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就在校园的后面,没有重峦叠嶂的峥嵘,也没有什么神异的传说,它只是五岳的一个小小注脚,却颇负盛名。
天刚蒙蒙亮,他俩就开始登山。项南带着她上了一条最崎岖的山路,那是逃票的人开辟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项南的心思很明显,在陡峭的山路上,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帮她,亲近她。山风清清凉凉,像身边潺潺而下汀滢的溪流。
陡峭的山路因未干的露水而变得有些湿滑,项南不断地去搀华洁的手,扶她的腰,心中的喜悦一阵接一阵,他爬山,喜悦攀爬他。
他们爬到半山腰时都有些气喘吁吁。
"休息一会吧。"项南鼓着腮帮吹了吹路旁一块大石头上的浮土。两人并肩而坐。华洁的喘息声在项南的耳膜里慢慢放大了,放到了心房里,成了泉水的叮咚声,山谷里的回声,雪花的脚步声,云彩的流动声。
他情不自禁地一把揽过她的肩,亲吻她猝不及防的嘴,她在挣扎,项南感受到了她娇小身体的力量,他坚持着,脑海里电视中接吻的镜头鼓励着他,挣扎不都是美妙的开始吗,只要稍作坚持,女人的反抗就会变成顺从,然后演化成回吻的缠绵。
但项南明显地坚持不住了,华洁的反抗从下意识的动作变为有意识的激烈,他甚至搂不住她的肩。她终于挣脱了他,站了起来,趔趄地往后退了两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丢下一句话:"我再也不要见到你。"然后扭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项南呆坐着,半天没回过神。
项南垂头丧气地走下山,回到宿舍还不到八点钟。有的同学已经回家了,有的还在酣睡。项南不知干什么才好。
他突然思念起姐姐项北。项北和项南就读于同一所大学,不过是参加的成人高考,毕业后回到家乡,后来又去了广州。
在这之前,项南和她常常在一起,看电影、滑旱冰,在宿舍偷偷煮东西吃。下雪的时候,他和项北以及她宿舍的女孩子打雪仗、堆雪人、拍雪景。
生活就那么奇怪,不想要的总是纷至沓来,想要的却隔天隔地。项南想念华洁,却想起了姐姐项北,想念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去广州吧。"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对,去项北那儿,她不是总叫我去玩吗。离开这,离开这个伤心之地。"项南瞬间做好了决定。
项南回到宿舍已是晚上,同学告诉他说华洁来找过他。项南在心里苦笑:"不是要再也不见我了吗,还来找我干吗!"宿舍只剩三个同学,他们饶有兴致地谈论着友谊商城的谋杀案。项南躺在床上有心无心地听着。
一个同学说:"那几个保安死得很蹊跷,商城的门没有任何撬过的痕迹,现场也没有搏斗的迹象。保安的尸首没有一点外伤,听说体内的血全没了,据说是被僵尸吸干的。你知道僵尸从哪里来的吗?"
"我怎么知道!别瞎说。"听的同学有些害怕。
"真的。省博物馆在挖掘一个大型的古墓时,挖出了四具女尸,据说是西汉时代的,出土时,皮肤还都有弹性,血管清晰可见,身高约一米五左右,那时是算比较高的女子了。
女尸暂时停放在博物馆的实验室里,半夜,突然诈了尸,四具女尸一起往外蹦。守门的老头艺高胆大,口里念着符咒,箭步向前,但为时已晚,只逮到了一具。其他三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三具女尸专门吸男人的血,而且是好色男人的血。
据说是为了报复。她们生前是墓主的使唤丫环,也是变相的泻欲的工具。正值花季的年龄,却因主人的暴病身亡,她们成了活生生的殉葬品。生前被玩弄,死后还无法解脱。你说被压抑了几千年的报复欲望能不强吗?"
项南听了觉得很可笑:"都什么年代了,他还信这个。"突然"啪嗒"一声,把几个人都惊悚了一大跳。原来是窗子没有支住,被风刮了一下。大家还没怎么缓过神,门"砰"的一声豁然大开,门口立着三个黑影,所有的人都吓得从床上一弹而起,靠门而睡的更是一声凄厉的尖叫。黑影猝不及防地也吓得嗷嗷直叫。灯被及时地拉亮,原来是同学吃夜宵归来,虚惊一场。
回抱
这样折腾一下,项南无法入睡。他翻来覆去想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很差劲,一点也不能吸引女孩子呢?可想来想去,似乎不是。喜欢他的女孩子还不少。可不知为什么,结果都是不了了之。"难道真是我的问题?"
