯狂的样子怕她找他拼命,现在看到救护车来,开始帮着搬运伤者,只是晓苇,因为双手出于本能抱着鸣鸣,她的双手扣在一起,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
到了医院,鸣鸣很快被送进手术室,晓苇的脚步也不由自主跟着往手术室跑,护士赶忙把她拦住,让她在门口等,接着把门关上,晓苇从门缝里什么都看不到,她这时才感觉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腿抖得站都站不住。
肇事司机看到晓苇这个样子,急忙扶她在手术室门口的座椅上坐下,告诉她他去办住院手续就下楼去了。
晓苇一个人守在手术室门口,她想着鸣鸣怎么样了?他的头上、腿上全是血,是不是很疼?她想着鸣鸣一听她要结婚就激动起来的小脸,想着鸣鸣的话:“妈妈,你不要结婚,我不让你结婚”,她第一次真正后悔草率地离婚,她是一个母亲,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和意气用事而不考虑孩子的感受呢?她也后悔自己有再次结婚的念头,她对张旭的感觉本来就一般,既然鸣鸣反对,她干嘛还要坚持结婚呢?
后悔让晓苇蚀心入骨,她靠在手术室的门口,将头一下一下在墙壁上撞着,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减轻她的罪恶感,她一遍一遍看手术室的门,又一遍一遍看墙上的钟表,心里充满了恐惧,她在这一刻很想见到秦致远,他是鸣鸣的爸爸,是她的主心骨,她现在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支撑。
晓苇拿出电话,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正要拨出去,又犹豫起来,她想见他又怕见他,鸣鸣刚才还好好的,他离开一会就变成这个样子,该怎么向他交代呢?
虽然有很多顾虑,可一想到鸣鸣躺在手术室里,晓苇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按下电话,等听到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她的声音立刻不受控制地哽咽起来:“致远,你快过来吧,鸣鸣出事了。”
秦致远在电话里“啊”了一声,在电话里焦急地问怎么回事,现在在什么地方等等,晓苇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半天才说清楚,秦致远说他一会就到,接着挂了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分钟都那么漫长,过了二十分钟,秦致远终于来了,大冬天的,他连外套都没有穿,就穿着一件高领毛衣在走廊里一边跑一边东张西望,他的脚步踉跄而又慌乱,晓苇远远地看着他,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下来。
“致远,我在这里。”晓苇冲着秦致远招招手,声音嘶哑地说。
秦致远大步跑过来,老远就说:“晓苇,怎么回事?我中午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被车撞到呢?”
晓苇站起来,看着秦致远跑近她,想要止住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只是一个劲地说:“致远,对不起,是我害了鸣鸣~~”
秦致远看着晓苇摇摇欲坠的样子,叹口气说:“晓苇,别难过了,这事不怪你,鸣鸣一定会没事的。”他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没有底,鸣鸣那么小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车撞呢?他想起上午的时候,鸣鸣听到他说给他买放飞机模型的架子而高兴的样子,他脑子想象着鸣鸣被撞倒的镜头,真后悔中午的时候怎么不一直跟着他们母子呢?
后悔和恐惧深深占据了晓苇的心,秦致远的安慰让晓苇更加崩溃,她一边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不,致远,这件事情怪我,我明明知道鸣鸣反对我再婚,我却对他态度那么坚决,我怎么能在路边和他谈这件事情呢?我怎么能不尊重他的意见呢?我真是昏头了,致远,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鸣鸣的爷爷奶奶,如果鸣鸣有个三长两短,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晓苇的样子把秦致远吓了一跳,作为父母,他知道孩子对于父母尤其是母亲的重要,可是此时他不能表露自己的担心、着急,只好尽力安慰晓苇:“晓苇,你不要自责了,这是一个意外,如果这件事情追究责任,那就是我的责任,如果不是我当初犯了错,我们一家人就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鸣鸣也不会受伤,晓苇,你不要这个样子,鸣鸣需要你,你只有保重身体才能好好照顾他。”
秦致远的话发自肺腑,晓苇抬头看着他,离婚半年时间,他消瘦了很多、苍老了很多,他眼神里有着和她一样的着急和担忧,这一刻,她忘记了他们曾经有过的伤害,他是鸣鸣的父亲,她是鸣鸣的母亲,她感觉她和他是那么近,近得同病相怜、相依为命,她终于放弃了自己的矜持和伪装,不由自主地抱着秦致远的腰,像孩子一样哭起来。
“致远,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晓苇一边哭一边说,泪水把秦致远的毛衣都给打湿了。
秦致远下意识地搂着晓苇瘦弱的身体,就那样紧紧抱着她,没有生疏、没有暧昧、无关风月,她仿佛从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她疼,他也疼。她哭,他也流泪。现在,他在心里默默祈祷所有的神灵保佑鸣鸣没有事情,其实像晓苇说的一样,如果鸣鸣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