想了一夜,项南不免有些自怜自爱。第二天上午,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不愿起来。又有几个同学收拾行囊和项南告别回家,项南的心更空空落落。
"请问,项南在吗?"门被敲响了。
项南箭一般地胡乱套上衣裤。
"进来吧。"
"不用了,你在我就放心了。"华洁冷冷地说完转身就走。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项南紧跟着她作解释。他要抢在华洁走进女生宿舍之前给她解释清楚。可他的思维和言语越来越跟不上华洁越来越快的步伐。
她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女生宿舍,头也不回地把项南留在高墙外。项南刚刚冒出的希望又被生生浇灭,疼痛的感觉笼罩着他。回到宿舍的这一段路似乎没有尽头。
倒在床上,他一下对华洁失去了感觉,那种很美妙的感觉。这突然的感觉丧失让他更加难受。"怎么会这样呢?我难道不爱她了吗?爱难道会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吗?"项南不断地问自己,心却像真空管里的羽毛,连最轻的重量也感受不到了。
"放弃吧,既然她不理我,我也不爱她,何必自寻烦恼。"一个理智的声音说。
"就这么甘心失败吗?懦夫!"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反驳。
"爱是一种感觉,不以成败论英雄。"理智的声音说。
"爱是一场战争。先占有,再挑选。"疯狂的声音说。
疯狂的声音最后占据了上风。陷入感情旋涡的人一旦从中挣脱,思维才会开始回到大脑应在的位置。可一旦加进疯狂的酒酿,就不知道会酿成什么味道的酒来。
"不就是追女人吗?要胆大,心细,脸皮厚。"疯狂的酒酿开始发酵。
"她现在最需要什么呢?投其所好。"疯狂的声音问。
"对,她要考六级,我给她买些六级辅导资料。"项南回答。
"她最看重什么呢?"疯狂的声音问。
"她妈妈。"项南回答。
"给她妈买样礼物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疯狂的声音说。
"太有创意了。"项南不免沾沾自喜。
"还要做点什么呢?"疯狂的声音也很心细。
"写封情书。"项南以前一直想给她写一封情书。
"很好,不过你要告诉她,你准备离开她。人只有在要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疯狂的声音颇有些世事的经验。
该买的东西很快买好了,情书也很快地炮制了出来,情书并非从头至尾都是虚情假意,反而大部分是他的真心话,不过不是写的时候的,而是写之前的。他像是为以前的自己在捉刀。情书的结尾是这样写的:
对不起,可那一吻真真的发自我的内心,不曾沾上一丝尘埃。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再企求得到你的原谅。我走了,从今以后,请允许我为你祝福,也为你深爱的母亲祝福,祝福你永远快乐,平安。一个鲁莽的爱你的人
即日送走了情书和东西,项南像完成了艰巨的任务一般舒了一口气。两天的难受压着他,这下,他如释重负。她来也好,不来也罢,项南觉得他该做的都做了,没什么可以再让他觉得遗憾了,反正,他明天就要走了。
华洁收到项南的东西不久就赶到项南的宿舍,仍然勉勉强强,但坐了下来,眼睛却望着窗外。
"抓住机会,搞定她。"疯狂的声音疯狂地说。
项南慢慢地倾诉,倾诉他对她的渴望,倾诉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感受,还翻出了当年的日记,给她读了他第一次见到她所写的诗:有一湾深潭伫结在云蒸雾绕的深山它不再流向远方只因潭底卵石的呼唤有一树瀑布从山顶无怨无悔地飞翔最后粉身碎骨地跌撞仍然不停地流淌有一双眼睛她让我迷失方向只因为那眼中的晶莹曾为别人的痛苦而潸潸流淌
项南又见到了华洁眼中熟悉的泪花,那是被融化的心。
"做我的女朋友吧。"项南趁热打铁,他想也许在华洁眼里只有明确的男女关系才能解释身体的一切亲密行为。
华洁确实是这样的,她非常害怕不明朗关系之前的任何身体的接触,即使是一种美好的朦胧也不行,她没法享受她不清楚的关系。这下,她放心了。
项南非常小心,试探性地抱住她,他知道她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也没期望她会回答。他只希望她对他的拥抱不会有激烈的反应。她没有拒绝,当他抱紧她的时候,她却微侧了一下身体,不和他作正面接触。
项南注意到了她这微妙的动作,可他不敢贸然去吻她。她在他的怀抱里却逐渐发沉,似乎一个站不住的病人,他紧抱着她,但这种下坠越发沉重,项南几乎要抱不住她了。
她终于开始回抱他了,这种回抱让项南的心从无望的坠落中霎时腾飞,像降落伞刹那间张开,所有因无边无际坠落带来的恐惧全都被一种升腾的美妙取代,所有的美好的感觉又回来了,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简单的回抱给项南带来比任何时候还要强烈的感觉。
他开始感谢脑中那疯狂的声音。人要是没有一点疯狂,也许会失去很多的美好。
项南紧紧地搂着华洁,他体会到身心的双重快乐,这快乐是纯粹而轻松的,没有任何身心分离的重负,像会飞的心找到了一双会飞的翅膀。
可惜的是,项南的快乐却因他的一时冲动变得非常地短暂。票已经买好了,电话也打了,他第二天就要离开华洁,否则,他将有一个多么不同寻常的暑假呀。